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林約也剛從灌木叢里竄出來,冷不丁被人扣了一頂帽子自個兒心裏也忒不爽。雖然一開始她確實有這樣的想法——整理了一下腦海里的思緒,林約剛想噴話,突然有人將她擋在身後。
“劉小姐,陳將軍,凡事都要講個真憑實據。”林約稍微仰頭看身邊的男人,他和陳城這些半路出家的土匪頭子不一樣,沒有因為長期卑躬屈膝而慣性的佝僂,他的背總是挺得直直的,算不上寬廣,但格外的頂天立地。
葉緒的眼睛黑不見底,乍一看甚至讓人心驚肉跳。劉玉茹忙躲到陳城身後。
“軍師,我覺得玉茹說的沒什麼不對?”陳城早看不看林約,他一手指着她,“她之前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村婦,哪兒懂得醫術這種東西,我看她就是想報復我,出賣我。”
“我為什麼要報復你?”林約從葉緒身後冒出個腦袋,黑漆漆的眼珠正對着陳城殺氣騰騰的,他想殺了她,他憑什麼?林約勾起唇角,“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嗎?否則我幹嘛放着好好的首領夫人不當,來報復你?”
“你——”論起嘴皮子陳城遠及不上林約,承認了他就是對不起女人,不承認一切都是劉玉茹在扯皮。
“趙姑娘,事實擺在眼前,否則你哪裏來的醫術?”劉玉茹抬直了腰板,一臉你千不該萬不該的表情,“無論如何,你也不該拿這麼多人的性命開玩笑?”
“我拿沒拿大家性命開玩笑,不是你說了算的。”林約從葉緒身後站出來,“至於我為什麼會醫術——”她從包里掏出那本醫書,“因為這本書,我是不識字,可不代表我連畫兒都不會認?這本書是我在山上打獵時撿到的,至於你相不相信——”愛信不信。
“我相信趙姑娘”
“我也信。”幾個被林約救過的兵將站了出來,天上掉下來一本書確實是天方夜譚,可比起救命之恩來說,什麼都值得相信。
“我信,之前要不是月兒我家崽子就餓死了,還什麼內奸!月兒是個福星,她就是老天爺派下來的,要不然怎麼懂這麼多!我看那劉姑娘才是個大大的掃把星!”大河媳婦嘴碎,平常很多人都不愛和她搭話兒,今兒卻恨不得手腳都給她舉起來點贊。
“我也相信趙姑娘。”之前幾百個和陳城一起找孫成虎的也接連出聲兒,劉玉茹和陳城根本不會為了他們費心治療,只有趙月會一個個幫他們這些兵將看診,誰的命不是命?
何況,要真是內奸一包毒*葯全葯死你全家不就行了?人家傻的給你一個個治病?
氣氛到現在甚至隱約有些劍拔弩張,軍師明顯偏幫着趙月,要再這樣下去這個檯子可就散了。一直跟着陳城的周似連忙出來打哈哈,“這不就是個誤會嗎?嫂子,你看看,這都是一家人,別弄的太過分了。”
“誰跟你是一家人。”林約看了周似一眼,又朝劉玉茹的方向,臉上似笑非笑,“我可記得你之前說過,只認她一個嫂子。”
周似沒想到她把這番話聽了去,面露尷尬的同時也覺得林約太咄咄逼人。
林約收起臉上的笑容,正色走到劉玉茹跟前,“你既然說我是內奸,我總得做出點兒事情來,來洗清我的嫌疑。”
“東邊有一條出口,我有辦法打通。”
不自量力!劉玉茹瞪大眼睛看着她,“你要是打不通呢?”
“十天之內,打不通我自請下堂。若我打通了,你就老老實實嫁入我陳家做妾。”
“趙月,你就等着下堂吧!”陳城有些氣極敗壞,同時又呼出一口氣,林約根本沒辦法打通,但就算打通了,對他也無害處。
——
距離那日已經過去了三日,林約卻一天翹着二郎腿什麼也不幹,偶爾還給將士診脈上個葯的,倒整的別人有些皇帝不急太監急。
“你究竟怎麼想的?”難不成真想下堂?
林約吐掉嘴裏面的酸棗核,抬着一雙眼睛看着來人,還挺無辜,“是你,你來幹什麼?”她一勾唇,“你不是該盼着劉玉茹贏嗎?他們兩個有情人終成眷屬,我這個老巫婆提前下場?”
葉緒俯身,一張冷峭的面孔突兀的扎在林約眼前,兩個人四目相對,“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這麼明顯的示好她看不見嗎?表面上平平靜靜的軍師,對着那雙懶散的泛着水霧的眸子心裏稍微起了點兒毛邊兒。
“我哪兒知道你什麼意思”林約眨了眨眼睛,原本因為瞌睡泛起的水霧也被她擦掉了,眼尾處飛起一抹紅霞,讓她稍稍有了點女人味,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挑起眼睛,這一幕似一張活了的畫,“你不說,我又怎麼知道你帶着人要走東邊那道兒?軍師要幫我?”他想幫她,或許只是因為心裏莫須有的愧疚,但——有便宜不佔王八蛋。
葉緒的眼睛一直隨着她眼尾的波光走,等她話落才回神。
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心裏素質一向強悍的軍師點了點頭,“你是什麼意思?”
沒頭沒腦的這句話,林約看了他一眼,“東邊的路口,我不知道你的計劃是什麼,但我有個法子,一日之內就可以打通。”她知道葉緒一直在計劃突圍,東邊那處守衛薄弱,說是幫她,但這也是他的計劃。
葉緒看了她一會兒,才慢慢開口,“我可以幫你,但如果你的計劃代價太大——”葉緒也有更好更快的辦法,但他不想拿村民和將士的生命做賭注。
“不會。”林約一笑。
她不會拿陳家村的百姓送死,或許一開始還有那樣的想法,她會純粹把這裏當成一串數據。可葉緒他在努力,每個大兵在努力,所有人都在為生存而努力,她不比他們高貴。
——
在這個君權神授的朝代,有時候國師的威懾比皇帝要大。而在軍營中,一個干實事兒的軍師,也遠遠比只會帶着劉玉茹到處談情說愛花前月下的首領能做的事兒多的多。
儘管陳城暗地裏下了命令,不許人幫林約。可陽奉陰違的大有人在,陳城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失了人心。或許這些人不及他後來所擁有的隊伍大,但他的根部卻已經開始腐爛。
在這場賭約中,但很明顯林約贏了對除了劉玉茹之外的所有人都有好處,陳城手下的四個將軍已經有兩個加入了葉緒的這次計劃,他們一開始聽了這個計劃之後覺得雖然有些不要臉點兒,但卻百利而無一害,不愧是老奸巨猾的軍師。
直到一切準備就緒,即將出發的時候他們卻看到了他們的首領夫人,正不避嫌的坐在軍師的馬上,拿着地圖划來划去——這已經是個晴天霹靂,但當他們得知這個計劃也是夫人想出來的……之前那道雷劈的有點早。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會有女人,想出這樣的主意嗎,而且還自己意圖自己親身上陣。
“為了陳家村的村民,為了百姓。”林約義正言辭。
朝廷的軍隊將這裏包圍的水泄不通,東邊確實是防守最為薄弱的,但同樣陳城一行人要想往出走,也得拿血來拼。他們糧草彈藥幾乎哪哪都缺,上去了就是給土施肥的。幾個人饒到最外圍,人數最少的地方,再巡防的守衛換班中間那一刻,林約哧溜一聲跑了出去,連帶着葉緒。
沒過一刻兩個人又回來了,他們一直以來都儒雅的,深不可測的軍師大人光着膀子追着前面鞋都跑掉的女人打,“我讓你跑去偷漢子,我讓你再去偷漢子!今兒非打死你!”
“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腦袋別褲腰帶上,你這朵花還在樹上開叉了!”
從古至今華夏人的毛病就沒改過,但凡遇上什麼桃色新聞就愛扎堆兒圍着,幾個有憐香惜玉心思的還想上去勸一勸那男人。
“婆娘偷人了也不該這麼打……”軍營三年,見了母蟋蟀說不定都要起心思,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哎呦叫疼,好幾個人都圍了過去,林約就趁機躲在他們身後,幾個人老鷹抓小雞一樣,正當亂的時候後面那五六個人跑出來了。
直接也湊近去茬架了,那麼些人都以為他們是幫那家的男主人來抓人的。這齣戲唱到了結尾,林約哭哭啼啼的被拉了回去,走之前還暗送了幾個秋波,告訴他們自個兒一大家子奔荒,打算在前面開茶寮。
——
“他們會來嗎?”其中一個扮成夥計的騷着腦門,有些焦急的看着自家軍師。畢竟首領夫人的相貌,實在不怎麼吸引人。
葉緒還是光着膀子,腳上穿着破草鞋,他正提着壺給自己倒茶,明明是普通的大麥茶,倒的卻跟雨後龍井一樣,“會來的。”久旱逢甘露,這些軍營的男人,別說甘露了,連只母老虎怕都沒見過。
“好了,可以開攤了。”清亮的女聲從室內傳出,接着那雙塗了紅色蔻丹的素白小手便挑開了青色的布簾,面前的女人一身最普通的素色衣衫,頭髮被青布包裹,更襯得肌膚雪白,唇上一點紅如雪中寒梅。
她含笑靠在牆上,粉面桃塞,一雙剪水的杏核眼微微挑起,無端帶着騷氣,只可惜這把開了封的勾子還沒勾到別人,倒先把她的【丈夫】勾的有些錯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