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鬼方神跡(章二十三)
(63)
火光倒流,時間回溯。
死亡沒有如期而至,灼痛也只稍縱即逝。等唐豆豆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剛剛被秦零摟到身前,垂頭在她髮際落了個吻:“沒事,別胡思亂想,就算有人裝神弄鬼,等我們過去,也讓他原形畢露。”
“你說什麼?”唐豆豆猛地抬頭。
“怎麼了?”
“這話你已經說過一遍了。”
“什麼時候?”
“剛剛。”
秦零蹙眉:“剛剛?”
“剛剛,不到一分鐘以前,同樣的場景,同樣的語氣,你已經說過一遍了,一字不差。”唐豆豆越說越覺得這情形似曾相識,“秦零,我好像預見未來了……或者也像你一樣,遇見了時間上的鬼打牆……”
“你確定?”
“不太確定……很短暫……我不知道再到那個時間點一切還會不會重來……”
“這裏巷道年久失修,經此一炸已經分崩離析,恐怕會塌方,我們先過去再說。”秦零說著就要扣動解構槍,唐豆豆見狀趕緊抱住槍管,說,“不行不行,要命要命……”
“怎麼了?”
“你如果開槍,立即就會引發更大的爆炸,我們倆都得死。”
“這就是你預見的結果?”
“嗯……”
秦零於是緩緩將槍收起,另外從兜里拿了張試紙出來,小心翼翼舉了會兒,然後皺眉說,“糟糕,瓦斯濃度超標了。”
“瓦斯?難怪……”
“使用解構槍難免產生靜電火花,看來是不能有大動作了——”話音未落,巨震又響。剛才的死亡過程,又照本宣科上演了一遍。唐豆豆心裏雖說比上次有了幾分把握,但多少還是有些害怕的——這一次要是回不去就慘了。
好在時間又如期回去了,她這次二話沒說,直接從秦零臂彎里跳了出去。秦零見她反應這樣大,還當是自己這流氓耍得太漏痕迹了,撅起來的嘴都沒辦法收場,只好乾巴巴地挑挑眉,回手去摸解構槍。
“別動——”
秦零手一抖,停在半空中。
“不能用它,有瓦斯,會爆炸!”
秦零納罕:“你怎麼知道的?我給你的瞳外膜系統不帶氣體濃度檢測啊,你自己進化了?”
“……對我自己進化了。”唐豆豆面對這個“七秒記憶”的“金魚零”,突然起了促狹之意,“實不相瞞,我是從公元3232年來的……”
“3232是什麼生肖年?”
哎呀,被問住了。“行了,沒時間跟你扯皮,這已經是我第三次回到這個時間節點了,半分鐘后還會發生一次爆炸,我們兩個都會被炸得血肉橫飛,第一次是因為解構槍產生靜電火花點燃了瓦斯,第二次我們都沒動,但還是爆炸了,所以秦零,現在我們怎麼辦?”
她這一段話是趕着點兒說完的,有些語無倫次,但秦零隻皺了皺眉就採取行動,顯然聽懂了她的意思。他讓唐豆豆盡量不要動,自己小心翼翼四處去探測,唐豆豆一直緊張地看著錶,雖然並不記得上兩次爆炸的具體時間,還是時不時催促一句:“沒有時間了。”
再次爆炸的前一秒,秦零才說:“記住,瓦斯是從這邊泄漏的。”
第三次被炸飛。
唐豆豆這回特別留意了一下手錶的時間,秒鐘走到七點三十八分二十九秒,開始爆炸;七點三十八分四十二秒,指針錯亂。很好。心急如焚地等着時間回溯,這一次已經想好了該怎麼辦。於是剛一落地,她就推開秦零,拆下手錶甩給他說:“你快回2323。”
“幹什麼?”
“幫我打瓶熱水回來,肚子疼……記住,這個表七點三十八分四十二秒以後你再回來。別這麼看我,聽我的就對了。”通過這三次爆炸,她算是總結出來了,二次爆炸的□□不在她和秦零,恐怕另有他人。然而每次重複的時間只有不到一分鐘,他們無法阻止瓦斯泄漏,也無法找到爆炸的源頭,如果說這個魔咒不能從內部瓦解,那也許可以試試從外部找突破口。七點三十八分四十二秒,看看他還能不能再回到這個世界,如果能回來,又會是在哪個時間點。再不濟,兩個裏能活一個也算是賺了。
想到這裏,唐豆豆心一橫,踮起腳在他唇邊啄了一下:“這個算是補償,掃你兩次興,不是故意的。”
說完轉身,卻被秦零拉回去還了一個吻,還是情難自已的那種,特別咄咄逼人。唐豆豆一路退到牆根,都沒找到機會撤出唇來,只好支支吾吾表示抗拒。
“不能……摩擦……唔……會出事……”
“會出什麼事?”秦零稍稍退開,垂頭眯眼看她,呼吸有些灼熱。
“會爆炸!”
“知道會爆炸,還在這種不合時宜的時候撩我,怎麼想的?”秦零顯然會錯意,居然還好整以暇調起情來了,唐豆豆簡直要被他氣哭,只好推他,“你快走啊。”
“為什麼趕我走?”秦零保持壁咚姿勢巋然不動,“不是說好了一起的嗎?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又是那種奇怪的聲音嗎?告訴我。”
“你這人怎麼這麼說不通話!”唐豆豆有些氣急敗壞。
“告訴我。”
“告訴你,你準定就不肯走了。”
“你有危險了,是不是?”秦零實在是明察秋毫,“你怕連累我?”
“算了,時間又不夠了,再陪你死一次吧,下回想個好點的理由支開你。”說完這句,時間還有富裕,唐豆豆猶豫要不要再趁機揩他一把油?反正過幾秒鐘他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於是上手捏了捏他的胸肌……
嗯,好手感。
腰上再來一下唄……
秦零挑眼看着她。
熱浪和巨響再一次湧來的時候,唐豆豆第一次近距離看到秦零瞬間驚惶的神色,還挺有意思的。令她感動的是,他下意識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將她的頭護進懷裏,用自己的身軀替她擋住衝擊。
一個並不那麼相熟的人,待她這樣好,還是人生第一次。於是儘管仍然有無數碎石飛過他的肩頭划傷她的臉,她也不覺得有多痛。
突然想談戀愛了怎麼。
唐豆豆等着時間再一次重來,可是這一次兩人竟然隨着塌掉的牆角滾進了一個空腔里,然後直到外面此起彼伏的震動漸漸平息,劇烈的火光也漸漸偃旗息鼓,時間也再沒有回到秦零準備吻她額頭的那一刻。
兩個人的呼吸在黑暗裏漸漸清晰起來,煤灰與塵埃一起紛紛揚揚往他們臉上落,很快鋪了一層嗆鼻的面紗。秦零打亮手電,勉力撐起脖子來看,只見這裏是一條三米多深的封閉豎井的底端,他們正躺在許多幾乎被煤灰掩埋成化石的廢棄設備中間,頂上被鋼板封死,而他們剛剛被衝擊力推進來的口子,是從豎井的側壁上炸出的一個破口,現在也已經被亂石堆住了。
“這裏應該是一個開口在上面巷道系統里的盲井。”
“盲井是什麼?”
“就是只有一個開口的井巷,一般不作工作面,是用來放置設備或者垃圾的。這裏顯然早已經被棄之不用了。”
“你受傷了。”唐豆豆照到滿地的血,還有漸漸擴散的趨勢,再一看血泊里的秦零,只見他雙腿都壓在一塊大石頭下面,而他儘管自己用手捂着額頭,但鮮血還是止不住地從他指縫裏湧出來。
狹小的空間容不得人站起身,唐豆豆不顧滿地的碎石膝行過去,過去了又發覺無從下手。秦零見她滿臉慌張卻有些失笑:“這是怎麼了?我還沒死呢。”
“流了好多血……”
“沒事,你幫我把包從身體底下拖出來,裏面有止血器械——”
“不行,我不敢動你……太嚴重了……”唐豆豆突然想到,“秦零,你快回2323,你們那邊醫療技術先進,快去急救一下……”
秦零搖頭:“別耽誤時間了,這裏還有坍塌的危險,我們得趕快離開。”
“你去救治你的,我自己能想辦法。”
“不行,聽我的。”
“憑什麼聽你的?聽我的!”唐豆豆在他渾身上下摸他的玉簡,摸出來以後塞進他的手裏,沒頭沒腦地命令,“回去,快回去。”
“你這女人怎麼這麼不負責任?我回去以後家裏只有我一個人,就算叫了急救也要等好久,你就不能行行好救救我嗎?”
這麼一說讓他回去好像更不保險,唐豆豆轉念一想,還是放在眼前最好,趕緊從自己包里掏出急救箱,先處理了他頭上的傷,又嘗試去抬壓着他腿的石頭。着力點很難找,要是找得不對,只怕壓斷他的骨頭。秦零倒是哼也不哼,只是平心靜氣地鼓勵她說:“姐姐,能快點嗎?再不下手我腿就廢了。”
“別催我!”唐豆豆吼他的聲音都帶了點哭腔。秦零一聽有些愣怔,隨後笑着問她:“你哭什麼?暈血嗎?”
“誰他媽哭了?我是氣的!”
“氣什麼?”
“這他媽算什麼事兒啊!鬼打牆了那麼多次,這一次它怎麼不回去了!偏偏要在你受這麼重傷的時候恢復正常……”唐豆豆把心一橫,兩手竭力抬起大石塊朝旁邊空地上一推,即使已經足夠小心,還是眼睜睜看到秦零在左腿遭到碾壓的一瞬間痛苦地屈了屈身。
心裏說不出的難受,眼睛也一陣陣發酸。
哆嗦着手把他的雙腿從上到下摸了一遍,骨頭好像沒有明顯的折斷,但左腿脛骨有些扭曲,不知道有沒有錯位,也不知道關節處有沒有碎裂跡象。無論如何先包紮止血,回頭看時,秦零竟然已經昏厥過去。
難怪這麼安靜。
想起來他本來動身就很匆忙,身體底子非常虛弱,這時候又失了這麼多的血,千萬不要有事才好。說實話,這次之前,她一直是把他當做一個金剛不壞的神人看待的,不成想有一天,他也會在自己面前展現出這樣脆弱的一面。
她把他扶起來,靠坐在井壁上,這才終於能拖出先前被他壓在身下的背包。裏面很多堅硬的東西都已經被他壓扁壓碎,可見當時的衝擊力有多大,而他身體所承受的傷痛有多重。他包里有很多急救的藥物,密密麻麻寫着她看不懂的名字、成分和主治,所幸上面有他用21世紀的通俗漢語標明的主要用途,還有很貼心的備註,列出應急用藥流程,想來是為了方便她使用的。
按着流程給他該喂服的喂服該注射的注射,見他面色稍稍回暖,才終於放下心來。感覺他身體發抖手腳冰涼,才猛然發覺這礦井底下陰冷得很,她忙忙碌碌一頭大汗竟然也沒覺得。於是把所有穿的帶的衣服都給他裹上,仍然顯得單薄,就又加了一層人肉被子上去——難得能有一種反過來保護他的快感,唐豆豆把他當襁褓一樣抱了好一會兒。
順便用手電去照豎井的四壁,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
環照一圈,發現對面井壁半米左右的高度上有一個形狀不規則的壁龕,壁龕的一半面積被一個陳舊的機械設備擋在後面,另一半裏面黑黢黢的,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出一個亮晶晶的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