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想像的畫面讓連翹憋不住笑出聲,心裏的緊張散去不少,總算不那麼戰戰兢兢,「不告訴你。」
看着她含嗔帶笑的模樣,薛一飛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他喜歡這個女人,一顰一笑都覺得有趣,雖然幾乎可以想像她腦海里自己的模樣一定很驚悚,卻沒有半分惱怒,那些傳聞他早就知道,並不當作一回事。
把眼底的驚艷收起來,薛一飛的嘴角微動,「很高興你覺得我和薛閻王不像。」
好不容易忍住笑,誰知他突然這麼說,連翹忍不住笑出聲,清脆的笑聲流淌在房間裏,讓戰戰兢兢守在外面的晚素鬆了一口氣。
看這小丫頭一臉逃出生天的慶幸,就差磕頭,薛三很不滿,「我早告訴你了,大哥不會為難她的,看你緊張的。」
看薛三和裏面那位脾氣不太一樣,瞧着沒那麼嚇人,晚素怯怯地開口,「那薛公子找我們姑娘有什麼事?」
「你猜。」咧嘴一笑,薛三眉飛色舞。
「我不知道。」
「告訴我你叫什麼,我就告訴你。」
晚素紅了臉,「不告訴你。」
同一時刻,房間裏的連翹終於忍住笑,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今天是特意來找我嗎,有什麼事情?」
「有。」很痛快地喝了一杯茶,薛一飛點頭。
「什麼事?」心情緩和不少,連翹總算不用那麼緊張,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來提親。」見連翹沒有回覆,薛一飛又說:「我要娶你。」
他緩緩開口,很是沉穩,可連翹口中的茶卻忍不住噴出去。猛地站起來看着薛一飛,她瞪大眼睛,「你說什麼?」
「我要娶你,有什麼問題嗎?」比起她的震驚,薛一飛算得上不動如山,就連被噴了一臉茶也面無異色,靜靜擦去。
有什麼問題嗎?連翹簡直無語凝噎。這男人到底是不懂禮數還是胡鬧,竟然這麼直白地找一個姑娘說要娶她。大名鼎鼎的薛一飛要娶她,這世上有比這更荒謬的事情嗎。
最奇怪的是,她除了被驚嚇到,竟然沒有厭惡,聽到薛一飛說要娶她的時候,甚至沒問是不是做妾侍還是什麼,心裏就亂成一團,有些驚嚇、有些不安,還有一絲……像是喜悅。
連翹覺得自己一定是迷糊,聽錯了。腦袋裏一團亂,薛一飛要娶她,天吶,為什麼會發生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雖然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不像是傳言中的壞人,可這和她要不要嫁他有什麼關係?
比起連翹的失措,薛一飛很鎮定,甚至又倒了一杯茶推過去,像是那句話只是最普通的問候,而不是決定娶一個女人,「冷靜一點。」
薛一飛鎮定的口氣讓連翹終於找回一點理智,她臉色紅透,也不知道是急的還是羞的,「你、你為什麼這麼做?」
「為什麼?」挑眉看她,薛一飛想了想,「自從那天看到你,你就經常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我很喜歡你,難道這還不夠?」
他直白的語氣讓連翹愣住,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樣的告白,他說得理直氣壯,在他面前,所有拒絕的理由彷佛都變得可笑,她只能說出最重要的問題,「你應該知道我是弄春館的姑娘。」
薛一飛頷首,「知道。」
「那你還說這種話。」
「為什麼不能說?」薛一飛淡淡一笑,「你是清倌,有什麼關係。」
他不隱瞞自己調查過連翹的事情,也不覺得哪裏做錯,她的美麗讓他一見難忘,正巧性格、脾氣也對胃口,還是清倌,最好的辦法不就是娶了她嗎,他完全不覺得哪裏有問題。
「我配不上你。」
看她自嘲的苦笑,薛一飛心頭又冒出那種怪異的感覺,在想到如果自己沒有救起她,這個女人會死的時候有過一次,如果薛三沒說錯,那應該是心疼。薛一飛因為這種感覺再次襲來而皺眉,「誰說你配不上?」
連翹苦笑,「一旦這消息傳出去,大家都會這麼想。」
「嫁給我之後,沒人敢笑你。」薛一飛壓根沒覺得這是什麼問題,反倒用很篤定的口氣安慰她,「至於那些背後詆毀,不必去在意。」
就像是他,早就知道背後人家叫他薛閻王,可那又怎麼樣,與他有何關係。
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連翹被帶動着想了一下,那倒是,如果她嫁給薛一飛,大概再也沒人敢當面招惹她,就薛一飛的名號已經讓他們魂飛膽喪。而且這個男人看起來很可靠,比那些紈褲子弟不知道好多少倍,既然作了這個決定,應該會對她負責到底。
對於青樓的女子來說,能找到一個良人比再投胎一次都難,要知道大部分的公子哥都是乘興的時候為她們贖身,可過不了多少日子倦了、煩了,就會隨意安排,好一些的還能給一個住處,安靜待着過下半生,壞的甚至會再賣給別人,幾番轉手,年華逝去,以為自己出了狼窩,後來才知道進了虎穴,那才叫可悲。
也正是因為如此,連翹從來沒想過找男人贖身,最好就是攢夠了銀子自贖,可誰知道半路冒出來一個薛一飛,還這麼直接地說要娶她。大概他說贖身,就真的是幫她,可以後呢?
想到要把將來交到才見過兩面的男人身上,連翹退卻了,跳得很快的心漸漸沉下去,艱難地開口,「薛公子好意連翹領了,可我不想離開弄春館。」
她的語氣遲疑、表情艱難。薛一飛目光幽深,很認真地看着她,「你確定?」
一個是字就卡在喉嚨里,說出口卻那樣艱難,連翹握緊了拳頭掐着掌心,終於緩緩開口,「是。」
【第三者】
因為雲姨手段頗高,認識不少當地的這紳豪族,所以這些年弄春館一直沒遇到過難題,不過是一些爭風吃醋,倒也好解決。
可這幾天,弄春館遇到麻煩了,大麻煩。
好好的院子被一隊人圍住,別說前後門堵得嚴嚴實實,就連狗洞都跑不出來什麼,每天的吃喝都是這些人送進來,可要是想進來一個客人,作夢吧。
看看他們手裏透着寒氣的刀劍,誰敢靠近啊,就連路過都不敢多看幾眼,繞着走開。眼看自己的弄春館被人堵了四天,一個客人都不敢進來,還沒人敢為她找薛閻王薛一飛求情,雲姨也是愁悶得不行,「連翹,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咱們商量一下吧。」
不只是雲姨,就連姐妹們也都圍在連翹的門口,你一言、我一嘴。
「連翹,你倒是說句話,咱們現在一點生意都沒有,姐妹們總要活下去。」
「連翹姐姐,你出來咱們商量商量。」
「連翹,你這樣躲着算什麼本事。」
可無論這些人是惱怒還是着急,卻沒人敢撞開門,只因為門左右站着兩個男人,都繃著臉守着,說話可以,卻不給任何人進去的機會。
房外一片喧囂,房間裏卻很安靜,只有連翹一個人。
連翹站在窗口望着外面,面帶愁容。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生氣嗎,有一點,可更多的是無奈,無奈自己看不透薛一飛的心思,也看不透他為什麼這麼做。
四天前,她拒絕了那個男人的求親,當時薛一飛看起來很平靜,甚至沒有多說什麼就離開,還讓她很是失落了一下,覺得自己像是失去了什麼。
可過了沒一個時辰,連翹就發現事情起了變化,走得很痛快的薛一飛確實沒有再上門,弄春館四周卻突然來了一群人,把客人從床上拎出來攆出去,把前後大門都關上,就連她的門口都守着兩個人。
一開始大家都很憤怒,客人們更是氣得要命,可看到那些人手裏明亮的刀劍,還有那個薛字,那些憤怒哧溜一下子跑掉,只剩下懼怕。
接下來這四天,再也沒有客人上門,因為他們進不來。而姐妹們也出不去,因為那些人會攔着,吃的、喝的都是他們送進來。
薛一飛的手下看起來很兇,可他們做事卻很有規矩,只堵在門口,不砸、不搶、不殺人、不放火,也不動粗,可就是別想進來或出去。
有他薛一飛薛閻王的名聲在,也沒人敢來勸,就連知府都恨不得當作沒瞧見,只要不鬧出人命,絕不出面。想到這一切都是薛一飛那個男人的指揮,連翹苦笑不得,越發看不透那個男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