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第 123 章

這一年因為有了皇嗣，魏溪就建議皇帝去行宮過年。理由現成的，一個是因為太皇太后在行宮，大過年的，老人家獨自守歲不好；還有一點，省銀子。

魏溪直接拿出算盤給皇帝巴拉巴拉了一頓，不說多的，年三十的宮宴就是很大一筆開銷。

朝廷缺錢嗎？其實開通了邊貿后就不大缺了了。尤其是，邊貿開通的不止是西北邊貿，西南、東北和東南都陸陸續續開放了，甚至還有海港在建。沒有戰事，就沒有大損耗，每年到頭來不過是水災旱災蟲災和隆冬的雪災。

朝廷每年都要經歷這些，官府都做熟了，水災早些年朝廷就派遣工部畫了圖，貫穿整個大楚的三條運河都陸陸續續開工。勞工也沒有徵用民工，大部分是當地駐紮的兵部守備士兵，還有小部分是關在勞力的犯人，只要不是死刑犯，全部可以用徭役抵年限，做二年徭役抵一年牢獄。雇民工要花銀子要安排吃住，犯人們只要給口吃食就行，住在牢房。每日裏，衙門的捕快就聯合要上工的士兵們一起從官衙出發，到了地方幹活后，晚上又是這批人壓着犯人們回牢房，安全得很。士兵們輪班制，沒戰事要發月俸，挖運河照樣還是那麼多月俸，再加上士兵們是整個國家最大的勞動力，即幹了活又可以替代日常訓練，一舉數得。

前朝挖運河勞民傷財引發民亂，到了大楚，幾乎是沒花一個銅板，沒用一個民工。

為此，戶部尚書還偷偷問皇帝這主意是哪個鬼才出的，太精了。

皇帝挺直了腰板：“難道朕就想不出這樣的主意？”

戶部尚書是老臣了，對皇帝了解夠深，帶着淡淡的憂傷道：“說句實話，我們大楚的帝王們論花銀子那絕對是一等一，開源節流這等事……唉，皇上，您知道什麼是開源節流嗎？”

皇帝：“……”摔，朕是皇帝，大楚第一聰明人，朕會有不知道的事情，太小看我了！

反正，事後戶部尚書還賊兮兮的問皇帝：“您幫臣問一問那鬼才，有沒有辦法用最少的銀子建海港。”

皇帝雙手叉腰：“有沒有好處，朕才不去問呢。”

戶部尚書腰板比皇帝的還要直：“不問就不問，反正國庫空虛急得又不是老臣。”

皇帝：“……”還有沒有王法了？！國庫沒銀子，老尚書你不是第一個上火的嗎？

皇帝第二日就給老尚書回了話，他說：“朝廷沒銀子，朕的子民們還沒銀子嗎？從大楚最富有的那群人身上籌銀子就是了。”

歷來士農工商，商最低等卻是最為富裕的一群人，只是，商人也重利，沒有實惠誰會給你銀子呢，哪怕你是朝廷呢也不能明着從百姓口袋裏挖銀子是吧。

“民間不是有拍賣會嗎？我們朝廷也弄個，建海港所需的一切物品，都可以用拍賣的形式讓商人競價。比如木材，朝廷不用固定皇商的，就直接在海港建立拍賣場，就近招商。哪個商賈出價最合理，海港就用他家的木材。然後在海港周邊再建一個小鎮，商鋪街、酒店、客棧等等都有，明碼標價出租或用海港建設貨資抵租金。朕記得去年朝廷又退下來一批老兵吧？把他們調到海港去，懂木工泥工的最好，不懂的就學，沒門手藝怎麼養活家人。等海港建成，再把他們的家人遷移過去，這樣小鎮的固定人口就有了，商鋪等僱工也有了。”

“對了，海軍……”

討論起賺銀子的事情，皇帝跟戶部尚書那就有了統共的話題，兩人口沫橫飛從早上說到晚上，最後商討妥當，再招兵部和工部尚書，相比戶部尚書只用扒拉着算盤數銀子，兵部和工部就純粹淪落成戶部的勞工了。

有了銀子，有了運河，面對災害就有了底氣。當然了，為此朝廷還給工部額外開闢了一個林業部門，專門負責種樹。要防災，不管是水災還是旱災還是蟲災，樹苗絕對不能少。林業部不單要自己種樹，還得派人專門去荒漠荒山種樹，運河一邊挖也得同時種樹，就這麼個事兒，又給連綿不絕的退役老兵們找了個活計。

這些事兒都不是一日之功，好在年前就都安排了下去，只等來年開春后就會陸陸續續的實施。

魏溪說過年要去行宮，秦衍之也知道，省銀子只是個借口，在皇城過個年其實花費也沒多少。不過是宮宴上萬兩，煙花幾千兩，宮裏的各種賞賜等等，皇帝如今財大氣粗，覺得那些都是小錢，不值一提。

不過，他也沒有推拒魏溪的好意。

穆太后比較是他的生母，他少時也的確有了她的保駕護航才能一帆風順的走到現在。如今自己都有了孩子，皇帝也第一次體會到為人父的責任，對穆太后的態度也轉變了不少。

穆太后聽說皇帝要來行宮過年，着實高興了好些日子。親自張羅了裝扮行宮的瑣碎事，又是修葺其餘宮室啊，又是清掃行宮大大小小有人走沒人走的山路啊，還派人去新抓了不少的野味，等着皇帝過來品嘗。當然，山裡不止是有獵物，還有各種山珍，冬筍啊，寒菌啊，蘑菇啊，第一場雪的雪水也都收集了大大小小几十個罐子。

忙得昏天暗地，這才後知後覺的問：“皇上身邊有誰隨駕呢？”

老嬤嬤猶豫道：“今年年中皇后就誕下了皇子公主，聖眷正濃，應當會隨同皇上一起來給太后您請安吧。”

穆太後身子一頓，力氣就少了一半：“又是皇后？賢妃回宮有大半年了吧，也沒說過要來瞧一瞧哀家。”

穆賢妃就算想要來，那也不能用由她決定啊！

老嬤嬤適時的閉嘴了。

沒想到，皇帝這次大方得很，別說是賢妃來了，就連德妃和良妃也來了，皇帝這是舉家來行宮過大年呢。

穆太后對自己兒子那是真心實意，結果，好不容易見到浩浩蕩蕩的帝鑾過來，第一個出現在人前的不是皇帝，而是翹着屁股準備爬下鑾駕的小太子。

穆太后：這誰家的熊孩子，掉下來怎麼辦喲！

剛剛慷慨完，就看到鑾駕裏面又探出兩雙白嫩嫩的手，一人按住小太子的一邊肩膀，“嗨喲”一聲，小太子順着鑾駕的小梯子咕嚕嚕的往下滾，眾人大喊：“太子殿下！”

穆太后那顆老心就顫巍巍的抖動了起來：“快，快接住呀！”

圍着的一圈人手忙腳亂，站在鑾駕旁邊的小太監都準備自己做墊背整個人趴在梯子低下了，久久等不到背上的重量，抬頭一看。

小太子一條腿在空中晃悠着，一條腿被皇帝老子提在半空中，小太子揮舞着雙手，睜大了黑珍珠般的眼眸，朝着穆太后：“啊啊。”

穆太后從腳底鑽出無數的力氣直衝腦門，幾步就越過眾多宮人，揚起腦袋，伸長了雙手：“哎喲，這是哀家的寶貝蛋啊，皇帝你小心點，慢點，快把他放下來！”

從皇帝手中奪回小孫子，胡亂的摟着揉捏了一頓，瞬間將自己的親生兒子，兒媳婦諸人全部拋到了腦後。

小太子暫時還不會說話，頂多啊啊兩句。到了行宮，左右都是不認識的人，到處都是沒見過的景色，他又剛剛學會走路，搖搖晃晃的不肯被人抱在懷裏，伸長了胳膊邁着小腿到處晃悠。

穆太后抱了他不過半柱香，就被他掙扎着滑了下去，穆太后怕他甩着，單手抓着他的后領，半推半就的領着孩子圍着諾大的行宮走了一圈。

行宮雖然沒有皇宮大，因為建在山上，從半山腰開始就陸陸續續建立了宮室，一路蜿蜒到了山頂。山頂被削平了，密密麻麻九轉十廊，三步一景，十步一宮，雖然不夠精美好在依山而建，粗狂又雅緻，倒是別有一番美景。

原本眾人從半山腰就下了鑾駕，改為騎馬或者坐轎上山頂。

穆太后一聲招呼都沒有就帶着孫子走了，皇帝騎馬，魏溪夫唱婦隨，鄭七七是從來不管這些小規矩的，看見還有多餘的駿馬自己也就挑了一匹，餘下的穆瑤和胡歆兒本來就不對付。雖然是冬日，穆瑤見胡歆兒坐轎，自己就梗着脖子也騎馬了。

都過了臘八了，半山腰還不覺得如何，越往上走越冷，冰雪掛在松枝上齜牙咧嘴，各種冰柱順着古木的枝椏高高垂掛，風一吹就發出呼呼的響聲。

兩位小公主本來就擠在了一處，見了這番景象就忍不住要出來。皇帝只好自己抱一個，給魏溪一個，兩夫妻再也不敢閑適的賞景。裹緊了孩子，一揮馬鞭，風馳電掣的往山頂跑去。

眾人安頓好了后，魏溪就準備領着人去給穆太后請安了，差人一問，穆太后連同小太子還沒回來。

這一等，直接從中午等到了下午，眼看着日光黯淡下來，山裏的風越發大了，魏溪才聽得消息說穆太后帶着小太子回來了。

等到眾人集結再一次向穆太後宮殿進發的時候，那邊又派人來說，穆太后歇息了。

魏溪：“小太子呢？”

宮人：“太后抱着小太子回來后，就未出來了，只讓奴婢來傳話。”

眾人：“……”太后這是有了孫子不要兒子吧？當然了，兒媳婦什麼的更不在她老人家的眼裏了。

秦衍之揮手讓眾人散了各自忙活去，擁着魏溪重新回到殿內，安撫道：“母后第一次見到孫兒，難免稀罕些，你也別太放在心上。”

魏溪一手攏着一個女兒：“太子是她老人家的孫子，虞安和虞齊就不是她的孫女了嗎？”

魏溪還有另外一層隱憂沒有說。

第二日，穆瑤反倒是早早去見了穆太后。

小太子還沒醒，穆太后正在梳妝，穆瑤接過宮女的梳子替穆太后順了一會兒頭髮，才問：“姑母是真心喜愛太子殿下么？”

穆太后昨夜休息得不錯。小太子回來就累了，在奶嬤嬤懷裏吃奶吃到半路就睡了，穆太后看着他實在喜歡，就摟着他一起歇息。

行宮空曠，宮殿也比皇城寬敞些，一個人住在這裏其實相當的寂寞。結果，這一晚，懷裏抱着小太子那軟乎乎香噴噴的身子，就像抱着個暖爐，穆太后從頭到腳從所未有是舒坦，彷彿突然之間被注入了無限的生氣，迎來了暖春。

“自然是喜愛的。”穆太后道，探頭對着銅鏡細細拉平眼角的細紋，“皇孫與皇上少時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哀家很久沒有見到這麼乖巧又活潑的孩子了。”

穆瑤有一瞬間的心酸，笑道：“姑母既然喜歡，何不將太子殿下留在身邊教養？我們世家大族，不也經常將小輩寄養在長輩的院裏么？皇後到底初為人母，懂得不多，再有，皇上可不止一位太子，還有兩位公主。平日裏我將皇后對公主們照拂頗多，倒是太子一直跟在皇上身邊，不知道惹了多少禍事呢。”

穆太后一愣：“太子隨着皇上去了朝安殿？”

“是呀！”穆瑤道，“太子殿下好動，皇上要處理政務，總有顧不上的時候。顧不上了，隨手就將小太子丟給了吳公公，等閑了又再抱回懷裏。這事，別說後宮諸人皆知，就連朝臣們也意見頗大呢。”

穆太后原本還沒有什麼想法，等聽到朝臣們處瞬時就做了決定。

小太子的頑劣，穆太后雖然沒有全然的認識，經過這大半日的相處還是有了最初的了解。

不說旁的，精力絕對是十足十的旺盛，自己抓着他還不過走了三處宮殿就腰酸背痛了，小太子還跟沒事兒一般，一會兒要去抓樹枝上冰柱，一會兒去扣假山上結的冰片，走到池塘邊看到結了冰他還硬是要上去滑溜一圈，把服侍的宮人給嚇得夠嗆。你不同意，他就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着你，伸手要你抱抱，抱上了就指着池塘，你說不行，他還親親你的鼻子，再說不行，又親親你的臉蛋，你還在頑固抵抗，他乾脆摟着你的腦袋，在你眼皮上落下兩個濕漉漉柔軟無比的吻。

穆太后那顆老心啊，化成了一灘不燙不涼的溫水，恨不得讓自家小皇孫在裏面泡個澡。

穆太後有了主意，就開始正兒八經的等皇帝兒子來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