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噩夢永別
第176章噩夢永別
“我也覺得這不是真的……”
好像有什麼東西蒙蔽了她的神經,在一片蒼茫的黑暗中,尋尋覓覓,卻找不到可以見到光的出口,緊繃著呼吸,抗拒着這所謂的現實。
縱然蕭牧遠不是她生命里相屬的那個人,可是,在過去十三年的歲月里,他仍舊是無可替代。
在那些往昔里,他淡淡笑着,為她撐開頭頂一片明媚的天空,歲月安度,此生不覆。淺淡細緻的眉眼牢牢刻在生命里,那些連綿成潮水般的記憶,在腦海里循環播放着,一幀一幀固定成了肅穆的黑白默片。
無法停息的哭泣聲,沉重冗長,彷彿一場不能醒來的夢魘。
海棠和素心一起到了蕭牧遠生前所住的房子裏整理遺物,書柜上擺滿了他的設計作品,而無數的獎盃和證書被堆在角落的箱子裏,低調不張揚。
枱面上,有他一張照片,是他和設計圈裏的良師益友們合照的,是在瑞士滑雪時拍的,他淡淡笑着,笑容靜掛在嘴角,很自然,精緻的五官上全部是溫柔的弧度,細細碎碎的雪花一片連着一片飄落在他的頭上,透明的光線淺淺地照過來,在地上拉出了斜斜的影子,輕輕的,淡淡的,寧靜中彷彿可以感受到他身上那薄荷草的味道在空氣里溢散出來,整個世界都因他而變成清澈透明。
她們忽然感到一陣沉重的滄桑湮沒了心頭,不可言喻的酸楚感膨脹了整個心房,冰涼的地面,灑落無數眼淚,然後滲入那堅硬的縫隙里,在地表消失,在整個世界消失。
她們在他床頭髮現一本隨意攤開的書,裏面有一句話被鉛筆圈了起來——生活是一場劇。問悲,問喜,只能問心。
拾起他用過的鉛筆,上面彷彿還殘留着他皮膚微熱的餘溫。
逝去的流年裏留下了斑駁的影子,每一圈年輪都有他留下的痕迹,彼時光影,他的眼,他的笑,他的溫柔……
牆上的萬年曆,不知怎麼的,失靈了,時間停滯,記憶永恆……
五日後,本該是席海棠帶着兩個孩子去丹麥的日子。行李堆在房間的角落,機票上已經微微蒙上了灰塵。空氣中塵埃灌入鼻翼,酸酸的,澀澀的。
飛機在跑道上加速前行,在一段長長的滑行后終於拔地而起,衝上了那片高遠的天空,空氣里響起巨大的轟鳴,與她心底層層坍塌的聲音合二為一。
偌大的飛機在雲之彼岸漸漸變小,最後變成了一個淡淡的點,天邊一條白色逶迤的絮帶也漸漸退散,最後渺渺無痕,整片天空像是被染上了遲暮的色彩。
席海棠看着天空看到失神,手握着手機,眼睛酸脹發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電話那端,顧惜爵也是靜默不語,他一直默默陪着她,如果可以,他最想做的,就是立即飛到她身邊,站在她身後,將雙手輕輕覆在她的眼眶上,為她拭去眼淚。
她很疲憊,也很愧對,幽幽對他說,“今天是學長的葬禮,所以我把機票退了……對不起……”
沙啞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像是一點一點刺進心臟的芒刺,他看不到她的眼淚,卻感受到了她內心深處不可遏止的疼痛。
“沒關係。”顧惜爵淡淡地說著,轉身瞭望繁華的街道,鐘樓前走過一對對情侶,手牽着手,笑容里充滿了幸福的光暈,好羨慕。
我會繼續等你……
這一句,還沒來得及說,他就忽然感到眼前一片黑暗,腦袋裏像是有什麼東西洶湧而動,要命似的疼……
威爾醫生說,也許是他上次貿然去了拉普蘭的關係,頭部的血塊因受到外界突如其來的氣壓與溫度的驟變而變化……
七天前,他加倍吃了葯,兩倍。
三天前,他又加了劑量,三倍。
今早,他用到了極限,五倍。
他想,他應該可以等到她來吧……
他按住幾欲爆裂開來的頭,依稀還能看見指縫間拼湊不全的世界,她的容顏模糊地閃爍其間……
“啊啊啊……”兒童房裏忽然傳來尖叫的聲音,小晨和允痕在噩夢裏驚醒,兩張小臉上寫滿了倉惶,額上大汗如雨。
聽聞孩子們的哭喊聲,席海棠連忙跑進了兒童房,“小晨,允痕,你們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嗯。”兩個孩子獃滯地點了點頭,呼吸都有些不順暢,眼神久久不能恢復正常。
“寶貝們,別怕,別怕,媽咪在這兒……”席海棠伸出手將睡在上鋪的允痕扶了下來,然後坐在小晨的下鋪床邊,將兩個孩子緊緊擁在懷裏。
這一刻,席海棠更深刻地感受到了兩個孩子所受到的驚嚇有多厲害,他們不只是臉上帶汗,就連身上的睡衣都濕透了。
她拿過床頭的紙巾,幫他們把不知道是淚水還是汗水的東西從臉上擦掉,然後柔聲問着,“小晨,允痕,你們夢到什麼了,跟媽咪說說……”
兩個孩子微微一愣,依然是心有餘悸的樣子,有點不敢說,生怕一說出來,噩夢就會變成現實。可是不說的話,心裏會更難過。
猶豫了好一會兒,小晨和允痕才怯怯地開了口,“媽咪……我們夢到爹地了,他在跟我們揮手說再見,我們去追他,可是怎麼追都追不上,我們在後面大喊着叫他不要走,可是爹地就好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他越走越快,越走越遠……”
聽了孩子們的噩夢,席海棠心底也是涼成一片,剛剛她也睡得很不安,參加完葬禮后,她根本無心睡眠,只是靜靜躺着,不知不覺間卻好像是做了噩夢似的,可是她的夢沒有孩子們的這麼具體,她只是恍惚間看見顧惜爵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他挺直的背影在夕光中模糊了清晰的輪廓,身體一點一點倒下去,她想伸手拉住他,可是卻來不及,他對她笑,笑得很飄渺,侵佔了每一個空虛的罅隙。
小晨和允痕雖然都緊緊依偎在席海棠的懷裏,可依然還是很忐忑似的,心頭的陰霾讓他們小小的身子依然忍不住輕顫,仰起頭,清亮亮的眸子裏水光瀰漫,“媽咪,我們好怕,我們給爹地打電話好不好,我們想跟他說話。”
“好,媽咪這就去拿電話。”席海棠欲起身,可兩個孩子緊緊地不鬆手,好像很害怕她放他們獨自離開似的。
席海棠的心頓時緊緊疼了一番,拉起兩個孩子的手,“來,你們跟媽咪一起來。”
“嗯!”
剛剛走齣兒童房,他們瞥見顧惜朝從對面的房間裏走出,神色不好,面上略帶些悲涼地想去陽台抽煙。
席海棠猛地一顫,想起顧惜爵曾經對她說過的,他說他和顧惜朝雖然不是雙胞胎,可是他們兩個從小就視彼此是最強勁的對手,他們之間就像是有着神秘的感應,總是會有某些牽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