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新篇
?沾染着露珠的花瓣摔落在地,司珀聲音一止,他轉過身來:“你怎麼了?”
林玉連忙走上前,關切的問:“不舒服嗎?”
連斷了腿的司嶄,也受到驚嚇一般的閉了嘴。
蘇禾冷汗涔涔,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她的神情一直都是鎮定的,漠然的,現在卻神色驚慌,仔細看去,她的眼中還殘留着一絲羞怒。
“我沒事。”蘇禾躲開林玉的目光,向後退了一步。
這幅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也許是餓了,”紀笑連忙站出來,微笑着說道:“別緊張,醫生們都還沒走。”
他轉過身,目光看向蘇禾,直到此刻,他們依然沒能從她嘴中問出她的姓名……
紀笑略微遲疑了片刻,便又繼續笑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先回去?”
這短短的時間裏,蘇禾竟敢出了一頭的冷汗,她默然不語,神色幾番變幻。
耳邊朦朧的聽見了誰擔憂的聲音,但蘇禾已經顧不上去理會。
她的內心,正上演着激烈的爭鬥。
屬於愛神的、龐大的力量,在她的體內,猶如困獸一般掙扎着。
這些可怕的念頭,不斷的盤旋在蘇禾的腦海之中,她需要用盡全力,才能剋制住,那股悄然而生的,對於司嶄的惡意。
融合神格之後,那屬於神明的本能,叫囂着要撕碎所有敢於不敬於她的人。
“你怎麼了!”
溫熱的手臂環抱住了她,蘇禾渾身一顫,突然用力推開:“離我遠點。”
她抬起頭,視線中只有些朦朧的人影。
蘇禾感覺自己被剖成了兩半,還保留着人類三觀的心,在嗤笑着自己的狼狽模樣,對於她引誘司嶄,從二層墜落的行為,產生淡淡的厭惡之情;但她心中,卻又隱秘的生出了快意,甚至希望司嶄更加凄慘一些。
她輕輕嘆一聲,努力做出一副鎮定的模樣,抬手擦掉了臉上的汗珠:“我……”
她想要敷衍自己的異常。
但剛一開口,那比平常更加甜美的嗓音,震顫着所有生物的靈魂。
蘇禾一怔,她低下頭,只見一層微弱的白光,覆蓋在她的體表。這光芒人類看不見——這是,神光。
她心中慌張,連忙抬起頭,視線卻還是模糊不清的,所有人的臉在她的眼中都糊成一片,他們呆立在原地,一言不發,彷彿失去了靈魂一般。
在林玉等人看來,絕美的少女面色憂鬱,緩慢的退到了光芒之中,陽光將她的身軀包裹着,她仰着頭,彷彿遇到了令她不滿的難題。
是什麼事情讓她這樣煩惱呢?
如果能夠讓她重新展露出笑容,奉獻生命也無妨啊。
蘇禾心下一沉,終於冷靜了下來,頓時便露出了懊惱的神情,她咬住唇,轉身便走。
真是太糟糕了!
神光覆體,她心中的天平,終究還是倒向了神的一方。
“等等。”林玉迷迷糊糊的向前走了一步:“不要走,你去哪裏?”
司珀比他稍微清醒一點:“你不舒服嗎,去休息吧。”
他們朝蘇禾走去,試圖阻攔她,不僅是他們,連司嶄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站起身來,卻忘記了自己的腿還斷着,頓時痛苦的呻-吟起來。
蘇禾哪裏會停下來,她回頭一看,見一群人跟隨而來,不由輕嘆一聲,為避免自己再干出什麼事情,她拔腿就跑。
高級轎車宛如長龍,行駛在道路上,十分引人注目。
而此刻,這些車輛,陸續在岔路口停下了。
這裏是百川市風水最好的一處,百川市的上流人士大部分聚集於此地。不遠處便是司氏的別墅,而若拐個彎,再往裏行駛一些,就是林玉的別居。
鄭意坐在車廂之中,正和溫文匯報。
作為溫氏的助理,聯絡上溫文之後。他便匆忙帶領人手,趕去協助林玉。
“是,林先生的狀況很好。”鄭意說道:“似乎有人救了他。”
“從現場的信息看,這只是一起意外,但林先生出事之後,環城的公路立刻就被封鎖了……”
“您的意思是,這並非是意外?”鄭意的臉色驀然一變,林玉跟溫氏的合作正在緊要關頭,如果真有人設計了林玉的車禍,也不知對方究竟是衝著誰來的。
“你繼續跟着他們。”溫文的聲音傳來:“我暫時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這兩天要辛苦你了。”
鄭意十分好奇溫文口中“更加重要的事情”,但是他當然不會蠢到去問,便微笑着說道:“我知道了。”
“救了林玉的人是誰?”溫文又問。
“似乎是一名女子。”鄭意回答道:“林先生將她保護得很好……”
鄭意還沒說完,便聽到一陣喧嘩,他抬起頭,只見別墅的大門驀然被推開。
“鄭意?”電話那端,溫文催促道:“查到她的信息了嗎?”
“暫、暫且沒有……”鄭意回過神,結結巴巴的說道。
“你準備一些禮物,送給這名女子。”溫文吩咐道:“比照着林玉準備的檔次低一點就可以了。”
他掛斷了電話。
與此同時,那從別墅的大門中,輕快的跑出來的少女,也走下了台階。
鄭意握着手機,壓根沒將溫文最後的吩咐聽進耳朵里,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眼睛。
“別走,為什麼要跑?”
“你要回家嗎,讓我來送你吧。”
“出了什麼事情,告訴我。”
喧嘩聲傳來,一群人跟在少女身後,也從門中湧出,鄭意愣愣的看了一眼,半晌才辨認出,領頭的一位男子,竟然是林玉。
“林、林先生……”
他終於回過神,仔細的看去,這一看卻大吃一驚,諸多熟悉的面孔追在那少女的身後,鄭意隨意的一瞥,便看到了刑時那張黑臉。
他是溫文的得力下屬,沒少跟林玉等人打交道,從未見過他如此驚慌的一面。
這短短的時間裏,那名少女已經跑到了他跟前了。
她沐浴在光芒之中,本身彷彿也發出了光。她在車旁停下,四處張望着,隨後便伸出手,禮貌的敲了敲車窗。
“你好。”
鄭意渾身一顫,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好……”
少女對他微微一笑:“能下來嗎?”
他來不及思考,連鑰匙也沒拔,便打開車門:“好的?”
接着他又得到了一個笑容,少女輕聲道:“謝謝。”
便鑽進了駕駛室,砰一聲關上車門,握住了方向盤,車輛猶如離弦之箭,猛然竄了出去。
她繞着別墅轉了一圈,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拐上了大道,絕塵而去。
夏季的天氣變幻莫測,剛才還是艷陽高照,不過一陣狂風,陰雲便遮蔽了日光,暴雨傾盆而下。
蘇禾啟動了雨刷,白茫茫的雨霧之中,她的表情越發痛苦。
砰!
車輛猛然衝出了護欄,一頭陷入河堤下的沙地里。半個車身沒入了水中
蘇禾沒系安全帶,被拋飛了出去,撞在擋風玻璃上,卻毫髮未傷。她煩惱的咬住了嘴唇,從敞開的車窗爬了出去,淌着河水走上岸來。
大雨傾盆,落到她的身上,卻被無形的屏障隔開,她明明沐浴在雨中,渾身卻未曾沾濕分毫。
等到她從水中緩步走出,那雙玉足也乾乾淨淨。不染塵埃。
她在雨中站了一會,堪稱垂頭喪氣。踢着沙子,慢慢的走到了橋墩下。
這短暫的時間裏,包裹着她的神光更加濃厚。
蘇禾顯然很不開心。
被綁架的時候,她無動於衷。受傷也面不改色。
但在這源於自身的挫敗感,卻不是那麼容易能消解的。少女站在湍流的河水旁,一動不動。
“……這雨下得真大,咦,橋底下似乎有人?”
“……”
“沒有啊,你看錯了吧。”
行人撐着傘,慢慢的走遠了。水面泛起一個氣泡,蘇禾站在柔軟的河床上,覺得自己情急之下跳入水中的做法愚蠢透頂。
站在水中,她渾身的光芒終於再無遮掩,肆無忌憚的蕩漾着,魚群聚集而來,環繞在她的身邊,蘇禾伸出手,輕輕撫摸其中一隻異常華美的紅色鯉魚。她閉上眼睛,繼續向更深處沉下去。直到她落在湖底的巨石之上。
先前的紅鯉魚搖晃着魚鰭,戀戀不捨的繞着她,用小小的嘴輕啄着她的手心。
“連你也會被迷惑嗎?”蘇禾伸手抓住它,她在水中說話、行動,皆毫無阻礙,水波溫柔的包裹着她,令她一如在地面上那樣,自如的行動。
“真沒意思。”蘇禾收回手:“也真可憐。”
她輕嘆一聲,口中所說的可憐,亦不知指誰。
蘇禾鬆開紅鯉,朝河面上浮,光芒逐漸透入水底,蘇禾有些不適的眯起眼睛,一聲輕響,少女破水而出。她睜開眼眸,一縷微紅的暈光,落入了她的眼中。
淡淡的紅霞懸在天空,蘇禾眨了眨眼睛,有些詫異的抬起頭,只見一片棕櫚葉,在風中款款擺動着,切割着她頭頂碧藍的天空。
“咦?”蘇禾驚訝的環顧四周,卻發現她居然並非在河面之上。
水能通靈。
她在不知不覺之間,藉助那湍流的河水……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蘇禾愣了一會,才從水中走了出來,她回身一看,這才發現,她居然是從一個奢華的溫泉池中走出。
這裏是一處庭院,繁茂的熱帶植物遍佈,她掀開一片棕櫚葉,隨後便怔住了。
一雙比天空還要蔚藍的眼眸,靜靜的凝視着她。
這庭院之中,一名少年坐在柔軟的毛毯之上,他屏息靜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他看起來十分年幼,不過十四、五的模樣,他的金髮比太陽更為燦爛,蔚藍的雙眸猶如寶石,美得令人心碎。
少年擁抱着一個比他還高的毛絨布偶,驚訝的看着她。
隨後他微笑起來,笑容純凈得像是山巔的清泉。他一邊微笑着,又快又急的說了一串話。
他講得太快,蘇禾沒能聽懂,只聽清楚他不斷重複的。
那是希臘神話之中,水澤仙女的意思。
蘇禾吃了一驚,這個少年,看到她是如何從水中現身的嗎?
她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少年輕輕的低喚了一聲,又細又輕,隨後他皺起眉,猶豫了片刻,鬆開了懷中的毛絨布偶。
他快樂的微笑着,從毛毯上站起身來,分開蔥蘢的灌木,小跑着來到了蘇禾的身邊,直到此刻,蘇禾才發現,這名少年的確是年幼的——他只比她稍微高出那麼一點。
“你……”蘇禾忍不住開口,她還沒說完,少年低下頭,羞澀的、快速的,在她的臉上。
輕輕的吻了一下。
...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