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
裴子瞻進來行了禮,裴老太太拉着阮流君介紹過,一屋子人都圍着裴子瞻問來問去。
他剛去拜訪名師回來,一回來就來給老太太請安。
杜喬關心兒子又瘦了,他妹妹裴子玉關心他有沒有給自己帶禮物,宋元香問他那位老師可請回來了,她也掛心着要讓自己的兒子惠景去。裴惠景和裴惠月忙着問他途中的好玩事。
裴子瞻坐在那裏侃侃而談,讓阮流君想起一個詞,眾星捧月。
而裴迎真,坐在最不起眼的末尾,低頭並不說話。
這對比鮮明,彈幕里都忍不住吐槽了——
宅斗萌:我咋感覺男主是個不受寵的庶子待遇啊。
吃瓜群眾:何止庶子待遇,簡直是個私生子待遇,按理說他是長房嫡長子,就算再不受寵也不會被無視到這種地步吧?
大傻瓜和大獃瓜:他娘呢?怎麼好像沒有見過他娘啊,他不是宋元香生的吧?誰來科普一下裴迎真啊。
奸臣愛好者:生母不詳,歷史上對這位大奸臣裴迎真的身世介紹很少,只寫了他幼年喪母,獨自住在母親生前的小院,無人教養,裴家人倍加鄙夷。
馬甲1號:所以才會開這個直播嘛,解密十大奸臣之一裴迎真的成長之路。
來看裴迎真:心疼我們真真。
路過:你們不覺得他很可怕嗎?昨晚他是怎麼對主播的?白天又像變了個人一樣,裝可憐裝柔弱。
最愛病嬌變態:我就喜歡這種精分變態!路過君你放棄吧,主播不會看上你的。
科普君:幸虧這個朝代對男女大防還沒有變態到不能說話共處一室的地步,不然我們就看不到這麼多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扯淡了!
阮流君很認同路過君的看法,昨晚他裴迎真可不是這樣的,她瞪了裴迎真一眼。
就聽裴子瞻在同宋元香說:“我去拜訪的時候顧老爺子正好有事要入京就一塊回來了,不過他並不想授課收徒,所以拒絕了父親請他來裴家授課的請求。”
宋元香有些失望的道:“拒絕了啊?那二老爺可有再說和說和?你和惠景若是能拜他為師,這次秋闈可就不用擔心了。”
裴子瞻也很無奈的搖頭道:“顧老爺子言辭上怕是不太有商量的餘地,不過大伯請了顧老爺子過些時日來府上做客,打算讓我和惠景讓顧老爺子看看資質,許是有機會說動他。”
“那再好不過了!”宋元香笑道:“你和惠景好好表現,以你們的聰穎定能被顧老爺子看中!”看着自己的兒子裴惠景再沒有的滿意,他如今十四了,長的高高俊俊,這次秋闈若是能考個好成績不止是她臉上有光,整個長房都跟着有光。
一旁的杜喬最看不上宋元香這副虛偽樣子,陰陽怪氣道:“惠景如今不是在宋家宗學裏嗎?大嫂不是還托你那戶部侍郎的父親給惠景討了個進國子監的機會嗎?怎麼如今又和子瞻湊着要拜顧老爺子為師啊?”
宋元香笑了笑道:“那國子監如今哪裏是那麼好進的,只是一個機會而已,況且要是能得顧老爺子親自授課還進什麼國子監啊,顧老爺子可是咱們當今聖上都讚歎的老太傅了。”
顧老太傅?
阮流君眼皮動了動,忽然不懂聲色的笑了,原來她們說的是顧青顧老爺子啊,那確實是位學識淵博又德高望重的正派人。
裴子瞻忽然看向不吭聲的裴迎真,關切的問道:“二弟如今身子怎麼樣了?可大好了?若是病好了就也隨我們一同拜見顧老爺子,你病了好幾年耽誤到現在,總是要重新撿起學業的。”
裴迎真還沒答話,一旁的裴惠月已笑道:“大哥別取笑二哥了,他只在小時候進學識過幾個字,病了之後再沒有學過,如今怕是連筆怎麼握都忘了,你讓他去見顧老爺子豈不是讓人笑話嘛。”
裴子瞻笑吟吟道:“話不能這樣講,二弟小時候院試可是第一名,只是後來生病耽誤了而已,如今雖然晚了些但重新撿起來,也許假以時日可以去試試考秋闈,為裴家掙個功名回來。”
“二哥如今再學可是要學到老?跟兒子孫子一起參加秋闈?”裴子玉打趣道:“我看二哥就好好的養身子迎娶新嫂嫂吧,為裴家掙功名就交給你和四弟吧。”她看裴惠景,“四弟可要好好學,像大哥學習考個舉人回來。”
一屋子人被逗樂了,笑着讓惠景好好學,今年參加秋闈考個舉人。
宋元香也道:“迎真這身子經不得折騰,還是好好的在府中將養的好。”又關切的問:“今日的葯還沒進吧?過會兒我讓宋媽媽熬好給你送過去。”
裴迎真淡淡道了一聲,“多謝大夫人。”
那聲大夫人讓裴老太太面色有些不好,看他一眼沒說什麼。
阮流君偷看裴迎真,他居然沒有進學……那他以後怎麼當官啊?怎麼步步高升除掉謝紹宗啊?
裴迎真面色羸弱卻沒有絲毫其他神色,只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任由大家玩笑取樂,可他叫大夫人,而不是母親。
宋元香是正房正妻,他理應稱呼一聲母親的。
彈幕里也有人詫異——裴迎真為什麼不叫母親?
他難道是下人生的?
怪不得裴家人不喜歡他呢,身世不明,而且完全不領情,連句母親也不叫……
裴迎真居然不識字嗎???刷新我的認知啊。
阮流君專註看着彈幕,沒留心裴子瞻望向了她,在裴子瞻叫她時才反應過來。
“許妹妹在裴家住的可習慣?”裴子瞻問她。
她抬頭就對上裴子瞻溫和的笑顏,這個人長的不錯,但一想到他趁火打劫在許家發的那筆死人財,阮流君就對他沒什麼好印象,便道:“不怎麼習慣。”那個鬧鬼的院子,她一晚上都沒睡。
她如此直接讓滿屋子的人都有些驚訝,裴迎真不動聲色的抬頭看她。
裴子瞻也繼續笑問:“怎麼?是哪裏住的不舒服嗎?還是下人照顧不周?”
“昨夜沒睡好?”裴老太太拉着阮流君的手,關切的看她,“瞧着眼都瞘了。”
阮流君淡笑道:“許是因為想家不太習慣陌生的環境,有些睡不着。”
裴迎真望着她低頭笑了。
宋元香也忙道:“嬌嬌剛來住的不習慣是我的疏忽,今日秋風齋應該就收拾出來了,等會我就差人去幫你搬過來。”
“是了,早點搬過來配我這個老婆子。”裴老太太捏了捏她的手,“把這裏當成你的家,有什麼缺的,下人有什麼不周到的就同我講,別來我這裏把好好的人兒給委屈着了。”
裴子瞻笑道:“我瞧着老太太待許妹妹格外偏心,哪個敢委屈了許妹妹?”
“就是,祖母可偏心了。”裴惠月氣哼哼的撒嬌,“對許姐姐比待我這個嫡親的孫女還好。”
裴老太太摟着裴惠月說都親,都待見。
阮流君實在是不喜歡裴家這種假親熱,把這裏當家?她的家人才不會算計她。
果然,在裴老太太這用早膳時,宋元香同她和老太太商量道:“秋風齋我昨個兒去看過了,地方不小,只是沒個放東西的合適地方,嬌嬌那些個嫁妝也不能堆在院子裏,老太太看怎麼收拾的好?”
裴老太太看了一眼阮流君道:“嬌嬌的東西要替她好好收着,就從你院裏撥個庫房給她用。”
宋元香點頭道:“我也想着該如此,嬌嬌只帶了乳娘和一個小丫頭,沒個替她掌事的,我看從老太太這裏挑個老實可靠的給她,替她收拾着那些嫁妝寄好了本子入庫房,暫且放在我院裏,等她和迎真完婚了再送到迎真那邊。”
裴老太太笑着看阮流君,“若不是這可憐孩子還在孝期,我恨不能明日就讓她叫我一聲祖母,讓她給我添幾個白白胖胖的重孫子。”
阮流君打心底里冷笑,看着彈幕里大家齊齊驚嘆——
忽悠小豬:裴家人不要臉指數堪稱一絕啊……
宅斗萌:這套路粗暴的我有點看不明白了……她們這是要私吞了許嬌的嫁妝??
吃瓜群眾:這擺明了是欺負主播是十四五的小姑娘自己沒主意,‘出於好意’的替她收着嫁妝。
霸道總裁:這和我媽過年說‘我替你先收着壓歲錢,等你用了再給你’是一個套路啊。
路過君:太噁心人了,主播你為什麼要嫁進裴家?
馬甲1號:因為她是裴迎真的命中注定……
最愛病嬌變態:裴家除了我真真都好噁心!
這飯是吃不下去了,阮流君是怎麼也沒想到裴家人這麼亟不可待的就要糊弄一個剛失去雙親的小姑娘,就這麼急着貪那些財嗎?好個簪纓世家。
她放下筷子道:“倒是不必如此麻煩大夫人,我就住在那個院子就好,搬來搬去的也委實麻煩,那院子我昨日看過了,倒是有許多空屋子,我讓下人收拾了將嫁妝搬進去收着。”她慢條斯理的解釋:“我沒帶什麼下人,但乳娘是最可靠不過的,在家中我也學着打理內務,讓乳娘幫着收拾就好,另外大哥昨日也說了今日會買新的丫鬟來,就不勞煩老太太和大夫人費心撥人過來了。”
宋元香沒料到她個小姑娘會這麼有主意的拒絕她的好意,忙要再說。
阮流君已起身當著一桌子的人跪了下來,泫然欲泣道:“我如今借住在裴家已是萬分愧疚了,萬不敢再添麻煩,老太太若是疼我就拿我當尋常客人一般,我心裏還好受一些,如今的院子我住着已是很好了,實在是不想再搬來搬去,還望老太太全了我的意。”
宋元香臉色十分難看,看了一眼裴老太太,裴老太太笑容僵了僵,隨後又笑着拉起她道:“你說這話是要讓我心疼死了,什麼客人,我接你來就是拿你當裴家少奶奶來教養,你可不要再說這樣見外的話了!”掏了帕子替她擦眼淚,“你不想搬,那我們就不搬,瞧瞧哭的可憐樣。”
裴惠月實在見不得她那副故作可憐的樣子,噁心的飯都吃不下了,對宋元香嘟囔一句:“不識好人心,娘你幹嘛要幫她收拾,人家又不領情。”
宋元香瞪了她一眼,讓她閉嘴。
裴子瞻笑着起身道:“許妹妹快別哭了,你一哭,不光老太太,連我們這些人都替你難過心疼了,我與許大哥交好,以後他不在了,我便是你大哥,定會替他好好照看你的。”
一旁坐着的裴迎真一陣咳嗽,一副要咳過去的樣子,小廝忙過了扶着他。
一桌子人都有些嫌棄,裴子瞻忙拂着他的背問:“二弟怎麼了?”
裴迎真掩着嘴虛弱道:“老毛病。”
宋元香道:“快去看看迎真的葯好了沒。”
小丫鬟忙應是退下。
裴老太太也不願意多看他,說了兩句讓他先回去歇着了。
一頓早膳不尷不尬的散了。
阮流君扶着香鈴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正好碰上去給裴迎真送葯的宋媽媽,她想了想道:“我正要去瞧瞧大少爺,我替宋媽媽將葯送過去吧。”
宋媽媽臉色一變,忙端着葯退開道:“不敢不敢,不敢勞許小姐,這葯……是大夫人囑咐過,要奴婢親自給大少爺送過去的。”
阮流君看着她,有些奇怪的頓了頓,一碗葯而已如此緊張,宋元香什麼時候這般看重這個便宜兒子了?
她也沒再攔,看着宋媽媽離開,扶着香鈴也去了裴迎真那個院子,“去看看。”
“去看什麼?”香鈴不解。
阮流君笑道:“去看看裴大少爺如何忍氣吞聲喝下那碗苦藥。”
彈幕里有人發出——老公咳嗽了,去看看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