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看撞人
“奈倉君，你是不是弄錯什麼了？”
今井加奈猶豫了很久才這麼對摺原臨也說。
她不想懷疑朋友，也不想懷疑躺在病床上的比水流。但那一天的相處，讓她覺得至少櫛名安娜和十束多多良都是好人……折中一下，一定是中間有誤會。
“為什麼這麼說？”
折原臨也問。
他的聲音意外地很平靜，卻讓今井加奈更加忐忑。
“我今天……見到多多良了。”今井加奈很小心地組織她的語言，生怕哪句話沒說好，觸動了當事人敏感的神經，“我想，多多良是不會幹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說完之後加奈才覺得，她這樣下結論，是不是太強硬了點？奈倉君能接受這種她的想法嗎？她有點苦惱地補充：“所以我想，奈倉君和比水流君是不是被人騙了。”
她還有臉說這種話。折原臨也輕笑了一聲：“加奈，你覺得你容易被騙還是我容易被騙？”
今井加奈竟然無言以對：“……我。”
“那你為什麼要來懷疑我呢，就因為你見了十束多多良一面，你就這麼相信他嗎？”
“我並不是懷疑奈倉君，我只是……”
折原臨也打斷了她：“我很失望，加奈。”他的聲音明明還帶着笑意，卻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般冷漠無情，這兩種矛盾的情緒雜糅在一起，讓加奈的心像是從滑滑梯的頂端一下子滑到了底部。
心情複雜之下，她已經無力去思考如何解釋了。數次張嘴，最後說出來的只是乾巴巴的一句：“對不起……”
折原臨也直接掛斷了電話。
折原臨也面前的電腦屏幕上，平和島幽那張臉還在面無表情地衝著他。今井加奈給他安利了一堆劇，其中好幾部都是平和島幽飾演的一番或二番的角色。當然對加奈來說，她只知道這個人叫“羽島幽平”。
本來折原臨也還覺得沒什麼，不過是個給了他一個機會順便研究一下平和島幽，然而此刻看着熟人，他愈發感覺煩躁起來。倒也不是生氣，就是心裏頭像是有一圈圈亂麻纏得他很不舒服，他總想找點事情來把這異樣的情緒發泄出來。
簡單來說，折原臨也心情不太好，想找人麻煩了。
不知道倒霉鬼會是哪個。好像最近靜雄就挺閑的——
電話鈴聲還在不依不饒地響着。
折原臨也隨手抄起手機，劈頭蓋臉地朝矢霧波江砸去。矢霧波江原本就被這邊的動靜弄得注意力有些分散，這會兒她的不專註倒是幫她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手機。
“不想接就直接掛斷。”矢霧波江說著已經快要去點拒接的按鈕了。
折原臨也命令她：“你接。”
矢霧波江一臉狐疑。
折原臨也微微勾起嘴角，他雖然沒說話，斜眼看向矢霧波江的時候卻滿是威脅。
矢霧波江聳聳肩，只得接通了，用彷彿經過演練般公式化的語氣說：“您好，折原臨也現在不在，有什麼事情我可以幫你轉達。”
“折原……臨也？”今井加奈一頓。
這個名字？
小姑娘的聲音原本就帶着哭腔，這會兒忽然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奈倉君！那個折原臨也是個大壞蛋，你不要跟他在一起！！！”
矢霧波江：“……”她果斷掛斷了，抬頭向折原臨也解釋，“太吵了，我耳朵都要炸了。”
折原臨也的表情十分微妙。
矢霧波江禁不住用毫無起伏的聲線彙報道：“她說你是個大壞蛋。”
她難得很有興緻地觀察着折原臨也的表情，然而讓她失望的是，折原臨也癱在椅子上，用手遮住了臉，她什麼都看不見。
“……誰讓你跟她說我名字的。”過了好久他才有點鬱悶地說，“真是笨蛋。”
*
今井加奈去了一趟羽島幽平的演唱會，當然不能空手而回：她買了一些周邊當紀念品，回來還可以送給親朋好友。
其中自然少不了沢田綱吉。
但對於沢田綱吉來說，在筆記本里貼着陌生男人的照片這種事情真是迷之羞恥……
沢田綱吉不忍心讓加奈的好意沒有意義，所以即便加奈沒有要求，他也這麼幹了。只是在學校的時候，他根本不好意思讓人看到，因此翻筆記本的時候總是遮遮掩掩的。
他越這麼做，旁人越是好奇。
尤其是獄寺隼人，他對沢田綱吉的一舉一動原本就十分關注，自然對這樣的反常格外上心。
他是個聰明人，想要做的事情很少有不成功的，何況沢田綱吉的阻撓完全構不成難度，獄寺隼人很快就窺得了其中機密。
“獄寺君……”被他看到那張照片的沢田綱吉原本慌得不行，生怕獄寺隼人嘲笑他，或者誤會他有什麼奇怪的癖好。但他擔驚受怕了半天，也沒等獄寺說出一句話來，沢田綱吉不禁睜開眼睛好奇地看向他。
他正盯着那張照片，兩眼一眨不眨，神情又是驚疑又是喜悅。
難道……
“獄寺君也是……羽島幽平的粉絲？”沢田綱吉有點猶豫地問。
不然他想不到別的解釋了。
這個解釋要是能成立……沢田綱吉忍不住去腦補獄寺隼人和今井加奈其樂融融看偶像劇的畫面。他怎麼總覺得這麼違和呢？
獄寺隼人拿着羽島幽平的照片端詳半天，終於說：“我以前看過他演的科幻電影，講外星人入侵地球的……”
哦，對。這才是獄寺的畫風嘛。
沢田綱吉不知道為什麼稍稍放下了心。
“……不過他其他的劇我也看過，很多都很有意思。”
沢田綱吉的心又提了起來。獄寺君還是看偶像劇的么！
果然沢田綱吉又看到獄寺隼人亮着星星眼問：“原來十代目也是羽島幽平的粉絲嗎？我和十代目真有默契，連愛好都是相同的！”說這話的時候，他手裏還緊緊攥着他的筆記本不鬆手，一邊仔細研究照片一邊嘖嘖稱讚，“最近羽島幽平在舉辦蛋巡，這是上周東京演唱會的live限定，那場演唱會的票很難搶的。十代目你去看了？不愧是十代目！”
……沢田綱吉一臉懵逼：他完全聽不懂！
一聽獄寺君就是個資深粉絲！
大概他會和加奈很有共同話題……沢田綱吉這麼想着，坦誠地說：“不，這其實是我青梅竹馬送給我的。”
“十代目的青梅竹馬？還是羽島幽平的粉絲？”獄寺隼人也不知道是對其中哪個身份起了興趣，他興緻高漲地說，“有機會我一定要去見見她。”
*
今井加奈發現，她其實對奈倉君一無所知。
他們本來只是網友，不了解很正常的，加奈也從未想過要去入侵奈倉君的三次元生活。
但這幾天奈倉君一直不接她的電話，失去了唯一聯繫途徑之後的加奈就很慌張了。更何況她打最後一通電話時，從那個陌生的女人口中聽到“折原臨也”這個已經被她列入黑名單的名字。
也許，落入折原臨也手中的奈倉君，正被他慘無人道地折磨着！
想到田中太郎和塞頓在群里嚇唬她的那些折原臨也的故事，和此刻完全失聯的奈倉君，今井加奈簡直坐立不安，差一點就報警了。
如果不是她對警察全然的信賴已經蒙上了一層陰影的話……
今井加奈開始回想她和奈倉君相處時的場景。確實偶爾他會表露出不一樣的一面，連說話都是似是而非的，總讓加奈十分茫然。
她原本也沒太往心裏去，只是現在回想起來，似乎真的充滿了深意。
“不要報警。”
“必須從十束多多良手中奪得那個力量。”
“歡迎你來池袋。”
天哪，她怎麼這麼笨！這明明是奈倉君給她的暗示，奈倉君在告訴她，折原臨也勾結了政府勢力將他控制起來，地點正是在池袋！而多多良——奈倉君的意思是，只有十束多多良能救他！多多良一定是潛伏在黑暗組織的卧底！
想通這一切的今井加奈哪裏還坐得着住。她蹭地一下就從椅子上跳起來，拔腿往外衝去。
今井加奈運氣不好，一出門就撞到了人。
她本來跑得着急，就沒怎麼看路；那人又是從拐角處冒出來的……
加奈被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不是大問題。問題是那人手裏本來端着什麼，當她向後踉蹌幾步的時候，一個失手，溫熱的液體便潑了加奈一身。
今井加奈有一點點被燙到，她下意識叫了一聲，又有些茫然地趴在地上，仰頭看着眼前失措的少女。
她眯着眼睛，很快辨認出來：“上原學姐……”
“你沒事吧？”上原亞希子這才回過神來。被人撞到已經讓她找不着北，再發現眼前那個人是今井加奈，她就愈發叫苦不迭。
怎麼正好是今井加奈？
無論如何，她不能把人這麼放着不管。
上原亞希子微微屈膝，朝今井加奈伸出手，想把她拉起來。加奈乖巧地將手放入她的掌心，但上原亞希子還沒來得及使勁，她就被人一把推開。
——是切原赤也。
對於上原亞希子來說，這真是最糟糕的局面。
切原赤也在聽見今井加奈的聲音時，就已經慌了；等出來看見加奈獃獃坐在地板上，被打濕的頭髮擰成一團一團，淡淡的白色液體還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滑落，他簡直要控制不住自己……小姑娘從來都生氣勃勃，連哭的時候也元氣滿滿，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切原赤也當即眼眶發紅，心底驀地湧現出一種強烈的破壞**。
這時候他忽然開了竅，迅速脫下外衣裹住今井加奈，將她凌空抱了起來。
“赤也？”加奈轉着眼珠，視線終於落到了他的臉上。
切原赤也擔心地摸了摸她的額頭：“怎麼樣，是不是不舒服……”
今井加奈好像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伸手摸了摸自己黏糊糊的頭髮，又看了看手中殘留的乳白色痕迹。
然後她看向了驚魂未定的上原亞希子。
切原赤也也順着她的視線瞪了眼這個“罪魁禍首”。他還以為加奈是想找人算賬，但是加奈待人一向和善，哪有那個勇氣？還得他來撐場子，切原當即凶神惡煞地怒道：“你——”
他才起了個頭，上原亞希子就已經被他嚇得兩腿發軟。
然而今井加奈忽然笑開了。
“赤也，”她一隻手放在自己的鼻子前，認真地嗅着，另一隻手則蹭到切原赤也的面前，示意他也來聞聞。並且她根本不等切原赤也做出反應，就宣佈了結論，“是牛奶。”
好像是千辛萬苦終於取得革命成果一樣，她得意洋洋地舔了舔嘴角驗證了這一結論，繼續補充：“還是在校門口那家我最愛去的店買的。”
……切原赤也氣得把她的腦袋徹底按在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