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周明川在地下實驗室。
他身穿白色大褂，手腕上扣着一塊黑色電子錶。
他手法流暢地將各類試管中的液體倒進廢液槽，緊接着將一管淡藍色液體倒進燒杯里。
“嘩啦”一聲。
燒杯倒了。
周明川愣了片刻，才勉力抖着手腕，將燒杯扶起。他沉默地看着手上殘餘的液體，神情莫測。
凱文在實驗室里聞聲抬頭，眼神溫馴:“怎麼了？
”
他輕輕搖頭，示意沒有什麼大礙，繼續將試液倒進試管和燒杯里。
窗外的世界。
已經有了很明顯的秋意。
周明川凝神將試液放置在一邊。然後扯開袖口，轉了轉腕上的錶帶，眼神里有些光亮。
他按了按表上的按鍵，看了時間。
已經是初秋了。
距離他離開軍區，已經有近一個月時間。
他的研製成果依舊沒能完成。
……
只是。
他不動聲色地抬眼看看那邊正在清理實驗台的凱文，露出一點淡漠來。
“凱文。”周明川突然開口道。
年輕秀美的Omega詫然地回頭看他:“怎麼了？”
“我能出去一會嗎？”他抿唇，露出一點羞澀模樣，看上去很忐忑，“我手上有你們的監控器……不會走遠的。
”
凱文眨眨眼，停了手上的活，他頓了頓，見他臉上滿是乞求，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這個年輕溫柔的男人微微點頭，“你自己出去一下吧，不要走太遠，加爾文看見的話，會生氣的。”
周明川按耐住心中的激動，羞斂地點頭，一副清雅安靜Omega樣。
他把錶帶扣得更緊些，示意自己並沒有想脫掉的意思，然後脫下白大褂，輕手輕腳走出地下實驗室。
終於走出。
周明川微微眯眼，這是他這些天來少有的幾次出地下實驗室的機會。
地下實驗室的地理位置，他並不清楚。
當初加爾文帶他來這裏時，防備心極強，並沒有讓他知道任何相關的地理標誌，而這裏的氣候變化也太過普通，他並不能從中知曉些什麼。
尤其在，他的地理知識還並沒有很好的情況下。
但他心知，想要離開這裏，絕不能相信加爾文所說的，在任務完成以後放他走——他這樣的瘋子，很有可能中途變卦，讓整件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所以，趁着僅有的幾次出實驗室的機會，他才有可能來到地面上，勘察這附近的情況。
常綠的樹木也已經有幾分瑟縮，秋意已經很重了。
地下實驗室的位置處於某片無人區——這一點是周明川憑藉自己的經驗判斷的，因為這裏除了他們這一群人外，再無人煙。
不知是為了隱蔽還是其他，這群Omega在這裏建造了幾棟不太惹人注目的矮平房，還有大片的地下室。
實驗室就是位於地下室的中央地區，而在實驗室外，還有許多間地下室。周明川並沒有機會看個遍，但是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他也見到那群Omega談起過，那些地下室似乎都是他們用來工作的場所。
周明川用手指摸着手上的電子錶。
錶帶已經勒得很深很緊。
他沒有鬆開，而是重重按住按鍵，看到屏幕上頭一瞬間彈出的日曆表和時刻。
10月5日。
他輕輕眯了眯眼，幾不可聞地說了聲什麼。
地下室外。
清俊男人沉默如一棵樹木，筆直站立着，眉眼凜然堅毅。
*
周明川回到實驗室。
已經是飯點。
今天是劉亞負責他的伙食，這個年輕的小夥子滿臉嫌惡地把食盒砸在他面前。
趁着實驗室里只有他們兩人時，這個小夥子又和他杠上了。
劉亞:“你藥劑研製出來了嗎？”
周明川打開食盒，用筷子夾起一塊雞蛋，面色淡漠:“
沒有。”
“你怎麼這麼差勁啊，都一個月時間了！”劉亞瞪着他，圓溜溜的眼睛裏不滿的意味幾乎溢出來。
周明川沒有回應他，只是一手捏着筷子，一手拿着湯勺，慢吞吞吃着飯。
他這些天除了睡覺以外，基本都是待在實驗室里，外界的消息一點也不知道。
負責給他送飯的多是寡言少語的Omega，有時候又是過分熱情的琳娜，他受不住她的熱情和言語間莫測的詢問，所以劉亞的到來倒是讓他舒坦些。
雖說他總是嘴巴不幹凈說些不符合Omega的尖酸刻薄話，但是周明川也期待着從他口中聽出一些他急缺的消息。
因而他保持沉默。
“對了，你知道嗎？”劉亞惡意地笑起來。
他敲敲桌子，周明川抬頭看他。
“我好像聽說，你的女朋友，好像出事了哎。”
他手中的筷子猛地一抖。
劉亞瞧見他的情緒波動，笑得更加惡劣，漂亮得像洋娃娃的臉蛋突然就湊到他面前，長長的睫毛抖動兩下，酒窩深深。
“好像，因為加爾文的拉爾夫藥劑，記憶區出問題了……”
他很甜蜜地揚起唇，有着得意洋洋，“這次的拉爾夫藥劑，還是加爾文二次研製出的新品，你們軍區的那些Alpha恐怕沒有辦法解決它帶來的影響呢。”
周明川沉默地看着他，緩緩收緊手掌。
劉亞歪着腦袋，精緻五官籠罩了幾分陰影，“你知道嗎，琳娜他們不准我和你說。”
他頓了頓，抿出甜蜜可愛笑容。
“但我想啊，總要讓你這個不識抬舉的人知道點，不然……等到她死了，你都不知道，那不是太可憐了嗎。”
他咯咯笑起來，眼睛彎彎。
劉亞把背脊靠在實驗台上，順手拿了一支試管，把裏頭的藥水“嘩啦”一下倒進廢液槽里。
這個行為舉止怪異，思想病態的年輕Omega，就這麼鎮定自若地看着他，帶着滿滿笑意，說出了讓周明川疼痛到極點的話。
他說。
“周明川，我真可憐你，你知道嗎，你的愛人，很可能熬不過這個秋天了。”
“而你，能在這個秋天，完成加爾文給你的任務嗎？”
*
周明川沒有再動筷子。
他看着劉亞走出實驗室，離開時候，還惡意滿滿地注視他的眼眸，笑得歡暢。
瘋子一樣的男人。
但此刻周明川一點也不在意他的不禮貌，甚至說是變態行為。
他沉默地想着剛才劉亞說的話。
——晚晚……他的小姑娘。
——他的小姑娘……
周明川用手蓋住眼，輕而緩地壓抑着呼吸聲。
他想的是，如果，情況真的到了難以挽回的地步，他……
*
10月1日。
周明臻來到軍區，帶着周父的命令。
他將手上的蓋章文件交給高清和，態度極為強硬:“我要求你們按照這上面的要求來做。”
高清和接過文件，粗略掃了一遍，看到了後面的蓋章。
他有些不可置信:“那位的蓋章？”
周明臻點頭，臉上的表情冷靜而隱忍，暗藏着幾分焦灼。
“周上校儘力請求總司令批下來的，這份文件，必須要做到。”他語氣堅決。
“高清和，我帶着周上校及總司令的命令，要求你們做到這上面的要求。”
他手指一滑。
指向文件上的幾行黑體字。
【關於此次突發情況的救援計劃】
【要求軍區人員儘力配合調查此次Omega暴動。】
【要求軍區部分人員，包括諾比亞軍校正級教授高清和，於新生集訓結束后，參與此次救援活動】
【救援對象：蘇棠、魏瑪、林波、周明川】
高清和沉默片刻，臉上的表情漸變，他眼中有着深深淺淺的晦澀，很久，才點頭“嗯”了聲。
“我想，我可以儘力做到。”
他露出白齒，眼睛微微眯起，“請放心。”
周明臻這才鬆了口氣。
他眼中波動，“我也會加入。”
……
這份，說不上特別官方，一看就是倉促寫下，在期間輾轉很久，甚至起筆人都沒有來的及修改的文件，在蓋過章以後，終於有了正式名目可以執行。
而私下裏，周父早已開展搜救行動，只是沒有擺到明面上。
——消息被封鎖，限制在一定範圍內，也就決定了此次救援行動的困難。
周父身居高位很久，與上頭那幾位的關係算得上友人，雖過去在利益方面可能有些許矛盾，但他在這些天儘力使用自己的關係網，終於將這個性質特殊，甚至於不能夠擺在明面上的事件以一個文件形式，公佈於部分人手中。
……但，終究是耽擱太久。
文件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周明川離開的第二十天。
官僚之間的摩擦，人脈方面的磨合，讓這件事情，耽誤了非常久。非常久。
久到，周明臻都以為，父親沒有辦法做到。
二十天的憂心忡忡，二十天的焦慮不安，終於在那位的蓋章下，微微放下心來。
這個英俊的Alpha
兄長，身穿深藍軍裝，他拿着文件，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希望，希望一切都能順利下去
。
至少……能讓他安然無恙地回來。
周明臻這樣企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