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第115章

115 第115章

三日之後,以太上皇為首的南巡隊伍抵達了金陵行宮。

剛剛安坐穩當了,太上皇便聽說宇文熙已經提前兩天進了行宮,這讓他有些意外,但並不見有多驚訝。他只是端着茶盞,淡淡地拿撥了撥,眼睛也只盯着漂浮的茶葉。

戴權卻不敢怠慢,接着躬身稟報道:“回聖上,當今身上聽說是起了紅色疹子,另外還在發燒、頭疼,手腳酸痛等癥狀。雖然,當今尚且沒叫太醫們會診,但怕是……染上了天花。”

說著,他偷眼瞥瞥太上皇,心中暗道幸虧自己方才特意問了,不然這會兒怕要回不上話。只是,看老聖人的臉色,實在讓他也有些心寒。

這到底也是親生父子倆啊,可看老聖人此時的臉色,他卻只看出了……欣慰,還是歡喜?

“怎麼會這樣啊?”太上皇放下了茶盞,搖搖頭低嘆道:“這叫朕說什麼好。聽說,成人染上天花的,十有八、九都會不妥當,他怎麼就如此不小心呢?對了,那個小兔崽子呢,沒事嗎?”

這倒是讓他有些驚訝,畢竟那東西可是先放在賈小子身上的,賈小子怎麼會沒事?這,可是有違他的初衷啊。

……

那日,聽了環寶寶一句長痘子的話,可是讓宇文熙吃了一驚。但是,看着賈小環的眼睛,宇文熙便點了頭。

這,讓他自己回想起來,都是那麼不可置信。

便連賈小環也是異常驚詫的,他原本以為膏藥伯伯便是會答應,至少也要他詳細說明,甚至讓人做過試驗才有可能的。卻不成想,伯伯居然當場就點了頭。

賈小環只覺得自己胸口漲漲的,也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但就是感覺很好,很好,特別好。這樣的一種信任,讓他忍不住抱着宇文熙蹦了蹦。

好吧,本來是想親一口的,但環小爺還是太羞澀了,沒好意思。

之後,在賈小環的解釋下,宇文熙終於知道了牛痘的作用,當即便震驚異常。他將環寶寶舉起跟自己視線平齊,激動得不能自己。

天花啊!

這種疫病流傳已不知多少年,傳染流行起來不易控制,卻又一直都沒什麼有效的治療辦法。但凡是得了天花的,似乎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生死聽天由命。

運氣好的話,那就是留下一身麻子活下來;可運氣若是不好,那就只有死了。而可惜的是,在這件事上,運氣不好的佔了過半的數量。便是他們宇文家的開國太.祖,也是喪命於其上。

可是,按照環寶寶的說法,他雖然也沒有治療的秘方,可居然有更好的預防法子。而且,這法子並不為難,只是一些改良過的牛痘,卻比人痘接種要安全得多。

這可真是驚喜,他的寶寶,帶給他的驚喜啊!

伯寶兩個也沒耽擱,連夜便整起種牛痘的事來。這事賈小環並不陌生,當年在密雲莊子上,他就給娘親和自己種過。而效果,他是在小鵲身上試過的。

翌日中午,賈小環就在宇文熙手臂上輕輕劃了個十字,種上了牛痘種子。種上之後,宇文熙也沒什麼感覺,大約幾天之後才會有反應。於是,兩人也沒在揚州停留,當天便趕到了金陵的行宮。

如此,也才有了太上皇剛到金陵,便得知宇文熙染上天花的事。不過,還沒等太上皇做出什麼動靜,宇文熙那邊就有了動作。

就在這晚,當今聖上的行宮就被封鎖隔離起來。宇文熙親自下旨,任何人皆不得靠近。這樣一來,今上染上天花的消息便傳出來,引得整個行宮都慌亂異常。

寢宮裏,賈小環幫宇文熙擦拭着鬢角的汗水,又小心翼翼地察看他身上的小痘子。因是改良過的,牛痘的癥狀其實並不嚴重,宇文熙自己都沒覺得有多難受。

不過,賈小環仍舊時不時地就要問一句,“覺得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哪裏難受?要不要什麼東西……”看他的樣子,倒是比宇文熙自己還要緊張。

宇文熙可見不得他這般忙活,哪怕是為了自己,拉住了賈小環讓他在身邊坐下。為了不讓他擔心自己的身體,宇文熙選擇同他說起別的事。

“寶寶,那幾個小子還在外頭候着嗎?”他說的小子,正是此次南巡隨行的幾位皇子。宇文熙剛一將自己隔離,皇子們便得了消息,在寢宮外請求入內侍疾了。

“嗯,還在。如今都在外頭跪着,展現自己的孝心呢。”賈小環點點頭,望一眼窗外,道:“不如就准許他們進來看看,也省得外面疑神疑鬼,他們也胡思亂想。”

“也好,”宇文熙沉吟片刻,向李庸然吩咐道:“進來侍疾就算了,讓他們在門外看一眼吧,然後就都攆走,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心中嘆一聲主子爺對環爺的信重,李庸然出去請幾位皇子瞅了瞅主子爺的模樣,又乾脆利落地將人請回去。這回皇子們倒都很聽話,乖乖地在門外磕了頭,便各回各的住處了。

隔窗望着皇子們離開的背影,賈小環嘆了一句,“他們這一回去,還不知會有什麼動靜呢。”說罷,便同情地捧起膏藥伯伯的手蹭了蹭。

宇文熙聞言,略一沉默便笑了。目光在兒子們背影上打了個轉,便不再理會他們,自顧自在環寶寶臉上蹭啊蹭。

……

行宮偏西的一處宮院裏,皇三子宇文璣同北靜王水溶相對而坐。昏黃的燈光下,宇文璣剛剛沐浴更衣,正與水溶對弈圍棋。

“你可瞧見了,聖上果然是天花嗎?”水溶按下一顆棋子,抬眼目不轉睛地看着長發披肩的宇文璣,柔聲道:“若真是在這個年紀染上了它,就怕是……”落不了好兒了。

宇文璣拈着顆棋子,卻並不急着下子,沉默了良久才道:“身體寒戰,臉被燒得泛紅,上面還能看見有痘疹。另外,我還瞧見了張太醫,那是專治這些雜症的。還有,李庸然的臉色……應該是錯不了。”

水溶聞言眼睛便是一閃,他握住了宇文璣的手,關切地問道:“那麼你呢,你有何打算?若是聖上當真……咱們總得未雨綢繆,方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啊。”

一旦當今聖上駕崩,朝中便少不了打亂,皇子們必將爭鋒相對,為了奪取皇位而爭鬥。

他見宇文璣只是沉默不語,心中難免急切,將棋盤推到一邊,移過去抱住宇文璣手臂,道:“而且,如今的形勢還頗嚴峻,大家都不在宮裏,誰也不知誰手裏有多少實力。咱們在金陵這邊,又有多少力量可以依仗?璣,你心裏可有數?”

水溶言語切切,誰知宇文璣仍然默不作聲,只是輕敲着手指。他咬了咬牙,將宇文璣拉近些,壓低了聲音道:“不如,你到太上皇那邊看看,可好?他老人家平素就對你頗為寵愛,總是對你另眼相看的。這回,只要你展明了孝心,太上皇一定會全力幫你。”

“咱們不說別的,只要太上皇支持,你起碼就是名正言順的。而且,咱們這是在金陵,金陵還有甄家在,他們在整個江南都是實力顯赫。甄家乃是太上皇的心腹班底,只要太上皇一句話,甄家必然對你全力支持……”

“夠了。”宇文璣驀地一伸腳,將整個棋盤踹到榻下,當場便‘噼噼啪啪’地一陣亂響。

他目光詭異地盯着水溶,語氣是難得的冷厲,道:“父皇只是病倒,離駕崩還遠着呢。再敢胡言亂語,不用旁人動手,我就先揪了你的舌頭。”說完,便一把將水溶掀到榻下,獨自起身向外走去。

水溶被宇文璣嚇得愣住,那些話更是說得他滿心滿腹的委屈,雙眼發紅地看着他的背影。明明,自己從頭到尾都是為他着想,他為何還要如此對自己?

正想同心上人硬頂兩句,水溶卻聽見已走到門邊的宇文璣說道:“準備些皇爺爺喜歡的,明天一早我去向他老人請安。”

……

在宇文璣隔壁的宮室里,住着的是二皇子宇文玴,此時他正同皇叔忠順王飲茶望月。

“父皇確實染上了天花,我本想前去侍疾,可惜……”宇文玴嘆息一聲,凝眉愁道:“父皇不論如何也不准我們近身,擔心我們也被染上了。皇叔,你說我該如何是好?”

忠順王瞥一眼宇文玴,仍舊將目光轉向漂浮在杯盞里的茶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事情有些為難啊。這裏是江南,咱們並無多少勢力,反倒是太上皇底蘊深厚,實力強大。你若是不投他,怕是沒什麼勝算。”

宇文玴收斂了愁容,面色冷淡地沉默着,半晌方搖着頭冷笑道:“有老三在,他背後站着老牌勛貴們,太上皇只會選他,我仍舊是沒有勝算。靠人總是不如靠自己,把希望放在旁人身上,總是不妥當。”

聽他這般說,忠順王終是讚許地點點頭,道:“很好,你能這般想,我便能更放心些。太上皇,呵呵,那是個指望不上的。他老人家當初被皇兄強逼退位,這麼些年時刻琢磨的,都是如何能夠東山再起,重登大寶。老三若是指望他,哼!”

他沒再往下說,但宇文玴已聽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暗自稱是。

“可惜,這回南巡小玸不得隨行,不然他幼時曾患過天花,提出侍疾的話,父皇也許不會拒絕。若是能得到父皇的支持,那就是……”宇文玴雙手緊握,眼睛裏滿是期盼,“萬事必備了。父皇此次南下,想必是做好了收拾江南的準備。”

“是呀。皇兄自打即位以來,籌謀了六七年,為的便是能一舉掀掉太上皇在江南的底子。咱們手裏若是能有些皇兄的手段,倒是真能同太上皇他們扛一扛。”忠順王看着對面的皇侄,對於兩人的所見略同,心中是萬分滿意的。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沒什麼用,還是籌劃些實際的好了。玴兒,將你那替身準備好,你自己要隨時做好回京的準備。皇兄若真是有了萬一,你便暗中回京,做好穩定大局的準備。而我,會在這裏為你謀一道遺旨的。”

忠順往的嘴裏,‘遺旨’兩個字說得極為含糊,宇文玴卻聽得格外分明。他神色鄭重地向忠順王頷首,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是的,他有一個替身,於他九成相似的替身。這替身,就是皇叔忠順的功勞,也不枉他籠絡了那麼多戲子。

……

此次南巡,獲准隨駕的還有兩位皇子,皇四子宇文瑒,皇五子宇文玿。這會兒,他們兩個也在議論着父皇的病情。

“哥,你就別猶豫了,就讓我去闖一闖唄。”宇文玿十分着急,背着手圍着宇文瑒打轉,冷不丁停下來道:“反正我是得過天花的,沾上了父皇也死不了。說不定這回父皇能扛過去,我還立下大功呢。還是說,哥你不信我,怕我跟你搶那位置。”

宇文瑒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指着身邊的椅子比他坐下,方才緩緩道:“衝動什麼,這事兒沒那麼簡單。方才去拜見父皇,不知你注意沒注意賈環的神色?”

“賈環?他怎麼了?”宇文玿有些摸不着頭腦了,納悶兒地道:“我沒瞧出什麼來呀。”

“不,他的神色並不太慌亂,這不太對勁。按說,他在宮中唯一的靠山就是父皇,多少都盯着他,一旦父皇有什麼意外,他都會萬劫不復。可如今父皇若是真的身染天花,他為何還會那麼淡定,絲毫不見靠山要倒的恐慌。這,不奇怪嗎?”

“嘶,哥,你的意思是……”宇文玿雖然生性衝動,卻不是個莽夫,登時明白了宇文瑒的意思。

“沒錯,我就是覺得,父皇可能有什麼謀划。所以,”宇文瑒點點弟弟,沉聲叮囑道:“你給我老實點,什麼事也不準亂來。”

宇文玿有些悻悻的,不過他是個聽話的,乖乖答應了一聲。結果,卻又聽見哥哥說話了。

“另外,那個位置我自然是嚮往的,也心知少不了一番爭搶。只是,明跟你說了,這麼些兄弟,就算是小七我都有些忌諱,唯一讓我絲毫不擔心的,就是……”你。

“停,不許再往下說。”這話說得,宇文玿徹底惱了,打斷惱人哥哥的話,踹翻自己的椅子,甩袖子就閃人。

……

宇文熙在行宮養病,暗衛們卻並不閑着,每日定時將各方行動向主子稟報。

不過又是區區三日,宇文熙身上的牛痘癥狀已然痊癒,絲毫不見病態。這一日,他將密報放下,看着身邊無聊地數珠子玩的賈小環,笑道:“寶寶,咱們明日出去玩,可好?”

“咦,可以嗎?”賈小環聞言先是一喜,但又擔心影響了宇文熙的計劃。若是天花的事被揭穿,膏藥伯伯少不得要亂些陣腳吧。

“當然了,有些事本來也是要出宮才更方便。”宇文熙捻起一顆珠子,拋了拋道:“只要做好掩飾,咱們不露了身份便是。這個寶寶你放心,伯伯都已經替你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賈小環有些詫異,覺得膏藥此時的神情頗為古怪,皺眉問道:“你準備什麼了?”

宇文熙笑了,笑得……別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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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環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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