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兇險萬分
寧伯瑾說完覺得不妥,苟志對寧靜芸好,若不知府里發生的事兒,依着寧靜芸的性子,去了福州,又是頤指氣使的姿態,苟志心裏念着寧靜芸千里迢迢去福州陪他,定會遷就她,久而久之,寧靜芸變本加厲,不知會鬧出什麼事情來,思慮到這些,寧伯瑾語氣漸沉,低聲道,“我知道怎麼做了。”
為人父母,恨不得女兒女婿關係好,而他們,卻不得不從中挑事,一切的一切都是寧靜芸招來的,好好日子不過,鬧出這麼多事情出來,他沒臉對苟志。
寧靜芸回了落日院,不知寧伯瑾的打算,正屋中央的梨花木圓桌前,她握着茶杯的手指泛白,而金翹跪在地上,低着頭,沉默不語。
寧靜芸冷冷一笑,“果真是吃裏扒外的好東西,收拾東西,去梧桐院吧,我這兒廟小,容不得你這背信棄義的奴才。”
她瞞着眾人去藥鋪買葯,每一回都控制好了劑量,不會出事,事情做得隱秘,不可能露出端倪,除非一直有人監視自己,金翹是黃氏給她的丫鬟,在昆州時,什麼都護着她,寧靜芸以為金翹還算忠心,不成想金翹是黃氏的人,她語氣陰冷至極,咬牙切齒道,“滾。”
金翹跪着一動不動,她不理解寧靜芸的做法,不是黃氏察覺出來,她不會亂說,實則,她也拿不到證據,只是有所懷疑罷了,寧靜芸承不住事兒,三言兩語就被套出了話,怨不得她,她雙手撐地磕了兩個響頭,喉嚨有些發熱,“夫人讓奴婢伺候您,奴婢不敢離開。”
是不敢,而非不想。
寧靜芸嘴角扯出個陰寒的笑,隨手將手裏的杯盞摔了出去,金翹不躲不閃,杯子撞到她額頭,咚的聲,不多時,鮮血順着她額頭一滴一滴流下,金翹仍然紋絲不動,寧靜芸有些意興闌珊,事情傳到黃氏耳朵里,又有一場官司,她給榆錢下藥本意是想搬出去,如今功虧一簣,她別無他法了,靜默了會兒,失神的坐下,“你下去吧,事情傳出去,我去了福州有辦法叫你生不如死。”
金翹身子一顫,給寧靜芸行禮后,徐徐退了出去。
寧櫻在梧桐院陪着黃氏,黃氏臉色平靜入場,便是寧伯瑾,憤怒了會兒也安靜下來,十一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兒,坐在矮塌上自己玩自己的,不時嘴裏蹦出咯咯的笑,孩子,最是天真純善,虎毒不食子,寧靜芸心腸歹毒至斯,不怕遭報應嗎?
晌午時,劉菲菲帶着平安來了,“祖父聽說六妹妹回來,說是去榮溪園用膳,相公也回來了,三叔三嬸怎麼說?”
發生寧靜芸的事兒,梧桐院的氣氛有些低沉壓抑,劉菲菲心下嘆氣,她懷裏的平安昏昏欲睡,趴在她肩頭,眼神懨懨提不起精神,劉菲菲回到二房立即給寧成昭去了信,府里有寧靜芸這樣心狠手辣的,她心裏擔憂,生怕哪日不順寧靜芸的意,寧靜芸報復到平安身上,和寧成昭商量了通,決定儘快把寧靜芸送出府,不過這種事不能她開口,得寧成昭出面,寧伯瑾通情達理,會體諒他們為人父母的難處。
通往榮溪園的小徑上,劉菲菲將自己和寧成昭的打算說了,這件事情上她的確有私心,“她連榆錢都下得了手,對平安估計更不會手軟,回到屋裏,我左思右想,害怕不已,只有把她送走了我心裏才踏實,我找你大哥說了,你大哥覺得可行,至於爹娘那邊我沒說。”
秦氏寶貝平安,若知道寧靜芸坐下這等事,用不着劉菲菲出面,秦氏的大嗓門會鬧得滿府皆知,這等醜聞,傳出去了,對寧府的名聲不好,再者,往後榆錢長大了怎麼看待自己親娘,慎重考慮后,劉菲菲覺得瞞着秦氏她們比較好。
寧櫻摘了朵院子裏的花,嘆氣道,“大嫂做的事情無可厚非,換作我,我也會這麼做的。”
懷孕后才知當父母有多難,孩子在肚子裏,她生怕走路不小心摔着了,又或者入口的食物有問題,身子稍微不舒服就提心弔膽的,要找小太醫看過才放心,寧靜芸這等人在身邊,隨時威脅孩子的命,攆走了是好的。
寧櫻手裏的花兒嬌艷,卻不及寧櫻的容色,劉菲菲怔了一瞬,感激道,“多謝你能體諒我,我還怕這事兒讓你心裏不痛快呢。”
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劉菲菲擔心因着這種事和寧櫻有了隔閡,如今話說開,她頭頂的愁雲總算沒了,寧櫻心思通透,她和寧櫻先透聲還有想讓寧櫻寬慰黃氏和寧伯瑾的意思在裏邊,寧櫻理清楚內里利害,黃氏才不會怪自己。
劉菲菲矮一輩,被寧伯瑾和黃氏詬病不太好,尤其三房沒有分家,她不想落下什麼不好的名聲。
寧櫻把玩着手裏的花兒,清楚李菲菲的想法,寬慰劉菲菲道,“大嫂別想多了,父親說過了之後就把她送去福州,你和大哥被擔心,父親心裏都明白着呢。”
劉菲菲一怔,感激的餓笑了笑,寧伯瑾懂他們的心思最好不過的。
寧伯瑾和黃氏走在前邊,走出去老遠才發現寧櫻和劉菲菲還在院子裏,他把十一換了只手,側身抱着,和黃氏道,“我瞧着成昭媳婦約莫有些想法,找時間你和她說說,靜芸是我們沒教好,不會讓靜芸傷害平安的。”
“我心裏有數。”黃氏語氣淡然,明顯不願意和寧伯瑾多說,寧伯瑾大致明白緣由,不敢招惹黃氏,說完這句,抱着十一先行離開了。
有些日子沒見,秦氏又胖了一圈,和黃氏站在一起,身材竟是比黃氏還豐腴些,秦氏笑眯眯的坐在寧櫻身側,心思活絡道,“小六回來了,你肚子顯懷了,平日多注意些,生個大胖小子才好。”
寧成昭的官職是譚慎衍從中走動的關係,秦氏沒有老糊塗,知道沾了寧櫻的光,且寧成德說親,免不得要打着武國公府的名義,秦氏恨不得變成寧櫻身邊的丫鬟,端茶倒水侍奉在前,坐下后,她一股腦的給寧櫻夾菜,嘴裏振振有詞,“孩子月份不小了,不能挑食,這個對孩子好,多吃些,你大嫂得知你會來,特意吩咐廚房做的,想當初,她能生下平安,多虧了這些,你多吃些,生個白白胖胖的小子,二伯母心裏歡喜。”
看着堆得滿滿當當的碗,寧櫻哭笑不得,對面的柳氏則極為沉默,低頭吃飯,一字不吭,寧伯庸有今日乃聰明反被聰明誤,寧靜芳的親事在五月,寧靜芳嫁人柳氏就要離開,大房就剩下一群嫡子庶子,不知是何光景呢。
人的運道,真的說不清。
“二伯母,我自己來吧。”
秦氏哎了聲,抱起平安,心肝寶貝喊着,喂平安吃飯,自己一口不吃,秦氏身上的尖酸刻薄少了許多,對平安真心誠意的好,寧櫻不由得想起劉菲菲送的金銀首飾,總算沒打了水漂。
寧府祥和了許多,沒有往日的刀光劍影,飯後,寧櫻和寧靜芳坐在涼亭里說話,寧靜芳快成親了,寧櫻送了套足金的首飾,添妝的時候她不知自己有沒有空閑,提前送總沒錯,來日她如果有機會再過來,寧靜芳沒和她客氣,心安理得的收下,說了卓嬌的事兒,卓嬌來府里鬧了好幾回,被寧國忠做出攆出去了,卓嬌和劉潛和離不成,回卓府鬧得厲害,卓高德如今疼小兒子,哪有心思理會卓嬌,而寧娥有心無力,卓嬌的事情不知如何呢。
寧櫻聽得唏噓不已,人情淡薄,卓高德被寧娥壓迫了一輩子,如今翻身做主,寧娥沒了寧府做靠山,拿捏不住卓高德,早年又和幾個兒媳生分了,寧娥的境況估計比卓嬌好不到哪兒去,自作自受。
閑聊了會兒,寧櫻回桃園休息,醒了已是日落西山,她的打算午膳后就要回的,薛墨離開前叮囑她,寧櫻緊張肚子不敢貿然出門了。
夕陽的餘暉暖暖的灑下一層暖黃,院子裏的花草生機盎然,罩上了層薄薄的朦朧,寧櫻盯着日頭,譚慎衍該是快到了,她去梧桐院給黃氏和寧伯瑾辭行,準備去門口等譚慎衍,朝堂發生了事兒,譚慎衍忙,如果譚慎衍進院,又要和黃氏寧伯瑾寒暄一圈,耽擱時間。
黃氏送寧櫻出門,路上嘀咕了許多,“慎衍保證過不納妾,你懷着身子有的事兒不方便,得想想其他法子,他疼惜你,你也該體諒他才是,你成親前娘送你的圖冊你多翻翻。”
想到上午在書閣看到的書,寧櫻鬧了臉紅,黃氏送她的壓箱底她壓根沒看,何況上輩子她和譚慎衍就是夫妻,有些事情是明白的,沒想到黃氏忽然提起這種事情來。
看女兒羞紅了臉,黃氏臉上有些不自在,但男人和女人不同,憋久了對身子不好,譚慎衍雖說不會去外邊找女人,若因着這種事害得小兩口之間有了隔閡不太好,於是,黃氏斂了斂神,繼續道,“沒什麼好害羞的,慎衍身邊沒有通房姨娘,你多上心些才好,夫妻兩過一輩子,親密無間,別不好意思。”
寧櫻抬眉掃了眼邊上的金桂銀桂,二人低着頭,面上沒有一絲羞赧,可能不懂黃氏話里的意思,但寧櫻心裏卻是明白的,想了想,道,“娘,您別說了,他不是那樣子的人。”
那種事,她真做不出來。
黃氏無奈的嘆了口氣,“走吧,娘與你說是讓你心裏有個底。”
門口,吳琅站在馬車前,熊大熊二騎着馬隨在另一輛馬車后,二人見着黃氏俱是一震,對看一眼,跳下馬,走向台階,雙腿一彎跪了下去,二人眼圈有些泛紅,想來是見過熊伯了,黃氏擺手道,語氣不冷不熱,“起來吧,是譚世子留你們一命,往後他就是你們的主子,熊伯在寧府好好的,你們幫譚世子辦事即可。”
黃氏將二人的賣身契給寧櫻了,熊伯留在寧府,不隨二人去國公府了。
熊大熊二跪着沒動,黃氏沒有再說,這時候,一輛馬車從喜鵲巷緩緩而來,平頂馬車,藍白相間,瞧着不是譚慎衍的,寧櫻記得譚慎衍是騎馬離開的,如何換了馬車,還是毫不起眼的這種。
馬車到了跟前,帘子掀開,露出卓嬌飽滿風霜的臉,等不及車夫擺好凳子,卓嬌自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一個踉蹌她差點摔倒,明明是憔悴疲憊的神色,在看向寧櫻時,卓嬌挑起了眉毛,臉上面露得意,理了理半新不舊的襦裙,昂首挺胸走向寧櫻,寧櫻蹙眉,熊大熊二起身攔住了她,譚慎衍吩咐,不得讓不相干的人靠近寧櫻,二人謹遵吩咐,拽着卓嬌不讓她走上台階。
卓嬌扶了扶面上的鬢髮,笑得志得意滿,“表妹,這是怎麼回事呢,許久不見,不認識我了?”
寧櫻不答,卓嬌感覺自己被漠視,面上閃過獰色,想起什麼,又笑了起來,“你是再等譚世子嗎?她不會來了,讓我過來和你說聲,你懷着身孕,凡事小心些,他不放心,這不讓我親自來了嗎?”
說完間,卓嬌有意無意扯了扯領子,露出一大片紅痕的脖子,寧櫻是過來人,清楚上邊的是什麼,她微微蹙了蹙眉,穩着情緒,臉上沒有一絲不愉,譚慎衍真要是碰了卓嬌,不只是眼瞎,青水院的沉魚落雁生得花容月貌都沒入譚慎衍的眼,卓嬌一個嫁過人的,哪來的魅力?
黃氏在邊上也瞧見了,冷聲道,“卓嬌,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京兆尹衙門的人到處你,你不怕暴露行蹤,一而再再而三上門挑釁,別怪做舅母的沒提醒你,多行不義必自斃。”
說著話,就要讓熊大熊二把卓嬌送去京兆尹衙門,二人一人駕着卓嬌一隻胳膊就往街上走,卓嬌急了,猙獰道,“寧櫻,你用不着嫉妒我,譚世子說過不日把我接進國公府,你做大我做小,話是譚世子親口說的,你不信也沒關係,過幾日,我好好到青湖院給你請安。”
黃氏垂眼思索了會兒,臉冷若寒霜,吩咐熊大熊二道,“把人送去衙門,哪來的瘋婆子。”
卓嬌兀自哈哈大笑,扯開領子,手一寸一寸撫摸着脖子上的紅痕,“表妹,你不信也沒關係,把我送去京兆尹府,丟臉的可就是整個譚家,左右我已經是譚世子的人了,這是事實。”
“事實?”寧櫻冷笑,她一步一步走向卓嬌,臉上無波無瀾,語氣更是鎮定,“你是他的人又如何,進門不過是個妾室,你想做妾還得我點頭答應,莫不是以為爬了他的床,成為他的人就高枕無憂了?卓嬌,有的事兒你還是沒明白。”
寧櫻吸了吸鼻子,入鼻一股熟悉的味道,想到什麼,她勾了勾唇,在卓嬌瞠目的眼神中,一字一字道,“哪怕你如願進了國公府的門,要生要死也是我一句話的事兒,更別說你還是全城通緝的從犯了。”
卓嬌被熊大熊二緊緊桎梏着,動彈不得,她朝寧櫻破口大罵,恨不能撕裂她臉上刺人的笑。
寧櫻則不慌不忙的伸手替她整理好衣衫,小聲道,“你可能見過他,用的事兒當初從我這裏順走的熏香吧,那些熏香是他送我的,你燃熏香,他自然會去尋你,至於你身上的印記,誰知道是哪個野男人弄的。”說完,她退後一步,言笑晏晏的朝卓嬌揮手,“熊大,把她送去刑部,讓她好好和世子爺說說話。”
卓嬌心下害怕,朝着寧櫻破口大罵,此時,遠處傳來噠噠的馬蹄聲,聲音急促,片刻的功夫,黑色駿馬停在了寧櫻跟前,一身黑色官服的譚慎衍勒住韁繩,利落的從馬背上跳下,三步並兩步的走向寧櫻,目光如炬的盯着她,確認她相安無事後,抬腳一踢,將卓嬌踢出去十幾步遠。
他用了力氣,卓嬌躺在地上,許久沒有爬起來,譚慎衍朝福昌等人揚手,語氣冰寒,“把她送去刑部。”
他來接寧櫻的路上,瞧見有兩人鬼鬼祟祟,經過他身邊時,他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櫻花香,他對香味算不得敏感,但屋裏常常燃這種熏香,且全京城,拿櫻花做熏香的估計只有國公府的,他不由得多留了個心眼,追上去瞧個究竟,沒想到卓嬌對他下毒,他不知卓嬌哪兒來的熏香,不敢輕舉妄動,沒料到卓嬌是來刺激寧櫻的,他怒急攻心,抬腿時沒想讓卓嬌活命。
“你沒事兒吧。”譚慎衍扶着她,上上下下檢查番,寧櫻搖頭,回握着他的手,卓嬌這點手段登不上枱面,她轉身和黃氏道別,黃氏知道她們有話說,沒有挽留,送她們上了馬車,側目看了眼被人押着的卓嬌,她嘴角溢出了鮮血,頭無力的垂着,身形狼狽,由着人拖着走了。
馬車上,寧櫻將卓嬌的話轉述了番,譚慎衍臉色越來越難堪,挽着他手臂,輕聲道,“你也別生氣了,我不是傻子,怎麼可能上她的當。”
卓嬌估計自己都沒照鏡子看看自己的模樣,那副樣子,誰會看得上。
譚慎衍臉色緩了緩,指腹摩挲着寧櫻手上的疤痕,被鏡框劃破的口子留下了一道疤,眼色變淺,乍一眼瞧不出來,一摸的話格外明顯,譚慎衍點了點頭,問道,“她手裏為何會有熏香?”
若不是卓嬌拿這個引他上鉤,譚慎衍不會上當。
寧櫻解釋了原因,譚慎衍目光陡然一沉,“她真是魔怔了,虧得你聰明沒入她的圈套。”
卓嬌和劉潛不能和離是他插手的緣故,卓嬌如果夠聰明,知道做什麼對自己有利,她竟主動找到寧櫻,別怪他心狠手辣。
“我瞧着她是真的心悅你的,為了你可謂不折手段,連這種法子都想出來的,你要不要憐香惜玉一回。”寧櫻笑着打趣譚慎衍,清明澄澈的眼底儘是揶揄。
譚慎衍拉着她坐在腿上,手放在她肚子上,笑道,“全京城上下看中你相公的人數不勝數,真要憐香惜玉的話,不用去衙門了,從城北到城南,城東到城西,夠忙活好幾年了。”
“你還上臉了,想得美。”寧櫻和卓嬌那番話可不是虛張聲勢,卓嬌進了國公府,她有的是法子折騰得她生不如死。
譚慎衍低頭,嗅了嗅她脖頸間香胰的味道,瓮聲瓮氣道,“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所以我還是老實待在衙門好了,對了,寧府的事兒墨之和我說了,寧靜芸還真是下得去手,這等事都做的出來。”
他呼出的熱氣噴在寧櫻脖頸間,痒痒的有些酥麻,她掙扎了兩下,緩緩道,“她是貪戀虛榮,捨不得富貴生活,父親打定主意要把她送去福州了,榆錢養在娘膝下,來日姐夫他們回京再把榆錢送回去。”
譚慎衍冷冷一笑,“你說寧靜芸給榆錢下毒是捨不得寧府的好日子?這你可想錯了,她心眼多着呢,愛慕虛榮,她眼中,身份地位才是她追求的。”
聽他話裏有話,寧櫻回眸瞅了他一眼,蹙眉道,“你是不是還知道什麼?”
譚慎衍圈着她,答非所問道,“文寧侯府五少爺的原配死了。”
“這和她有什麼......”剩下的話,被寧櫻咽了回去,她有些難以置信,喃喃道,“不會吧。”
“她能自己跑去清寧侯府做妾,有什麼事兒是她做不出來的。”薛墨來寧府給榆錢看病,擔心寧櫻遭了算計,讓福昌特意查了下,不查不知道,查出來的結果讓人瞠目結舌,這等事兒傳出去,寧靜芸遭殃,寧府上上下下都完了,首當其衝被人詬病的就是寧櫻,譚慎衍當然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
“她,她怎麼敢?”寧櫻實在想不明白,苟志哪兒不好,一次次被寧靜芸踐踏,說親后,寧靜芸去清寧侯府的事兒,苟志既往不咎,寧靜芸不知悔改,又鬧出這種事,水性楊花,恬不知恥,哪怕是親姐妹,寧櫻打心眼裏瞧不上寧靜芸,寧櫻張了張嘴,聲音有些迷糊,“她上輩子不是這樣的。”
譚慎衍冷笑更甚,“上輩子苟志一直在京城,岳母纏綿病榻沒多久就去世了,岳父又不管后宅之事,她知道沒人給她收拾爛攤子,凡事自然要小心謹慎,何況苟志出息,平步青雲,受皇上器重,她要的身份地位苟志給了她,她有什麼不知足的?”
這個女人,譚慎衍都不得不佩服她的執着,生了孩子都不安生,想想也是,懷孕那會,費盡心思要回京,說不定懷孕也是她算計的。
不過這是沒有根據的話,譚慎衍沒和寧櫻說。
寧櫻有些回不過神,“那榆錢......”
“昆州地方的人如何入得了她的眼,榆錢是苟志的孩子,若不是你回來,沒人發現榆錢是中毒,她把劑量把握得好,打的目的不只是留在京城這麼簡單。”譚慎衍索性把福昌查出來的事情全告訴了寧櫻,寧靜芸以為自己攀上了高枝,她住在寧府的話遲早會被發現端倪,她給榆錢下藥,一方面是留在京城,一方面是想從寧府搬出去,搬回苟志買的宅子,她自己當家作主,方便她行事,不成想寧櫻讓薛墨去寧府,破壞了她的算計。
寧櫻驚訝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文寧侯府家風肅然,又有長公主在,如何會讓寧靜芸這等人嫁過去做續弦?她忍不住問譚慎衍道,“文寧侯府夫人知道這事兒嗎?”
姚志是文寧侯一個小妾生的兒子,在府里不受重用,且那名小妾懷孕時用了些法子,不得文寧侯喜歡,府里不知他的事兒,文寧侯治家嚴謹,我已經給他遞了消息,姚志是沒命活了,至於寧靜芸,就看苟志了。
寧櫻想問問二人成事沒有,然而想想此話乃多此一舉,不管寧靜芸和姚志如何,偷情是鐵板錚錚的事實,但凡寧靜芸生出這種心思,就被人定罪了,成與不成,又什麼關係呢?
寧櫻為苟志感到難受,譚慎衍知道她心中所想,苟志正直憨厚,不成想落到寧靜芸手上,只能說緣分的事兒妙不可言,他安慰寧櫻道,“你別擔心,福昌查過了,是姚志找的寧靜芸,寧靜芸要奶孩子,私底下甚少和寧靜芸接觸,兩人都是書信往來,苟志那邊,我尋思着和他說說。”
寧櫻點了點頭,她靠在譚慎衍懷裏,回憶當日黃氏為寧靜芸說親的情形,如果不是她多言,黃氏說不準不會注意苟志,她後悔了,“是我害了姐夫,他本該娶一個舉案齊眉的妻子,相敬如賓......”
“和你無關,上輩子岳母就挑中了苟志,苟志自有他的過人之處,再者,汝之□□,吾之蜜糖,這種事誰也說不準。”譚慎衍有感而發,想當初,他喜歡寧櫻,明明寧櫻沒有過人之處,他就是喜歡,喜歡一個人,心會變得盲目,身在局中不知局,苟誌喜歡寧靜芸,註定他付出的要多些,尤其寧靜芸不喜歡他,他付出的就更要多。
互相喜歡的兩個人尚且會傷痕纍纍,何況是挑擔子一頭熱的。
因着寧靜芸和苟志的事情,寧櫻提不起精神,譚慎衍守着她,她靠在床上休息,譚慎衍着了本書,繼續翻閱着給孩子起名,寧櫻昏昏欲睡,外邊傳來鳥叫聲,夜裏寂靜,丁點的聲響就格外入耳,寧櫻猛的下睜開了眼,譚慎衍已放下書,看寧櫻望着他,輕聲哄道,“你睡着,福昌找我有事。”
寧櫻不是第一回聽到鳥叫,猜到他們用聲音傳遞消息,懶洋洋的坐起身,“你去吧,夜裏涼,穿厚些。”
這時,門口傳來福榮的通稟聲,“世子爺,急事。”
不是真的急事,福榮來就是了,靠鳥聲傳遞消息,福榮還急匆匆而來,可見事情非同尋常。
譚慎衍套上衣衫,叮囑寧櫻道,“夜裏估計不回來了,你睡着,我讓金桂進屋守着你。”
寧櫻夜咳的毛病好了,但譚慎衍不敢讓寧櫻一個人在屋裏睡,擔心她出事,外間亮起了光,譚慎衍邊走邊整理腰間的束帶,到了門口,他整理好衣襟,闊步走了出去,福榮等不及他出門,走進屋,然後和譚慎衍一併往外邊走,聲音着急不堪,“福繁回來了,城郊的宅子被人襲擊,裏邊的人全部退走了。”
譚慎衍愛護下人,打不過就跑,留着命往後報仇是譚慎衍教導他們的,天黑十分,宅子裏去了很多人,裏邊的人見勢不妙,從暗道逃離了,宅子是老國公留下的,年輕時,老國公處理的機密要件都在宅子裏,那些人有備而來,不知是哪方的人。
“你讓人出城通知秦副將,他們人多,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讓他帶人去查。”
譚慎衍邊走邊吩咐,問起福繁的情況,福榮心頭髮麻,聲音不自覺小了下去,“福繁受傷了,一路有人追殺他,去京郊大營了,秦福將託人送了消息過來,有人通知小太醫去了,您看可要出城?”
譚慎衍皺起了眉頭,無風無月,天際籠罩在層層黑暗中,他沉吟了會兒,忽然想起上輩子他的死來,“去把小太醫攔住,暫時讓他別出城。”
福榮聽他語氣冰冷,不敢耽誤,一陣風跑了出去,譚慎衍繞過走廊,叫來身邊的小廝,“你們守着青湖院,不得讓青湖院以外的人出入。”
他朝黑暗中吹了聲口哨,片刻,一群黑衣人冒了出來,為首的羅定看着譚慎衍,眉色凝重,“是不是出事了。”
“我料得不錯的話,城外有一批人埋伏,你多叫上些人,備上弓箭,一個不留。”福繁傷勢重,不會去京郊大營,除非有他不得不去的理由,譚慎衍首先想到的就是福繁知道城外有人埋伏,且人手眾多,他回來的話一定會沒命,而他查出來的消息就隨他的死沉寂了,他問一側的福昌道,“來送信的人是誰?”
福昌想了想,“看穿着是大營里的將士。”
譚慎衍擰眉,大步離開,“立即出城,墨之遇到埋伏了。”
福昌神色一凜,陡然明白過來,福繁受了重傷,送消息的人不可能是生面孔,京郊大營有譚慎衍的人,福繁是清楚的,怎麼會隨隨便便讓人跑腿。
譚慎衍騎上馬車,出動了府兵,漆黑的夜裏,街道上急促的馬蹄聲響徹雲霄,宵禁的時辰是子時,而這會兒子時不到,城門已經關了,譚慎衍勒住韁繩,命人開城門,守門的將士看譚慎衍來勢洶洶,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兒。
“紹將軍呢?”監門將軍是紹家的人,和紹興有個點關係,譚慎衍特挑南門便是篤定背後之人設計好了,不會讓他們輕易出城,來府里報信的是對方的人,只怕那些人早就在懷恩侯府門口等着,他和薛墨的關係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但不是無跡可尋,對方謀划多年,一定早就安排好了。
薛墨因着他而死,六皇妃和他生了罅隙,間接挑撥他和六皇子的感情,環環相扣,幕後之人早就料到了。
士兵們瑟縮不已,支支吾吾道,“紹將軍家裏有事,暫時離開了。”
“開城門。”
是真的家中有事還是存心躲着,譚慎衍稍後會慢慢追究,他眉目肅然,周身籠罩着肅殺之氣,士兵們往後退了兩步,為難道,“前一刻,太後娘娘不太好,說是中毒,皇後娘娘下令封城,說是不準把罪犯放跑......”
他的話還沒說完,譚慎衍手起刀落,對方的人頭已經落地,譚慎衍森然道,“再說一遍,不想死的開門。”
紹門知道自己躲不過去,畏畏縮縮的從後邊走了出來,硬着頭皮道,“違抗皇後娘娘的指令,所有人都得死,太後有個三長兩短,抓不到犯人.......”
“不開門你現在就得死,真以為紹興能保住你?”譚慎衍就知道其中有貓膩,紹門不在城門這,被御史台彈劾,可不只是瀆職之罪這麼簡單。
紹興戰戰巍巍吩咐開城門,譚慎衍揮着馬鞭,揚長而去,身後一群府兵緊隨其後,聲勢龐大,不知情的還以為起戰事了,其中一個士兵小心翼翼湊到紹門身邊,害怕道,“紹將軍,您看這事兒可怎麼辦,鬧到皇後娘娘跟前,以為我們把下毒害太后的人放跑了,如何是好啊。”
紹興瞅了眼地上的屍體,渾身發寒,踢了對方一腳,沒個好氣道,“沒用的傢伙,連個世子都攔不住,怎麼辦,還不趕緊把屍體收了。”
他收到命令關城門,事情傳出來不是他的錯,但心裏杵譚慎衍,想了想,道,“你們守着,我先去找救兵,不想跟着一起掉腦袋,給我警醒些。”
他這個職位是靠着紹家得來的,如今只有身為內閣閣老的紹興能保住他,他騎着馬,身影很快的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看譚慎衍的臉色該是發生了大事,他不聰明,但腦子還沒愚笨到什麼都不懂,前一刻宮裏出來消息說封城門,下一刻譚慎衍就浩浩蕩蕩領着府兵出城。
紹門惶惶不安的去紹府找紹興拿主意,在門房遭受諸多刁難不必提,另一邊,出了城門,沿着官道走了一公里左右,打鬥的聲音極為明顯,譚慎衍吩咐亮火把,黑壓壓的山頭,忽然亮起了光,譚慎衍看薛墨被一群人圍在中間,殺紅了眼,譚慎衍厲聲道,“備弓箭,射......”
他的聲音振聾發聵,薛墨抬起頭來,支撐到現在他已精疲力竭,身上備的□□全部用完了,他沖譚慎衍揮手,氣若遊絲道,“你再不來,我怕真沒命了。”
聽到消息說福繁受傷讓他去京郊大營,他心知不好,身邊只帶了兩個小廝,出了城門才知遇到埋伏,好在他身邊的小廝機靈,身上帶了煙花,引來一批人,那些人是譚慎衍宅子的,但寡不敵眾,對方有備而來,且目標是他,他將平日防身備的□□全撒了,對方前仆後繼,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了。
譚慎衍帶的人多,很快就扭轉了局勢,譚慎衍跑過去扶着薛墨,他身上有多處上,手剛碰着他手臂,入手儘是滑膩的感覺,薛墨靠在他身上,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如此好了,我的惡那些收藏,估計真的要給你女兒了......”
“別瞎說,櫻娘懷的是兒子,你的那些還是自己留着。”
“我......”薛墨想罵人,但他動了動唇,說不出一個字,身子一歪,陷入了黑暗之中。
今日朝堂動蕩就有人坐不住了,譚慎衍眉目間殺氣畢露,厲聲道,“一個不留。”
上輩子他落入算計,聽了福榮的話他便多留了個心眼,可能是有了孩子的緣故,他不容許自己有一絲一毫的閃失,冷靜下來,快速將內里的關係捋清楚了,對方佈局,是衝著薛墨和他來的,先讓城門士兵拖住他,等殺了薛墨,他出城門再把他也解決了,一石二鳥,不得不說,幕後之人心思深沉,不管哪一處環節失敗,都不會影響整個局,先攻擊城郊的宅子,是怕他搬救兵,宅子的人是老國公訓練出來的,對方連這個都知道,他不得不說好算計。
真是好。
他用力的抱着薛墨,盯着倒下的屍首,墨色沉沉的眼眸下,如鷹阜的眸子嗜血的閃爍着,陰森恐怖。
朦朦朧朧夜色中,下起了綿綿細雨,火把的燭火隨風搖曳,細細綿綿的雨,如冬日的霧,悄無聲息,滿地的屍體,血流成河,對方的人全死了,羅定正和福昌挨個挨個檢查屍體,以免有漏網之魚,薛墨躺在譚慎衍懷裏,久久閉上了眼,不知過了多久,火把的火滅了,整個山頭,又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