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34.第三十四章

送她回家后,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票據,問她:“有筆嗎?”

趙舒白聽到他撕開紙的聲音,把水杯擲在桌上,冰冷又憤然地說:“我不需要你的施捨。”

紀逸輕握鋼筆,行雲流水地寫了幾個數字,然後塞到她口袋裏。

“趙舒白,你不會以為我要對你爸干那種‘五百萬,讓我娶了你女兒’的戲碼吧。你言情小說看多了吧,我當年可是金融名校最傑出的畢業生代表,最傑出你懂么?就是看一眼就知道哪只股能收錢的那種。這兩個股票號碼,你告訴你爸,買它,什麼都不是問題。”他鉗住她探進口袋要撕票據的手,接着一臉委屈,“吶,我可沒給你支票啊,我還想做個有錢人呢。”

趙舒白緩緩將手從口袋裏騰出來。起身回房,關門前,她淡淡道:“廚房裏還有菜,不知道還熱不熱。”

紀逸差點手舞足蹈。

他吹着口哨把冰涼的菜熱了,吃到胃裏暖暖的。

瞄了眼她閉合的房門,紀逸想,再見面,好像已物是人非,又好像,一切如初——

他堅信,再冰冷的她,總會溫暖起來的,只要他不放棄。

005.

自從在趙舒白家吃了頓熱乎飯,那以後的十幾天,完全是格拉斯的歷史重演。

紀逸賴在她家不走了。趙舒白卻因為失明,脾氣愈發暴躁,動不動就摔杯子,他也不阻止,只是在之後悄悄去清理。她心情稍微好些,他就耐心教她如何煮飯,如何適應生活,後來還給她在他花店旁買了所小型工作室……

明眼人都看出紀逸的心思,每次趙舒白一到花店裏,大家都會恭敬叫她一聲“老闆娘”。但紀逸卻揮揮手,握住她肩頭的手特別隨意:“別亂叫,我是她的男閨蜜!”

這一次,紀逸並沒有打着追她的旗號。

趙舒白不以為然,認定他又是以退為進,懶得理他,全身心投入到研製香水的工作里。

花店和她的工作室僅一牆之隔。紀逸忍不住,總偷偷跑到她窗口去看她——

她調香時不再似以前一樣姿態優雅。拿滴管往瓶身里滴,偏了,全落在地板上,她後知後覺,心疼不已,竟趴在地板上嗅。不成功,便蹲在角落裏哭,她哭時,從來不發出聲音,只是咬着唇,無聲地流淚,那樣倔強……

他以為她一氣之下要砸了那些瓶瓶罐罐。可不是,她會重來,一遍又一遍,鼻子受不住,連連打噴嚏,她也不在意,繼續……直至他把她拽出來。

卻有一日,看不見她的身影。

問了她的助理,才知道她竟孤身帶着香料配方去談生意。

紀逸是衝進飯店包廂的。推門前,他聽見對方正勸她喝酒,“趙小姐一看就是沒談過生意的吧,你連酒都不跟我喝,我哪裏看得出你的誠意喲。”

果然,她中招,仰頭就要一杯飲盡。

紀逸一把打掉她手中的白酒杯。他把她倏地拽起,語氣帶着不可辯駁的氣勢:“趙舒白,你給我滾回去!”

他扮相向來隨意,又鮮少在報刊雜誌露臉,極少有人認得他的面相。譬如眼前這位,“你誰啊?哪裏輪到你來管閑事!”

紀逸呵笑一聲,彎下腰單手撐在圓桌上,說:“我替她喝!”

對方倒也豪爽,一時興起就紅的白的一塊上,紀逸就那樣一杯一杯飲盡,直到把他灌得迷糊,簽下那份合同為止。

出來的時候,紀逸已經喝懵了。華燈初上,他拽着趙舒白的手逕自往前走,一搖一晃地帶她回家。

走到一半,他受不住,在路旁吐得厲害。

一直沒說話的趙舒白終於爆發:“你以為你誰啊,憑什麼管我!我是瞎了,但還不用你來可憐我!你這樣的花花公子,想要泡姑娘,想要逞英雄,愛找誰找誰,不要再來招惹我!滾,現在就滾,我不需要你的施捨!”

紀逸扶住護欄回頭,見她揮着手杖在街道上崩潰,他胃裏如火燒,卻忽然站起來,一把扔開她的手杖,同樣沖她吼:“趙舒白,你發什麼神經!”

是啊,她發什麼神經?趙舒白緩緩蹲下來,抱住膝蓋低低地說:“能辨清那樣多的味道又怎樣,我瞎了,瞎了,什麼也看不到了,我甚至連畫了眉也做不好,什麼都變了……”

失明后,什麼都變了。她暴怒,敏感,脆弱,自卑……是啊,她就是發神經,趙舒白苦笑。

紀逸同樣蹲下去。他握住她的肩頭,聲線輕柔:“趙舒白,你聽我說,我會幫你,我會陪你,我還在這裏,我沒有變。”他帶着她的手撫上他的面龐,說:“你摸摸看,是不是?”

五官深邃,線條堅毅,肌膚上有一層薄薄的細汗……

——那是難以言喻的觸覺感受,指尖觸及的瞬間好像有電流通過,酥酥麻麻,一如當初。

她忽然抱住他,腦袋抵在他肩頭,眼淚簌簌落下來:“紀逸,跟我在一起,我會拖累你的。”

或許紀逸沒想過她會主動抱他,他的手懸在空氣中,許久,他才反應過來,但仍不敢抱她。

他一個大男人,竟也落了淚。或許怕她發現,他一直不敢抱她,手懸在空氣中。

006.

紀逸沒想到趙舒白也可以柔情似水。

他在她生日那天設計出一系列的永生花。記者採訪時,她忽然摸索過來,蒙住他的眼睛,像個小孩子:“猜猜我是誰?”

是記者最先笑出聲來。她臉紅,暗地掐他:“怎麼不說有人在……”

“我以為你聞到了。

他委屈的聲音讓她無語,她轉過身,卻不肯走,還想聽他們說話。

“紀先生,您女朋友太可愛了。”記者說。

趙舒白尚在氣頭上,套用了他以前的玩笑話:“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男閨蜜!”

他笑聲爽朗:“是是是,男閨蜜!”

趙舒白拄着手杖“噔噔噔”地離開。

紀逸凝視着她的背影,她不再似重逢那天那樣無力,長長的頭髮隨風飄起,她用手順過一遍,露出白皙乾淨的一側香肩,令他看得出神。

記者喚了他許多次,他才斂去心緒,回到花的話題:“這系列叫,記憶。售價是1314元……”

“是以您的名字命名的嗎?”

他搖搖頭,然後說:“永生花嘛,代表天長地久。但是記憶呢,就是要逝去的東西。就是想把會逝去的東西永遠保存下來吧,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或許是一介商人,他不懂這樣文縐縐的內涵,解釋得很模糊。

採訪完畢,趙舒白就衝過來搖着他的手,央求他去吃巷口的那家巴蜀火鍋。

想起紅艷艷的辣椒油,紀逸咬咬唇,拐着她往前走,大有赴刑場的勢頭。

陽光有些曬,趙舒白伸出手去摸他,本想給他擦擦汗,卻發現他顴骨竟有些凸起,眼窩也深了不少,她心疼,嗔責道:“紀逸,你有必要那麼拼么?你不老說自己是二世祖,只管花錢不管掙錢的么,為了個破花盒天天熬夜幹嘛……”

她話音未落,紀逸的手機鈴聲驟響。

紀逸看了眼屏幕,沒接,低頭哄她:“我叫小漁陪你去吃好不好?我有些要緊事。”

近來他常有神秘電話,不接,但總會匆匆走。趙舒白板起臉:“紀逸,你坦白說,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感覺到紀逸一怔,她忽然笑起來,推搡着他:“開玩笑啦,去忙你的吧。”

晚上,紀逸回到家,推開門就聞到一股香甜的骨頭湯味。他的廚房是開放式的,遠遠就看見趙舒白站在那裏,白皙的頸脖低垂,舀起湯放到鼻下輕嗅,他忽然想起初見的場景,腳步便停滯在原地。

她跑過來,抱住他,他才清醒過來。

趙舒白伸手幫他脫下西裝外套。手卻在下一秒僵住,她冷冷地問:“你去見誰了?”

紀逸懶洋洋地抻了個攔腰,隨意的腔調:“沒誰,就一普通的朋友。”

“紀逸,我是瞎了,可你別忘了,我聞得到,你身上有女人的味道!”趙舒白直直地擋在他面前,冷笑道,“我早該知道的,你這樣的公子哥,怎麼會缺女人,怎麼會只喜歡我一個,不不,你從來沒說過你明說你是我男朋友,是男閨蜜呵……”她卻傻傻地當了真。

趙舒白仍然站在他面前,以為他會為自己辯解,未曾想,他說,“舒白,你家會給你指定未婚夫,我這樣的家庭,更不必說……”

……未婚妻。趙舒白連鞋都來不及換,就逃到電梯裏。

紀逸站在門口看,她死命地胡摁按鈕,眼淚簌簌砸下,沒站穩,摔得狼狽,他想衝進去扶她,但終究沒有。

走了也好,他真的不想再欺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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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度沉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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