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這怎麼好?」四喜惶恐地道:「奴才給大姑奶奶辦事是應該的,再說了,藍嬤嬤又是帶奴才進府里當差的貴人,先前藍嬤嬤已經給奴才十兩銀子,太多了,奴才不好再收大姑奶奶的打賞。」
言少輕溫和地道:「是本宮要給孩子們添衣,快收下,不然便是當本宮是外人,本宮可要不高興了。」
她自稱本宮,這銀子便算是皇后打賞的,意義格外不同,四喜果然立馬就喜孜孜地收下了。
出了靜書齋,言少輕就目如寒星。
陸霜林對適才那一切置若罔聞,只問道:「娘娘,咱們要回宮了嗎?還是再回小樓那兒等老夫人醒睡?」
言少輕心裏一片冰涼,「不必了,去大理寺。」
陸霜林看了眼將明未明的天色,夜還很沉。「這個時候去大理寺?」
言少輕露出了一抹疲憊。「如果我料得不錯,今日會有大案發生,陸大人早晚會派人找我,我們先過去等也省事些。」
陸霜林蹙眉,「娘娘,恕卑職僭越,您現在精神頭兒還好嗎?」
哪個正常人聽了自己不是父母親生,生母又為她犯下滔天大罪,還能這麼冷靜,且又到處走,現在又說要去等着案發好辦案?這不是常人啊。
言少輕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霜林,有個詞叫苦中作樂,唯有如此,我才能不去想,想那些我還沒有答案的難題。」
陸霜林也嘆氣道:「好吧,卑職明白,不過,卑職餓了,能否買幾籠包子過去等?吳記包子鋪天沒亮就開門做生意了,他們家的甜米粥也不錯。」
她實在擔心娘娘的身子會撐不住。
皇上說娘娘懷有身孕,要她平日小心照料,可她一個還沒成親的大姑娘家,又怎麼知道如何照料一個孕婦?
想到她家嫂子懷孕一直吃,給娘娘吃的肯定不會錯。
言少輕想想自己也該進食了,不然空腹之後就會反胃了,何況她今天要做的大事也需要她有體力。
「就去多買幾籠包子帶去大理寺吧!大理寺的衙役有口福了。」而她自己肯定是食而不知其味了。
陸霜林一個眼神丟過去,「娘娘請客?」
言少輕苦笑一記,「好,本宮請客。」
都察院左都御史胡笙有一妻四妾,九個兒子,但只有一個女兒,且為正妻嫡出,芳齡十四,閨名胡珍兒,全家疼寵,當真是視若珍寶,今年開春已與朝陽公嫡孫定了親,明年過了元宵便要出嫁。
如今,她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血腥赤裸的陳屍在床上,被剃除了毛髮,割了雙乳和陰戶,睜大了眼,死狀甚慘。
大理寺的衙役拉了封鎖線,正在胡珍兒的閨房裏四處採集證據。
陸宸的雙眉深蹙,房裏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他擔心言少輕不適。
「你身子還好嗎?」
皇上說,她已懷了身孕,要他把大理寺的案件攬下,不要讓她知道,免得她過度勞累。
可今天,他下了朝到大理寺的時候,她已經坐在那裏候着他了,吳捕快接獲胡府報案時,她一字不漏的全聽到了,他想瞞也瞞不了,他不想讓她來案發現場,她偏生固執,還說這是最後一次,她無論如何都要來。
莫非,是往後便要專心養胎,不出宮門了嗎?
「無事。」言少輕面無表情的看着衙役採證。「等你的時候,我在值宿房小睡了片刻,還能挺會兒。」
「你怎麼知道今天案犯會再度犯案?」陸宸也不想問她這麼徹夜不眠的折騰自己是在做什麼了,反正他是說不動她的,只能由她。
她不答反問,「我爹可有去上朝?」
陸宸點了點頭,「言尚書從未告假過,總是準時上朝。倒是你,為何派人告假,反而在大理寺等我?是早料到了案犯昨夜又再度做案了嗎?」
言少輕背脊筆直地站在那,神情嚴肅的點了點頭。「我已做了最後確認,現在可以去捉案犯了。」
陸宸一凜,「你知道案犯是什麼人?」
「應該……知道。」
她的神情複雜得超出了陸宸能理解的範圍。
他目光眨也不眨的凝在她臉上,卻是問得有些忐忑遲疑,「是……什麼人?」
言少輕臉色又複雜了一重。「到了你便知道。」
她必須親手揭開此案,不能再有受害者,不能再有花樣年華的少女斷送在那人手裏,讓她們的家人哭斷腸,翰林院學士張大人的千金七年前遇害,張夫人至今還走不出喪女之痛,每隔一段時間就親自上大理寺問案件是否有眉目……
無論案犯是誰,她都不會任由那人再逍遙法外!
【第二十章終於一網打盡】
大理寺的馬車載着言少輕和陸宸,陸霜林、青玉和十來個衙差騎馬跟在後頭,目的地是言少輕跟車夫說的,是以陸宸下了馬車后,十分不解。
「不是要去捉案犯嗎?怎麼來你娘家府上了?」他馬上想到了一個可能,「難道是要接老夫人一塊去?」
言老夫人對此連環案犯研究了二十多年,相信比他們任何人都想知道案犯是何人。
言少輕一語不發的領着他們進了言府大門,府里對於陸宸也是見慣不怪的,他是表少爺,又常來找老夫人討論案卷,因此下人們見了這大陣仗進來,倒沒人太大驚訝。
言少輕領着人直接往靜思齋去。
見她不是往楓葉滿樓而去,而是來靜思齋,陸宸突然也緊抿了唇,他心裏有了不祥的預感,終於明白今日她身上少了什麼了,少了往日辦案的從容和篤定,她看起來很不安……
「少輕——」她在前頭走得飛快,他幾個箭步向前,追上了她,拽住她的手,發覺她的手腕一片冰涼。「把事情告訴我,我去就好,你不要插手。」
言少輕甩開他的手,堅定地說道:「我要親自確認!」
陸宸的口氣也嚴厲了起來,「想想你的身子!你不為自己,也要為你肚子裏的孩子着想!」
言少輕一楞,臉上難掩驚訝,「你么知道?」
陸宸不置可否地說:「有個默默關心你的人告訴我的。」
言少輕點點頭,「原來如此。」肯定是孟太醫終究是放心不下,告訴了祖母,祖母又告訴了陸宸。
她暗暗平靜心神,這才對陸宸道:「我知道你擔心我,我自有分寸,若是你堅持讓我在這裏等你,那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
陸宸只好投降。
到了靜思齋院落,她的腳步微滯,看在陸宸眼裏,心疼又無奈,她這樣逼自己是為何?
今日下了朝,皇上才又再度秘密召見他,這回跟他說的是昨夜紫華宮發生的事,他自然十分震驚。
他和她自小一起長大,她的母親是他姨母,他從來就沒聽過她不是他姨母親生的風聲,這件事怕是連他母親也不知道。
皇上把這件事告訴他的理由,無非又是要他看着她,如今她懷有身孕,加上身世的打擊,尋常人早倒下了,她卻還撐着,不但撐着,甚至來辦案,這不是在折騰自己不然是什麼?
言少輕已經走到廊下。
「四喜,通傳大人,就說我與陸大人有要事與他商議。」
「是!是!」還有這麼多衙差同來,這等陣仗肯定是天大的事。
四喜奔着去了,很快的,他出來道:「大人讓姑奶奶和表少爺進去。」
言少輕回頭對衙役們說道:「爾等在此候着,一炷香之後進來。」
「是。」
言少輕和陸宸走過去,叩了門。
言禾的聲音很快傳來,「進來。」
言少輕推開書房門,就見言禾坐在書案后,桌上有幾本書和一杯茶,他正在寫奏章,手裏還拿着筆,精神矍鑠,一雙鷹目精光內斂,就跟平時一樣,角落那盆半人高的冬青樹也還在。
見了他們,言禾也不寒暄,開門見山地問:「什麼要事?」
「很要緊的事。」言少輕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就是女兒想問問父親,二十多年來殺害了那麼多姑娘,夜裏睡得着嗎?」
言禾手裏的筆啪地落下,他神情像被人掮了一巴掌,久久無法言語。
終於,他緩緩靠到椅背上,看着她,「你是怎麼發現的?」
言少輕徐徐說道:「我在遇害的狄姑娘房裏嗅到了雨墨氣味,那一夜,我正巧回來,要給祖母請太醫,祖母說父親也染了風寒,所以我來問問您一同診脈可好。那時,我在這裏嗔到了同樣的雨墨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