82.黃雀

第二年的春天，三月份的時候，震驚全國的3.29**大案告破。

此案牽連甚廣，不僅橫跨商、政、娛三界，拉下多位高官羅馬，更是憑藉此條線索，成功搗毀東南亞的‘巨蟒‘毒線，涉案人員空前高達數千人。

“……下面播放兩條緊急重要消息。前些日子竄逃在外的兩名國際通緝要犯已在今日凌晨三點被確認死亡。據公安廳發佈消息，兩人是在一棟佈滿液化氣的大樓持槍鬥毆，最後引發大火……第二條重要通知，在3.29案件中，一位卧底十年的刑警同志為了保護最後的決定性證據不幸光榮犧牲。今日上午九點將在本市中央廣場舉行英雄追悼會，市民們可志願參加。”

四月二十八日上午八點五十，天空還下着蒙蒙地細雨，而中央廣場上已經自發地匯聚起了長長的人流。

一身黑衣的周氓隨着人流緩緩移動，目光穿過人群，落在中央廣場中間那方巨大的黑白照片上。

這個以往掛滿了明星海報的黃金地段，在今日這樣一個濛濛細雨的天氣里，擺上了一副人民英雄的照片。

這是光榮，也是不幸。

英雄沉寂了十年，默默無聞，甚至改頭換面，只有一副偽裝的面具。沒有人知道他是人是鬼，是神是魔。

終有一日，水落石出。黑紗落下，英雄的面貌被世人所知，但，英雄已經死亡。

目光穿透悲傷的人群，落在那張黑白照片上，周氓的眼睛也不禁蓄滿了淚水。

他回想起去年深秋的那個晚上，在那座弔橋上，在那輛越野車上。

他將滿身失血的托尼換到副駕駛位，驅動着越野車繼續瘋狂奪命前行。

“周氓，我傷着肺了，活不了了。”托尼一邊咳嗽着，一邊這樣說道。

“你別說話了，我馬上帶你去醫院。”周氓勉強控制着情緒，控制着聲音不那麼顫抖，控制着眼睛都視線保持清晰。

他感覺到托尼一直緊緊揪着他的西服，又開始嘮嘮叨叨地說一些事。

他說氓娃啊，你還是不夠沉穩。你做事要過過腦子，不要那麼衝動，你要顧全大局……

“你別再說了行不行！”周氓大聲吼道，“閉嘴啊！我帶你去醫院！你給我閉嘴保存體力！”

托尼的聲音開始模糊不清，他似乎在罵周氓不懂事，又好似在笑着說對不起。

他說周氓對不起，你是無辜的，我利用了你。你一定要活着，去找你二哥。

當時的周氓並沒有聽懂托尼在說什麼，他只是發了瘋的將車子一路橫衝直撞地開進醫院。

他看着醫生和護士將托尼抬到擔架上送進急救室，看着他們的種種急救，最後看着心電圖一點點變成一條直線。

然後不知道從哪裏冒出幾個人，將托尼的屍體強行帶走。當時的場面很混亂，醫生，護士，護工，好多人。

周氓第一個反應是想上去搶屍體，可是英俊突然出現了。

“冷靜點周氓，你現在很危險，我們現在必須馬上離開這裏。”

在那些人追上來之前，英俊帶着周氓來到醫院的天台樓頂。那裏居然停着一架直升飛機。

周氓懇求英俊能把托尼的屍體帶出來，可是英俊只是說來不及了。

那大概是周氓此生最內疚的事情，他最後連托尼的遺體都沒能保住。

“雖然對方在鄭靈同志身上沒有搜到任何證據，但是為了防止警方得到任何蛛絲馬跡的線索，將他焚化了。我們最後只找到他身前的一些衣物用品……很抱歉。”

一個月前，在警察廳，托尼的身份終於被曝光。而他的家人，他的唯一的兒子，最後只得到了托尼生前用過的一枚打火機和一個日記本。

哀樂響徹於中央廣場的上空，連上蒼也在落淚。

周氓站在那張黑白照片前，深深地鞠躬。

而後，他又像一個普通的行人那樣轉身離開，鑽進停在街邊的一輛黑色轎車裏。

托尼，不，該叫他鄭靈。鄭靈的兒子得到了嚴密保護，在一座普通的城市一所普通的中學裏讀書。

那是一個剛剛滿十三歲的孩子，周氓始終沒有勇氣上前去跟那個孩子說說話。他坐在車裏，看着單親媽媽牽着孩子走過，企圖在那張稚嫩的面龐上搜尋熟悉的影子。

“如果你想去跟他說說話，我可以讓人安排。”在他旁邊的位置上，一位中年男人這麼說道。

若是仔細看，這位中年人與周氓，有那麼幾分相似。他叫李年亭。

周氓搖了搖頭，輕聲問：“等他長大了，他會知道他的父親是誰嗎？”

李年亭沉默了片刻，“你可以親自告訴他，關於他父親的故事。”

周氓有些不知所措，“我該怎樣跟他解釋？我連托尼的遺體都沒有……”

“或許你可以換個方式告訴他？”

“比如？”

“比如……比如你可以講個童話故事。從前有兩位勇士，偷偷潛入惡魔的巢穴去尋找打開寶藏的鑰匙。其中一位勇士受了傷，他知道自己不能活着將鑰匙帶回，於是偷偷地將鑰匙藏到另外一位勇士的身上……雖然最後這位勇士離開了我們，但是由於他的努力，另外一位勇士成功的將鑰匙帶回，找到了寶藏，人民得到了幸福與安寧。”

一本正經的中年男人居然真的開始認真地講起了童話故事，周氓好歹從悲傷中回過神來，他說，“謝謝。”

李年亭看着他。

“謝謝你的堅持，謝謝你肯相信我。李組長。”

“你可以叫我二哥。”李年亭很不高興地提醒他。

周氓笑了一下，擦乾眼淚，長舒了一口氣。

“如果今年九月份你來參加我的婚禮的話，我可以喊你哥。”

李年亭立刻皺起了眉頭，“結婚？跟那個男明星？”

周氓推開了車門，臨走前沖裏面嚴肅的人調皮的笑了笑，“是啊二哥。到時候我會給你發請帖的，哦對了，李叔和年美都要來。”

然後迅速地關上車門，奔向街對面的一輛紅色敞篷車。

李年亭看過去，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那輛顯眼的要飛天的豪車裏的花里胡哨的男人，可不就是他這個私生弟弟的結婚對象嘛。

但是讓他不得勁的事，他居然拿這個弟弟沒辦法。雖然只是個私生子，但是現在居然是破獲全國性大案的關鍵性人物。

最重要的是，這個私生子弟弟老頭子喜歡的很，小妹妹又是個花痴。

所以儘管李組長有權有勢，但是拿這個任性的弟弟毫無辦法。

但是他是絕對不可能去參加那個婚禮的，開玩笑，讓人知道他有個私生子弟弟，還跟男明星結婚，那他這個李組長的位置還要不要坐了？

但是不去又說不過去，怎麼辦呢。算了，到時候包幾千塊錢紅包給他就行了。

九月，美國加利福利亞的一處海邊別墅，一對新人在這裏成婚。

親朋，好友，媒體，應有盡有。

當周氓的手指被套上一枚金色的戒指，而英俊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個神聖的吻。

那一刻，周氓覺得自己已經不是一個純粹的人了。

他彷彿得到了與之前截然不同的，一個全新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裏，只有他，和他深愛的人。

他不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眼前的這個男人。

“你願你信任於我，追隨於我，忠誠於我，並且全心全意的，只看着我一個人嗎？”男人宣佈般地問道。

周氓帶着微笑，撒嬌般地皺上了眉頭。

“這不公平，英俊。”他小聲說，“這是一場平等的婚禮，而不應該是騎士對國王的宣誓。”

現場陷入了短暫的靜謐，人人都在看着台上的兩位新人，他們交換婚戒，述說著對彼此的忠誠。

穿着白色精緻西裝的男人微微地掀起了眉毛，隨後他後退了半步，單膝跪在了周氓身前。

哇喔！

現場的人們輕聲尖叫着。

“相信我親愛的，這是一場公平的婚禮，也是王后對他騎士的嘉獎典禮。”羅波阿深深地望着他，“我以宙斯的英明發誓，我將永遠，是你的丈夫。寵愛你，保護你，信任你，直到光明神隕落的那一日。”

雖然不是太理解英俊所說的這奇妙的誓言，但周氓還是喜極而泣的笑了。

白日裏的熱鬧都散去，靜謐的海邊沙灘就顯得格外的靜謐。

男主人穿着白色的浴袍，站在卧室里。透過寬大而明亮的落地窗，沙灘上的景象一覽無遺。

烈日與熱浪褪去，只剩下鋪滿了玫瑰的沙灘。紅色，金黃色，在月光下，在海面上。

玫瑰，金子，還有精靈。

棕色的頭髮，碧綠的眼睛。

他仰望星空，星空也仰望着他的眼睛。

“嘿，瞧瞧這是誰。”周氓赤着雙腳，腳下是仍殘留着熱度的細沙。他盯着男人的眼睛，“areyoutheangle”

躺在沙灘上的男人握住他的手，勾起一個微笑：“iamyourlord。”

周氓一下露出甜蜜的微笑，他跟着躺到沙灘上。

男人覆上他的身體，吻上他的唇，“wouldyouliketotakeoneexcitingadventurewithme，myqueen？”

“Ido，mylord。”他回答他。

他們親吻彼此，擁抱彼此，靈魂交融於彼此。

大海波濤洶湧，漸漸的，瘋狂的海水吞沒了月色。

我的王后，你願意與我進行一場激烈的冒險嗎？

我願意，我的陛下。

當光明神從這個人們的視線里消失，那並不意味着他已隕落，他只是回到了本該屬於他的世界－－－

而那時，真正的戰場才會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