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3.第三章

刷卡乘電梯直達樓層,電梯門打開之後就進了玄關,林州踏進房間,禁不住一臉稀奇地仰頭打量。

“哥,你這裏好大好漂亮啊。”林州信步走進客廳,嘴裏不停地讚歎着。

燕臻在鞋櫃裏找了一雙拖鞋遞給他,在林州坐下來換鞋的時候,把他的行李都拿到客廳角落放下。

“你先去洗個澡,有換洗的衣裳嗎。”燕臻脫下西裝外套扔到沙發上,挽起襯衫袖口。

林州連連點頭,撲到行李袋上從裏面拿出一條大褲衩,兩隻手拎起來衝著燕臻抖了抖:“哥,看這個,眼熟不眼熟?”

燕臻眉梢微微一抬,面露一絲不解。

林州見他這副模樣,瞬間泄了氣。

“這是我們一起趕街市的時候給你買的,你沒帶走,還挺新的呢,我讓媽給改小了一號自己穿。哥,你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你在林家村的事情?”

燕臻微微斂眉,垂下眼睫:“對不起。”

林州嘆一口氣,走到燕臻身邊拍着他的肩膀。

“沒事,忘了也不要緊!以前是你一個人在這裏,平常看不到我們林家村的人,自然想不起來那一年的事。那時候你在林家村的時候,不是也想不起來以前的事嗎,結果一回城你就記起來了。以後我會幫你的!哥你不要灰心!”

燕臻睫毛一動,看着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不置可否地移開視線。

他並非是一回S市就恢復記憶的,而是經歷了一年多的治療才慢慢康復。其實他不只是缺失了在林家村那一年的記憶,連同接受治療的那一年,在他徹底恢復記憶的那一刻,過往的那兩年時光都變得如同朦朧的夢境,在腦海中漸漸淡化消失了。這和創傷失憶不同,這段記憶,恐怕是無法找回了。

“沒事。不管我記不記得林家村的事,你的救命之恩,我總不會忘的。”

“什麼救命之恩不救命之恩的,哥你跟我客氣啥。”林州笑着推了他一下。

燕臻的唇角挑了挑:“不是客氣。”

燕臻帶林州走進浴室,幫他打開熱水器,讓林州先洗個澡,他出去把客房收拾了一下留給林州住,然後到廚房準備晚餐去了。

林州在淋浴下面麻利地洗了個澡,泡沫沖洗乾淨之後身上留下了淡淡的和燕臻身上的味道很像的香味。林州抬起手臂深深地聞了一下,呵呵笑了兩聲,抓着濕漉漉的頭髮把水關上。

他擦着濕發走出浴室,燕臻的身影還在開放式的廚房流理台後面忙碌着。

“洗完了?先去客廳看會兒電視,晚飯馬上就好。”燕臻看了他一眼,繼續回頭忙活。

林州沒聽他的,拉開椅子在餐桌後面坐下,看着燕臻的背影發獃,也沒注意燕臻到底做了些什麼給他吃。

睏倦一陣陣襲來,林州現在在燕臻身邊安心極了,他不用再勉強自己保持清醒,舒服地把臉枕在胳膊上,越來越沉重的眼皮緩緩地開闔着,漸漸地睜不開了。視野中燕臻的身影也漸漸變得模糊,恍忽似又變成那一年林旗的模樣,潔白的襯衫變成了松垮垮的白色背心,掛在他那副令人艷羨的高挺身板上。

夕陽下林旗將穀場中凌亂的稻草攏成一堆,整齊地堆放在角落裏,回頭看向他微微一笑,暖黃的陽光勾勒出他俊美的臉龐輪廓:“州兒,回家吧。”

……

四年前。

轟隆一聲巨響,清水山深處騰起一股黑煙,腥紅的火光照亮了凌晨三點的夜空。

山腳下的林家村驚起此起彼伏的犬吠聲,土屋的窗欞里陸續亮起昏黃的燈光,村民披衣而出,驚疑不定地彼此相視。

一道人影從一戶小院中沖了出來,像一頭矯健的黑豹,在夜色掩映中沿着村中土路往後山跑去。

“媽,我到山裏看看!”人影一邊跑一邊將手中的鐮刀反手別在腰間。

“州兒,你等等!叫幾個人跟你一起去!”林州的母親跟在後面焦急喊道。

林母喊話的空當里,那道矯捷的身影已經輕盈地消失在了夜色深處。

“唉呀,這孩子真是的!”林母急得直跺腳,“山上有狼!這大半夜的,你怎麼能自己去!”

“嬸子別著急,我們跟州兒一起去!”

幾個少年從村落各處聚了過來,一邊穿着外套一邊匆忙跟上去。

夜半星稀,山林陰森,林州是林家村最好的獵手,其他人完全跟不上他的腳步,只能朝着火光的方向一路跑去。

位於深山腹地的林家村是一個並不富裕的小村落,像電這種需要花錢買的東西,村民們都捨不得浪費分毫,這一夜各家的電燈卻鮮少地亮了一整夜。

天蒙蒙亮時林州從山上回來了,腰裏別著的鐮刀上血跡斑斑,背上背着一個昏迷不醒的男人。

“州兒,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其他人呢?”等了一夜的村民忙聚了過來,焦急問道。

林州抓了抓短短的頭髮:“他們沒進過那麼深的山,路不熟,沒跟我匯合。我點了幾道煙引路,他們應該快回來了。爹你帶人去接一下吧,林子裏的狼最近往外圈走了些,你多帶幾個人。”

村民們只看他鐮刀上發烏的獸血,就知道他遇到了什麼。

林父聞言,皺眉點了幾個年輕人,跟他一起上山接應。林州的父親是林家村的村長,在這座不大不小的村落里極有威望。林州也從小熟讀村子祠堂里供奉着的林氏族譜,學習代代相傳的春耕秋獵的手藝,是村子裏最出色最有本事的少年。

林家村與一般的小山村稍有不同,村裏的住戶都姓林,往上數五百年是出自同一個家族的,族譜里記得清清楚楚,因此身為村長的林父還擔任着林氏族長的身份和責任。

林州家裏保存着好幾木箱古書,祠堂里還有幾本厚厚的族譜,可以上溯到好幾百年前。

幾百年間林家村出過不少有出息的讀書人,有一些甚至能夠在地方志上留下少少的一筆,待到那場蔓延整個中華大地的翻天覆地的戰爭到來時,綿延千里的險峻大山擋住了百年戰火的禍亂,林家村得以安穩地度過那場浩劫。

但是到了近代現代,鬱鬱蔥蔥的深山老林同樣也阻攔了先進科技的改革衝擊,清水山腳下的三個村莊因封閉而難免貧窮落後。這三個村子彼此相隔着十里八里,已經比鄰而居幾百年。

眾人看着林州把那個受傷昏迷的男人一直背到林家村惟一的老中醫家裏,小心地放在床上。

“五爺爺,您快給看看吧。山上有一架小飛機,好像撞到山頭上了,燒得一片烏黑。這個人背着降落傘掛在樹上,不知道傷到哪兒了,一直叫不醒。”

五爺爺顫歪歪地拿起老花鏡戴上,走到床頭,仔細看了看那個昏迷不醒的人。

“倒是個極俊的後生,應是出身不凡。”老中醫搖頭晃腦地抓起那人的手腕仔細把脈,又讓林州把他的衣裳拉開,老人用佈滿繭子的一雙手在那養尊處優的皮肉上四處摸按一遍,最後又扒開眼皮檢查眼瞼,掰開嘴巴看了看舌苔。

“脈相平穩,也沒什麼內傷,一直昏迷不醒大概是磕着頭了。”五爺爺摸着傷員後腦勺上的一個大包眉頭緊皺。

傷着頭的事可大可小,他還真不敢說能治成什麼樣。

“我先開個方子撿幾味藥材,你給他煎了喂下去,看看情況再說吧。”

林州忙應下,拿着老大夫包給他的藥材到院子裏熬藥去了。

熬好了正喂着葯的時候,跟在他身後上山的幾個少年回來了,此時都擠到老大夫家來,一起好奇地看着靠在林州身上正被他拿着勺子喂葯的昏迷不醒的男人。

“這人是城裏人啊,怎麼會跑到我們清水山裡去的?”

“沒人帶還敢一個人進山,被州兒救了算他命大。”

“我看到山上有一架撞毀的小飛機,他是坐飛機來的。”

“城裏人傻兮兮的,哪裏都敢亂闖。他掛的那棵樹底下有狼的腳印子,要不是州兒想辦法趕走了狼群,他早被狼扯走了。”

……

一群人吱吱喳喳地說議論個不停。林家村裡難得有什麼新聞,這個撞到清水山上的男人就成了大夥這些天來最大的談資。

何況他還長得這麼俊,林州背着他穿過村子的時候早就被村民們品評了好幾遍,這兩天老大夫的門檻都快被前來參觀帥哥的大媳婦小姑娘踩破了。

林州每天就在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給那人喂葯,他每一個小動作都能引起一陣嘻笑的竊竊私語,也不知道到底在笑什麼。饒是他向來心大,被人這麼看着壓力也很大的。

老大夫最後忍無可忍,讓林州趕緊把人帶走。反正藥方也開了,吃藥不一定非在他這兒。

於是林州只能把人背回自己家去。

林家是村子裏經濟條件最好的,卻也沒有備着多餘的床。他兩個哥哥出去打工,哥倆的床早就被搬到倉庫里放米糧臘肉去了。

林母本來想給傷員收拾一張床出來,可是放了幾年的木床已經被蟲蛀得不成樣子,怎麼打理也弄不幹凈。

村裡人不拘小節,林州就把人放在自己床上養着,反正他的床夠大。每晚他就在床邊打個地鋪,偶爾起身照看一下床上的傷員。床上的人在白色的蚊帳里昏睡得十分安穩,林州躺在地上以身飼蚊,天天光是打蚊子就啪啪啪地打到半夜。

十天之後,這人終於醒了過來。

林州當時正脫了他的衣裳拿着毛巾幫他擦身,薄薄的肌肉覆蓋在那副修長的軀體上,線條十分漂亮。林州正幹得吭嗤吭嗤的,冷不丁就對上了一雙淺棕色的,沉靜如海的眼睛。

林州頓時愣了一下。雖然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他這麼多天,但是他熟悉的是這具沉睡的軀體,猛地對上那雙睜開的眼睛,一瞬間還是覺得十分陌生。

“你、你醒啦。”林州恍過神,立刻高興起來。

五爺爺說了,只要他醒了就不用擔心性命之憂了。

“你感覺咋樣?哪裏疼嗎?你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這些天你昏迷不醒只能給你喂些米粥菜粥,我知道那東西不擋飽。頭還暈嗎?身上疼不疼?”林州按着他的胸口連連問候。

那人眼睛朝下溜了一下,林州也低頭一看,頓時窘迫起來。

剛才為了方便給他翻身擦身,他幾乎是騎在人家腰上,手現在還按在人家□□的胸口上。再往下只有一條大褲衩,褲腰鬆鬆垮垮地箍在那截柔韌的腰肢上,人魚線若隱若現。

“對不起,對不起,沒壓着你吧。”林州連忙翻身下來。

那人的視線一直隨着他轉,一臉平靜但是十分專註地看着他。

林州把毛巾扔到盆里,從床頭的衣箱裏拿了一件乾淨的布褂子給他套上。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你家在哪裏?怎麼聯繫你家人啊?你不見了這麼多天他們肯定急壞了。正好我家前不久剛裝了部電話,我幫你打個電話給他們。”林州絮絮叨叨地說著,床上的人卻只是專心地看着他的一舉一動,視線從他的臉上滑到他的手。從頭到尾只有林州的聲音,他一聲不吭。

林州幫他把最後一顆扣子系好,坐回床邊的小木紮上,和他對視。

“咋了?你怎麼不說話?哦,是不是睡太久了嗓子不舒服,我幫你倒水去。等會兒我就給你做飯,有啥事吃飽了再說。”林州說著拿起床頭掉了瓷的白瓷缸子起身往外走,準備去廚房倒杯溫開水來。

“別、走。”一道有些喑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州連忙轉身,看到他正費力地從床上支起身子,當下也顧不上倒水了,急忙過去把他攙扶起來。

這些天他扶他起身喂葯早就做熟練了,把床頭的小被子卷了起來墊在他背後,讓他舒舒服服地靠在床頭柜上半坐起來。

“別走。”那人的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他,把他緊緊地盯着,又重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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挾恩不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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