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矛盾

一）

歐陽萌的媽媽病了，她跟陸子旭說，有段時間不能陪你了。

轉眼半月，一個夜班，歐陽萌想起“好事”很久沒來了，她扳着指頭算，四十多天了，有點心慌。她想念陸子旭了，最近，他常常回父母那邊吃飯。

她撥通了他的手機。響了半天，接了。出乎意料，他在外面。

“你在幹嘛？”

“在外面吃飯。”

“和誰吃飯？”

“一個朋友。”

“哪個朋友?”

“回頭再說。”他把電話掛了。

聽着忙音，她愣了半天。

（二）

第二天大早，陸子旭的電話打進來，“昨天晚上，衛生局羅局長的女兒請吃飯，不方便和你說話。”他解釋。

“羅局長的女兒？”歐陽萌想想，“上個月高幹病房的羅局長？”

“嗯，羅局長恢復很好，非要感謝我，她女兒到門診找我幾次，一定要請我吃頓飯。我實在不好得罪。”

“羅曉雅。”歐陽萌一口說出名字。

“你認識？”陸子旭問。

“在病房老聽羅局長談女兒，聽說是個很任性的姑娘，不過很漂亮。”歐陽萌故意刺陸子旭。

“沒你漂亮！”陸子旭馬上接口。

“就你們兩個人吃飯？”歐陽萌有點酸。

“兩個人吃怎麼了？你不知道我的眼裏只有你嗎？你晚上來嗎？”

歐陽萌說，“我明晚來，正好還有事跟你說。”

（三）

“小旭，我們結婚吧。”歐陽萌說。

“你怎麼了？我們不是剛溝通過這個問題嗎？”陸子旭奇怪地瞪着她。

“我中獎了。”歐陽萌說。看陸子旭不明白，又補充一句：“我懷孕了。”

“啊？不是每次都避孕了嗎？”

“避孕也會失敗。”

陸子旭疼惜不已，他摟住歐陽萌，沒吭聲。雖然很愛歐陽萌，但現在讓他做一個孩子的爸爸，是萬不可的。

前晚的飯局，羅曉雅向他透露，中心醫院有兩個名額去德國海德堡醫學院學習一年。名額已內定，一個是大內科的王國峰，一個是腦外科的譚建軍。

王國峰，陸子旭知道，是大內科一名很有才氣的年輕醫生，學術論文得過獎。

羅曉雅說，機會難得，一定想辦法讓陸子旭去。她爸爸和中心醫院的一把手錢院長是鐵哥們。

陸子旭愕然，這個機會應該是公平競爭得到啊！

羅曉雅說，你傻啊！公平的機會是留給普通人的么？有多少人想去啊!你科主任不同意，你插翅難飛！

陸子旭很沮喪，他不想靠什麼羅曉雅去幫他得到這樣的機會，但是，能去德國醫學院學習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憑他自己？他想起了劉洪濤那張拉長的臉。

兩人商量來商量去，陸子旭不想近期結婚，也不想要孩子。歐陽萌火了：“你到底愛不愛我？是你的事業重要，還是我重要？”

“你看你，別發脾氣啊！”陸子旭也急了。“當然是你重要。但生活不僅僅只有愛情，還有其它的！”

歐陽萌一時語塞。她心裏清楚，陸子旭把事業看得很重，他太優秀，不甘平凡，總期望能有輝煌的一天。一種強烈的失落感讓她悲從中來，她開始默默地流淚。

“別哭啊！”陸子旭慌忙拿來紙巾。“萌萌，我們的未來還很長。打好了基礎，我們才會更幸福！看我現在的樣子什麼都給不了你，更何況孩子。”

是的，陸子旭說的對，他自己都只是個孩子，怎麼養孩子。可他不但不想要孩子，也不想要婚姻。

小說里，不想負責的男人都是這麼說的，怎麼也從他嘴裏說出來了？她打了一個寒戰。她多希望聽到的是，萌萌，把我們的愛情結晶生下來吧！讓我一生來照顧你和孩子！

歐陽萌隔着淚水望着他，朦朧、帥氣、挺拔的輪廓。她愛的，是怎樣一個人？

“你究竟愛我嗎？”

“對不起，萌萌，是我不好，傷害了你。我很愛很愛你！”陸子旭懊惱地低下頭，紅了眼圈。

（四）

陸子旭接連幾個晚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一邊是歐陽萌梨花帶雨的面容，一邊是自己懷抱小孩的狼狽樣，他連自己都管不了，扛一個家？他很害怕，他為自己的軟弱深感愧疚。從小到大，自己“一心只讀聖賢書”，凡事不管，爸爸媽媽一直是大事小事包攬乾淨。

工作以來，精神體力壓力逐漸加大，而最近又頻頻受阻，已經令他難以排解，這個時候，奉子成婚，他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他深深為自己不能戰勝的軟弱嘆息！

歐陽萌吃藥把孩子打掉了，她不想因為孩子成為他的絆腳石。但她變得憂鬱，不快樂。

項明惠很快看出女兒的情緒，“萌萌，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媽媽。”歐陽萌極力掩飾，她不想讓媽媽擔心和難過。“最近工作太忙了。”

“注意休息，你最近瘦多了。”項明惠心疼地看着她，猶豫片刻，又問：“你和男朋友還好吧？”

“好啊！沒什麼不好。他工作，很忙。”

“萌萌，好好愛惜自己。你也不小了，如果不合適，就算了。總之，媽媽不想讓你受傷害。”項明惠輕輕嘆氣。

歐陽萌心一緊，媽媽的洞察力真強。她說，“知道，我會認真考慮的。”

媽媽走出房間，歐陽萌再也忍不住，抱住枕頭無聲息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