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託辭
何皎那時笑答:“厲曉芸,眼見這麼些年都過去了,你的概括總結能力卻沒見半點退步,倒真沒白當大學四年的學委。”
厲曉芸道:“那是,誰像你,半路出家,快大三才去參加了個什麼辯論隊,怎麼能和我這個資深的發言稿小能手比呀,你要知道,當年我們院院長的節慶發言稿,可都是我一人寫的,論注水功力嘛,不是我自誇,不然公務員考試,光申論一科叫我拿什麼閉着眼過?知道嘛,天賦!”
何皎笑道:“是是是。”
厲曉芸這才在何皎面前消停下來,又道:“倒是你,原先可是話多說兩句,臉就一準躥成猴屁股紅的類型,也不知道究竟是受了哪門子刺激,突然想起去鍛煉自己的口齒來。不過也好,沒有當年的打磨,哪有我們今天遊刃有餘的何皎呀,你說是吧,何皎子!”
皎子是厲曉芸大學裏給何皎起的外號,這麼喊她也並非沒有緣由,一是叫起來有意思,親昵順口,二是厲曉芸形容何皎從前的為人,水都開噴了鍋,也只有她一人還能在鍋里撲騰撲騰的,翻不出個花來。
何皎合計,鄭泓和鍾樊深私下的關係,大約同是如此,插科打諢的多,交情自然不一般。
老實說,在與鍾樊深的通話中,聽見鄭泓的旁音也不是這一回兩回了,有的時候,周旁更是夾雜着另外的女聲,言談語氣都與鄭泓熟絡異常。
當然,每過一陣,人也換換。換多了,何皎聽不出來誰是誰,所幸收了八卦的心思,不去辨認。
倒是鍾樊深,人人都道他有女友,可任誰也沒真正見着過,反而保留下幾分神秘感,供眾深朱慧這樣子年紀的小姑娘,記掛上心,徒添遐想。
“何皎,我們大約一小時後到,通知各位董事正常開會,剩下的,回公司再詳談。”
“好的,鍾總。”
“待會兒你若有空,”鍾樊深微頓,又道,“可以領鄭總熟悉一下眾深。”
鄭泓□□話來,“謝謝鍾總招待啦!”
何皎很快領會了鍾樊深的意思,眾深與澤泓投資,兩家公司近期有合作計劃在案,並且基本上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鍾樊深這麼交待她,與其說是讓她帶着鄭泓熟悉公司,還不如說是藉此令眾深高層,及她本人,同鄭泓熟絡關係。
這麼想着,何皎便漸漸有了數,兩家公司未來合作,眾深內部最有可能的高層對接人員,她在心裏瞬間排了個表,這些人最好都能和鄭泓打個照面。
這次的會議,幾個重要的董事都與會參加,這樣的陣勢,待開完會,估計到晚上又少不得有宴席可擺。鍾樊深大約也是覺得這樣的場合機會不錯,才出面讓她留住鄭泓參觀眾深。
掛了電話,何皎馬上安排下面的人去訂合適的飯店,這一點,算是她與鍾樊深兩人長久以來,在工作上達成的默契。多的話,鍾樊深基本上不用說。
忙完安排的事,何皎接到了大學舊友厲曉芸的來電。
有關於訂婚。
何皎覺得這個話題怪溫馨的,兩人本是閑聊,不知怎麼,又兜兜轉轉重提起當日厲曉芸男友的求婚場面。
“真預備嫁了,不後悔?”
“你這麼一說,倒還真感覺有點呢。”
“厲曉芸,你就別嘴硬了,是誰在求婚現場哭出鼻涕來的?”
厲曉芸有些發窘,嘴卻不忘饒人,“何皎你別得意,怕你沒有那一天?到時,可別哭得比我還熊些!”
何皎微頓,只緩緩道:“不會的。”
厲曉芸那頭大約歪了歪嘴,表示並不相信,“誰知道!唉,別提了,不過,這事說來要怪也要怪他符文,要不是那傢伙,拉着他一幫衣冠禽獸的律師同行說要給我驚喜,我能平白無故地中了這招?我還以為是要給我慶祝生日呢,結果誰知道,竟是這個……”
何皎笑笑,“這麼說,他的求婚,你不滿意啰?”
“也不是啦,”厲曉芸被噎,半天才不情願道:“誰讓他鬼點子多,我看根本不是驚喜,明明是驚嚇,說驚喜,倒真好像我是有多歡喜嫁給他似的。”
厲曉芸做舊習俗,過慣了陰曆生日,卻沒想到男友在生日宴上求了婚。
“只可惜你那天不在,也是遺憾,算算大學以來我倆都多少年了,也沒能讓你當個見證。”厲曉芸有些臊的時候,話就特別的多。
“沒事,不是還有你婚禮那天嗎,不然,也選個好日子吧,陰曆求婚,陽曆結婚,誰都沒你厲曉芸的人生緊湊。”
“哪有那麼快的呀,何皎,你就誠心知道擠兌我,真不知什麼時候生的心眼,從前你可不這樣的啊!”
何皎任她說,也不回嘴,安靜地聽。
“你呀,錯過我生日的那天便罷,我諒你在外地出差,但要我說,你好歹也別過分,看看,都好一陣了,我哪次找你你得空的?你們這些上班狗啊,想到就來氣!還有,你說,你們鍾師兄怎麼就這麼不識眼色,好巧不巧偏得那天使喚員工出差,八字不合,真是!”
何皎樂道:“食君之祿,別磨嘰了,說吧,找我什麼事,你特地打通電話來,不會是為了提前問我追要份子錢吧?”
“得,全都被你猜中了,我還講什麼?也苦了你,這一年啊,要送倆回禮,先說好,生日禮和份子錢,一個都少不得噢!誒,不過,你何皎工作這麼賣命,萬年難約的,眾深給的待遇應該不差呀,哪像我們這些成天拿死工資的,我就不為你白白擔心啦!”
何皎語氣無奈,“你真是什麼都知道。”
“那是必須,眾深鍾樊深的風格,我們這幫中大畢業的老油條,誰還能不知不曉?嘖,你是沒見留校讀博那群老同學的朋友圈,眾深捐贈的黎仲樓,年初就立起來了,聽說樓裏頭超導實驗室的硬件設備可都是下了血本的,其他大學的,還曾想管老領導們套交情,說是借用呢。”
“也不完全是捐贈吧,”何皎的語氣平淡無奇,“眾深與中大有相關的合作項目。”
“不過,說句實話,有鍾樊深這樣的校友,我們也算與有榮焉唄,不忘恩師,還以黎老的名義捐了樓。可惜,學校里不曾見過本人,哦,對了何皎,真人帥嗎?”
何皎打趣道:“誰能和你們家符文比?”
“就你嘴裏淌蜜,那我也長得不差好吧,否則……哎呀!”厲曉芸似忽然想起了什麼,道,“我覺着,和你是真不能好好講話,瞧,話題越扯越遠,正事兒都快忘了!”
“你還有正事兒?好,你說我聽,行了?”
“瞧你說的,我怎麼就不能有正事了,不過這事嘛,嘿嘿,我也是頭一回,”厲曉芸來了勁,直接問道,“皎子,你有打算沒?”
何皎怔了下,卻明知故問,“什麼打算?”
“不就前些天嘛,符文律所的一個同事,我看是挺不錯的,我和符文的意思,是想看你們有沒有這個緣分,出來見見面聊個天,順道交個朋友什麼的。”
何皎笑道:“你是要給我介紹相親對象?”
“哎,我說何皎,你能不能不說得這麼俗,我是看那小夥子真的不錯,挺熱心一人,你倆無論工作品貌,我琢磨着都挺合適的,才和你有這麼一說。”
“曉芸,你知道我平常是真沒有空……”
厲曉芸終於低下聲音,打斷了何皎,道:“我知道,知道這都是些託辭。我是不知道,你在眾深的工作是有多重要,反正你何皎低調慣了的人,遇事不愛講這點,這麼多年,倒唯獨沒怎麼變。可你就一個人,平常工作又忙,心眼又實,我總想你有個人,最起碼以後,年紀再大些,可以互相照顧,就像我和符文,想來,終歸也不過是這個道理。”
何皎不言語。
厲曉芸接着道:“再說,你要早些安定下來,你媽知道了,逢年過節,也少給你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