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鬼方神跡(章二十四)

65.鬼方神跡(章二十四)

(64)

唐豆豆想去看看壁龕里有什麼,但是剛一動,秦零就醒了。

“去哪?”

“……哪也不去。”

“那喂我糖。”

“啥?”

“包里有糖漿,你自己喝一瓶,喂我喝一瓶。”

唐豆豆照辦。餵了一半才反應過來不對,把袋子丟給他說:“你手也傷了嗎?”

“手雖然沒傷,但是累呀。”秦零說,“欺負病號。”不理會唐豆豆的嗤之以鼻,他推掉身上里三層外三層的衣物,自己從包里拿出幾樣小型醫療器械來固定了一下下肢關節,一邊問說,“你剛才說的鬼打牆是什麼意思?”

唐豆豆很想幫他,苦於找不到插手的地方,於是把先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講了一遍,末了感慨一句:“秦零,我好像體會到你說的那種絕望了。”

秦零沉默不語。

“這件事,你怎麼看?”唐豆豆竟然還有些雀躍,“我是不是也有跟你一樣的天賦了?”

“好像不太一樣……”秦零道,“你的時間很快恢復了正常,而我的還在無休無止。”

“會不會……是因為你還沒有找到突破的那個點?”

“你說的很對,”秦零十分贊同,“可是,我試了一百次,那個點在哪?”

“這……”

“先不說2323,唐豆豆,你說你剛剛從時間怪圈裏走出來,那你知道自己是怎樣做到的嗎?那個所謂的突破點,在哪?”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稀里糊塗地,就出來了。”

“難道是因為你親了我?”

“……???”

“對了,你前面幾次親我了嗎?”

“沒有。”

“真沒有?那你有沒有對我做什麼別的事情?”

“對你有什麼事情好做?”

“你做了什麼你自己知道。”

“我做什麼了?我什麼都沒做好嗎?”

“真的什麼都沒做嗎?比方說趁我沒有記憶揩我的油霸佔我的美……”

“……當我稀罕嗎?”

“那你剛才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對我又親又摸。這次我可沒有失憶。”

“咳——”唐豆豆看着秦零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說,“您歪樓的本事可真厲害,能抓緊時間說正題嗎?”

“這就是正題。假如你只在最後一次親了我,那‘親我’就是一個變量,可能引起事情走向的改變。但是,這個假設合理嗎?又有什麼意義呢?”

“萬一正是那一吻感天動地破了桎梏呢?”

秦零笑看她:“那很美好,但是童話。”

“那你還有什麼想法?”

“我們來採取另一個變量——生死。照你所說,前幾次我們最後的結局都是被炸死,所以時間自動回溯到我們活着時的某個節點,讓我們重新做出選擇……不,是讓你重新做出選擇,直到躲開死亡的結局。”

“……最後一次,我們在七點三十八分四十二秒沒有死亡,所以時間的輪迴終於被打破了,世界就可以繼續往下走了……是這樣嗎?”

“是這個意思。”

“可是……這套程序,是怎麼樣付諸實現的?”

“問得好。”秦零說,“你聽說過宇宙弦理論嗎?”

“聽是聽說過……”

“但是不懂是嗎?”

“嗯。”

“簡單說,就是假如從更高維度來看時間和空間,將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四維世界裏,時間被具體化,我們將能夠看到過去和未來的自己;五維空間裏,我們將能夠看到自某一個時間節點發散出的無數條時間軸上的自己,因為我們在人生某一瞬間做出的任意決定都將導致一條截然不同的前路,而我們在每一個瞬間都可以做出無數種選擇,所以理論上從每一個時間節點出發都可以延伸出無數條可能存在的時間軸線,一樹萬枝,一枝萬杈,生生不息,無窮無盡;類推到更高維度世界,我們將可以在任意一條時間軸和空間軸里自由穿梭,可以是任意的形態、任意的自己……”

“能說再簡單點嗎?我有點亂。”

“這麼說吧,我懷疑在我們之上還有一個更高維度的能量體,在主宰或者掌控着我們的世界。”

“……秦零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這聽起來簡直比鬼神論還不可思議。

“你覺不覺得你剛才很像是身處在一款遊戲或者精密的電腦程式裏面?在危險面前,被賦予了很多次跳回上一關卡重新來過的機會。”

“你……你為什麼會想到用這樣的比喻?”唐豆豆有些驚愕,“但我竟然還覺得挺貼切……”

“如果我猜的沒錯……豆豆,把那兩枚玉簡拿出來。”

唐豆豆遲疑片刻,全部拿出來給他。秦零把三枚玉簡挨個擺在面前石塊上,用帶偏光功能的強光照射它們。他擺放的順序是,從左到右,唐豆豆的、他的、第三枚,可是令人詫異的一幕發生了,三枚玉簡好像活了一樣,顫動一陣,竟然自己重新排了位——從左到右,第三枚、唐豆豆的、秦零的。

不僅如此,一道詭異的紅光沿着它們體內的隱形字符的筆畫從頭閃耀到尾,然後三枚玉簡驟然聚攏到一處,以側面分別咬合,連綴成一片略帶弧度的方形玉版。其中唐豆豆的居中,貢獻了全部兩條側邊,其餘兩枚把邊,都還有一側空着。

玉版拼合的一剎那,兩個人突然間同時看到了許多的人影,一個個打扮成礦工模樣,在他們眼前晃來晃去。仔細一看,他們竟然是在作工,連機械運作都聲音都很正常,有些人井然有條,有些人弔兒郎當,有些人嬉皮笑臉,有些人弔兒郎當……

總之嘈雜忙碌。

但是所有人都沒有臉。

突然間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所有人都大驚失色,四散奔逃。他倆看到一個人活生生在他們眼前變成肉泥,血漿濺得到處都是,下意識想躲,卻發現臉上並沒有異物的感覺。

“救……救救我……”一把嘶啞的聲音從虛空裏響起,隨後又是聲色不一的許多人聲,“救命——救救我們——帶我們出去——”

“這是……礦難?”唐豆豆聽得心驚膽戰。

“應該是。”

隨後畫風一轉,礦工們突然都煙消雲散,另有一個中年男人從軟梯上爬下來,轉一轉勒得大肚皮生疼的真皮褲腰帶,又看了看頭頂,然後賊頭賊腦地從口袋裏摸出一件小型器物來,先是往廢棄泵機里藏了藏,想想拿了出來;再往石縫裏塞,想想又拿出來;轉悠半天來到壁龕跟前,伸手準備放進去,東西握在手裏卻遲遲不肯撒手;最後深思熟慮,還是把東西又塞回自己內衣口袋裏,朝壁龕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又爬上去了。

隨後有幾身破爛的行頭被扔了下來,上面無一不是血跡斑斑。

再然後頭頂就被“咣咣咣”釘死了。

“這個人好眼熟啊……好像是宋家二哥!”唐豆豆幡然道,“他在幹什麼?該不是在藏撿到的玉簡吧?”

“應該是的。但這不是我要說的重點,”秦零說,“重點是,剛才只有你聽得到看得到的異象,現在我也可以了。”

“還真是……這是為什麼?”

“推理到現在,我們有理由相信,一切不尋常,都是因為玉簡。”

“玉簡做了什麼?”

“從你涉足鬼方遺迹的第一刻起,所遇到的所有離奇的事情,包括亂入幾千年前的祭祀儀式、包括聽到看到曾經人類在這裏的活動、包括時間的鬼打牆。換句話說,我先前推測的那種高維度的能量,說不定就是蘊涵在玉簡當中的。”

“我懂你的意思……但我寧願相信,是歷年枉死在這裏的陰魂得不到解脫,才跳出來嚇人的。”

“那這怎麼解釋?”秦零指指三枚緊密相連的玉簡。

“這……”

“我猜,它們三個之間發生感應了,或者說是它和你的那枚之間產生了感應,從而激活了某些超自然現象。第三枚玉簡的主人,應該就在附近。”說完他把三枚玉簡拆開,拿他的那枚去和未知的那枚拼合,毫無反應,“你瞧,果然是有順序的。”

唐豆豆說不出話來。

秦零起身收拾裝備,說:“行了,這裏不是久留的地方,無論有什麼疑問,都只有走下去才有可能找到答案。”

他說的很是。所有的聲音和影子都在三枚玉簡被拆分開的一瞬間化為子虛烏有,有理由相信它們都是幻覺。唐豆豆接過秦零遞還給她的兩枚玉簡,猶豫了一下,說:“要不這一枚你先拿着吧。”

“怕再有意外?”秦零想了想接過,“也好,反正我們是一起的。”說完轉頭去打量四周,唐豆豆趕緊給他指指對面,“那裏有個壁龕,裏面好像有東西。”

兩人走過去一看,發現那閃閃發亮的東西是一座被擦得鋥亮的銅香爐,香爐里的香灰很厚,但裏面插的竟然是根……“電子煙??”

“安全意識還挺強。”秦零說著把它拔了出來,仔細端詳。

“我還以為只是隨手掏出來放東西的小洞,怎麼還供奉着神位呢么?”

“好像不是神位。”秦零用手電掃了掃,只見壁龕裏面是傾斜向上的,除了開口四壁比較平整外,裏面都非常凹凸不平,而且黑色土壤中隱約還顯出什麼形狀來,於是從包里拿了支管狀掃描頭出來,探進壁龕里拍了全貌,在空氣里投射圖形給唐豆豆看。

“看出什麼端倪沒有?”

“看這紋理走向,好像是純手工開鑿出來的洞啊……咦?那是個古代的手鏟嗎?”唐豆豆驚奇不已,“手鏟的柄端還有一隻手……這他媽是個盜洞!”

“確實是人的手骨,初步測定死亡年代在遼金年間。”秦零用伸縮探測桿觸碰壁龕後壁黑色土層里暴露出來的人手骨化石,嘴巴里很快地報了一串唐豆豆聽不懂的數據出來,“應該是死於突然坍塌。但是,這裏為什麼會有盜洞呢?開口又怎麼會在這個將近一千年以後的礦井裏?”

唐豆豆眼前一閃,看到一系列提示性的畫面——第一幕里的主人公他認得,是宋九的父親,但很年輕,二十來歲的樣子,他正帶人開鑿礦井;第二幕里人們聚在一條剛挖出的豎井底部,看着一隻洞口議論紛紛,倒是不難認出,正是這條井底這個洞口;第三幕里煤礦已經投入運營,大家各司其職,一切秩序井然,只是時不時有人下來上一根香拜一拜壁龕里的東西。

“你看到了嗎?”唐豆豆問。

“看到什麼?”

“你又看不到了?看來玉簡真是兩兩感應的……而且這個距離還不夠切斷它們之間的感應。”唐豆豆拿起那隻香爐看了看,只見內底好像有字,還當是珍貴的古代銘文,於是趕緊把香灰盡數倒掉,用手把底子擦拭乾凈,這才發現刻的是標準的宋體字。

現代的玩意兒。多少有些失望。好在文字內容沒有讓她失望,詳細記述了這個洞的由來和供奉頭的緣由——

原來這個洞是幾十年前宋父在開礦的時候偶然發現的,本來這裏是打算打通一條豎井作業的,沒想到半途挖到先人手握小鏟的遺骨,這些人又都沒有盜墓的經驗,不知道這傢伙只是個死於非命的盜墓賊,於是嚇得不敢冒進了。巧的是,自這片煤礦開發以來持續有離奇事件發生,不少工人罹遭死傷,還有很大一部分莫名其妙就瘋掉了。風水先生說此地有大邪煞,不宜破土,可是宋父難捨唾手可得的利益,於是瞞下不告。可是自從挖出這個洞和洞裏的先人遺骨后,離奇事件好像突然不再發生了,這地下的風水似乎被扭轉過來。於是宋父把這一手一鏟當做太歲供了起來,不僅專門鑄了這個銘文香爐給它,還把這條豎井改成盲井,辟出來供奉專用。

也就是說,盜洞是先存在於此的,現代人挖礦時打破了它所在的地層。

“真是太有意思了,把個賊當太歲供着,那真太歲要是知道了,是不是要氣死?不過,這地方的人怎麼張口閉口就說有太歲?”

“不管怎麼說,這位爺爺算是給我們指了條明路。”秦零測了一圈氣體濃度,確定安全以後,拿出他的看門工具——解構槍,一寸一寸把坍塌的盜洞重新打穿。

所幸後面還有時斷時續的空腔,打起來也不算費力。

矮身穿過九曲十八彎的盜洞,落地的一剎那,只覺得氧氣陡然充足起來,連呼吸的回聲都顯得異常遼闊,料想眼前應該是一處天高雲闊的境地。沒想到手電一照,只見滿眼廢墟。

跨出一步,腳底也是坑窪不平,只不過怎麼有點軟和?

耳邊傳來一聲悶哼,疑似有人在喊“救我”,唐豆豆不耐煩地想,又來?卻聽秦零說:“你踩到人了。”手電一照……娘的,腳底下還真有個活人。

剛想分辨這是真人還是幻覺,突然發現這張臉……有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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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書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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