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經濟人
年近五十頭髮就白了一半的男人——申橋,不僅是申鐿博同族長輩,也是申鏡博秘書室里最年長、最資深的人物。也只有他在申鐿博做事出格時能及時迂迴制止。
“游晨晨,蕭輕塵的門生,怎麼在無字居沒見過?”申鐿博似是順口一問。
“a大裏面,你沒見過的美女還真多了去了;只是你用‘面熟’為由來泡妞,手段落後了些。”
不是面熟為由,是真的面熟。申鐿博表面上並不解釋,面色一沉:“合約今天不簽了。既然來了,你去複核細節吧。我就不進學校了。”
申橋沉默下車。
勞斯萊斯任性的絕塵而去。
一小時后,游晨晨在自己只有六平米的浴室內的柏木桶里泡着,細汗滿額,極想睡着。
手機鈴聲響時,她不緊不慢地起身裹上浴巾,任鈴聲一直任性在那響着,然後停止。
換上睡衣,把頭巾扯鬆了慢慢擦着頭,她走到沙發上對着手機看着。手機似是有感應似的,這時又響了。
劃開接聽,游晨晨就躺在了沙發上。
手機里一個焦急的男聲,說著變腔走調的中文:“晨晨,你去哪裏了?再不回來吃飯,就都冷透了。”
游晨晨慢條斯理地說:“以為你見能拿到稿子就不管我了呢,所以回來了。”
“說話不能這麼沒良心,這三個月我是多麼的無微不至,衣食住行全部伺候到位,起碼都是五星的標準。”
“好吧,五星標準現在把飯送我家來吧,我快餓昏了。”
“好的,你再堅持二十分鐘。”
半小時后。羅宋湯配漢堡,游晨晨在自己的柏木小餐桌上吃的津津有味。
桌對面,黃頭髮、藍眼睛的帥哥說的眉飛色舞,內容全是關於畫展的。此人就是游晨晨從十五歲上高一就認識的同學、兼好友、兼經濟人的,來自美洲的酷維·湯普森。
“我說你別只顧吃,總得給個意見。”酷維·湯普森指着文件說:“特別是這個專訪是現場的,你一定得到場……來——在這裏你得寫上你的名字。”
“這些事你都考慮的比我周到,全按你說的辦。”游晨晨停下勺子,在酷維·湯普森指定的地方寫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又說:“接下來的三天,你是不是把飯送到這來。不用一天多頓了,早上十點一頓、晚上八點一頓。”
“放心,在做完專訪之前我不會讓你餓死的。”藍眼睛裏閃着擠兌和皎潔。
三天後。
衛視最具權威的藝術頻道派遣記者奔赴a城現場專訪,且見到畫展之後本是錄製短片的變成了現場直播。
風塵僕僕卻又一臉興奮的年青女記者拿着話筒:“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游晨晨的畫展空前成功,開場單幅成交過了七位數,打破了畫壇近年‘不死不值錢’的詛咒式的沉寂。遺憾的是最高出價的那位買主沒留任何聯繫方式,來去匆匆地玩了一把神秘。下面我們讓大家見識一下一直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畫壇新辰。”
睡足三天的游晨晨面色水潤、眼神靈透;只在荷色真絲弔帶裙外套了個奶白小西裝出鏡。她和三天前完全是兩個人,此時笑容如初綻玫瑰;聲音如清溪水吟。她感謝着所有的人,最後才感謝她最鐵的朋友酷維·湯普森。
酷維·湯普森在旁邊十分默契地做了個v手勢與之呼應。
緊接着,游晨晨的笑容不見了,眼底的幽幽青塘水蘊現出來的神采是越燃越烈的火焰。
她再次發出來的聲音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我還要感謝一個讓我有如此成就的人。是他給我的寂寞成就了我;不過我想對他說的是:‘我恨你,決不放過你,混蛋男人。’”
現場一片嘩然。
記者張大了嘴看着游晨晨。
直播呀,這是直播!臨場改詞是要出大事的。
酷維·湯普森倒是反應比較快,大手伸過來擋住了整個鏡頭,嘴裏連聲:“見面到此結束!大家是來看畫展的,裏邊請,裏邊請!”
接下來的簽名環節就免了,酷維·湯普森直接安排保安護着游晨晨離開了現場。
離開展覽館大門有五十米左右時,游晨晨恢復了理智。
讓安保回到展廳崗位后,游晨晨開始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盪,心底那個一直刻意忘記的“混蛋男人”這時又變得眉眼鮮明起來。只要不是被顏色衝激時,她的大腦總會在某個不經意間想起那個混蛋。成長歲月里的點點滴滴此時毫不客氣地糾纏着她,讓她越走越有迫切回到當年的奢望。
既是奢望就算竭盡全力也不會實現。可她這一生只要他呀!她的步子加急,呼吸開始變快。兩邊的街景在她的意識里變得有些模糊;行人的影子全都消失……
被颳倒時,她根本沒有時間反應,左手掌重重地撐在了地下,才沒有讓身體全着地。她拿起手來看,手丘上已經被撮掉了一層皮,血正往外無聲地滲出。
痛不是很明顯,因為這幾年她都覺得身體痛不如靈魂痛折磨人。
怎麼最近總摔倒?哎——事實證明:神思不清晰時,在哪走路都是危險的。
見有人駐足看過來,游晨晨強撐着站起,右手也沒忘記把包拿起。
一隻關節突出的大手抓住了她的包帶,跟着一個蒼老的男聲響起:“別走,你得送我去醫院。”
游晨晨這才反應過來反生了什麼事;原來她是被一個老人的自行車車把給帶倒的。
那輛看似十分沉重的自行車橫在行人路上,頭髮白了大部分的老人斜躺在自行車旁,看年紀感覺有六十歲了。
游晨晨一時不知所措,想拿回自己的包是不太可能了;因為那個老人好像比她更有勁。
已經有四五個人或近或遠地駐足看她了。
憋了半響,游晨晨出口:“那個——是你騎車,我走路,怎麼讓我送你去醫院。你先站起來吧。”
“我是騎車,我一直按着鈴;你就是不讓道,還往車上撞。總之我站不起來,我的腿不行了,你得送我去醫院。”老人說著直接把游晨晨的包給拽到了手裏。
游晨晨並沒有聽到鈴聲呀。不過現在她是否聽到鈴聲都不重要了。她嘆了口氣說:“那個,我手機在包里,要去醫院得打120吧!”
那個老頭不但不把包還給游晨晨,反而把包抱得更緊:“你想把包騙回去,然後就跑。路上有人,你去借個手機打。”
“我打了120。”一個男聲響起:“把包還給她。”
游晨晨感激地看着發聲源,然後一怔:“申——”
記得這是前幾天讓自己摔倒的人,游晨晨一時想不起這個人的名字了,拖了很長的尾音之後她加了兩個字:“先生”。
來人是申鐿博。
他彎腰似是不經意間就把游晨晨的手包拿到了手裏,也沒有還給游晨晨,而是問出:“你的手怎麼樣?”
“沒事。”游晨晨把手往身後一收,血就擦到了裙子上。申鐿博沒經過允許直接拉開了手裏的包,找出一包紙巾,然後拉過游晨晨的手塞在手裏:“先握緊,一會兒到醫院再清洗。”
“你們認識呀,你們站着人多勢壯欺負人。”老人嗓門加大,招近了看熱鬧的人。
這年頭看熱鬧的人素質也高了,多半都靜觀事態發展。小部分在說話的也是在猜測着當事人的身份。說游晨晨一看就是有錢人。還有人對停在不遠處的申鐿博的車指指點點。
竟然有人拿起手機對了過來。
申鐿博像影子一樣就到了那個人跟前,手機也到了申鐿博手裏。
手機的主人忙解釋說還沒拍,什麼都沒拍。
“趕緊滾。”簡單的三個字,卻有無形的威脅。
那人拿回自己的手機,撒腿就跑。
因為不是上班高峰區,救護車的聲音來得很快。老人被抬上了車。游晨晨、申鐿博也一起上去了。
原來,申鐿博今天是來看畫展的,在展覽館大門口,他正要下車就看到游晨晨被保安一左一右地“護送”了出來。他今天來,畫不是他的目的,游晨晨才是他的興趣;於是他就沒有下車,吩咐司機開車跟着游晨晨。
越看越覺得游晨晨不正常,他想靠近打招呼吧,又沒找着什麼理由。正在猶豫間,他就看到游晨晨就和騎車人誰也不相讓地撞上了。
走路不長眼遇上騎車不減速的,這不出事都是難。都長個記性吧。
以為游晨晨能站起來,就沒事了,沒想到游晨晨的包被老頭搶過去了。
真弱呀!申鐿博只有下車走過去……
醫院。游晨晨按醫生說的數交上了壓金。
老人登記時報了六十五歲;片子拍出來,還真的骨折了。老人的老伴和兒子很快到來。老媽媽邊抹淚邊責備老人不聽勸,不該成天騎車出門。他的兒子戴一黑框眼鏡,已人到中年,喜怒不驚的樣子。
陪游晨晨清理了傷口、包紮完畢,又仔細聽完醫生叮囑的注意事項,申鐿博鬆一口氣。
黑框眼鏡在走廊上截住他倆,談醫藥費和賠償問題。不知為什麼,黑框眼鏡竟認定是申鐿博的車撞了他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