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心惶惶
六月一轉眼就過去了，又到了月底總結的時候，7樓出樓梯間右轉的招標部里這會氣氛異常凝重。座位上的每個人都在對着同一表頭的“程盛集團招標部個人6月份工作總結7月份工作計劃.xls”噼里啪啦的打着字，動作整齊劃一，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表情。
坐在黎泱對面的大個子肖斌突然來了一句：“行不行啊，這氣氛是要把誰先嚇死，女魔頭還沒來，會還沒開至於的么？”大家本來都在聚精會神的寫報告，他這麼一說心裏的緊張又多了幾分。
恰巧女魔頭的助理推門進來站定之後眼神在屋內掃射一圈，最後到肖斌身上翻個白眼：“肖斌，你別又在這危言聳聽，什麼死不死活不活的，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讓你搬到集團來，主席隨時都有可能出現，你要是讓她聽見這話，可別怪柳總保不了你。”
肖斌立即換上往日的嬉皮笑臉：“呦這不是我們的柳總助理，集團紅人，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菲姐么？您這陪柳總周遊各地，呸呸不是，你看我這嘴，看見美麗的菲姐舌頭打卷了，應該是考察各地回來了？您辛苦了，柳總也辛苦了。”他說著還站起來做了個九十度的大鞠躬。
王菲收回目光，臉上多少帶點不滿：“肖斌你老實點吧，多把心思放在業務上比什麼都強。大夥聽着柳總中午的飛機，下午兩點準時開會，大家別總想着自己的那點難處，誰又不難呢，領導為了大家的利益整日奔波，也希望大家多懷着感恩的心工作。這年頭工作不好找，大夥能進程盛的招標部也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別總為眼前那點小利潤就失了方向。”
大家聽着王菲的話懷着各自的心思面上應和着，王菲剛一走，大家都停止了噼里啪啦的動作，坐在一起開始嘀咕。
小何推推眼鏡：“我可聽說了咱們七樓八樓只要發了工資的部門都扣了20%，咱們估計也不可能幸免於難了。”
宋權在一旁附和：“對對，都扣了，說是主席發火了，上半年的業績有點太難看了。”
王靜不咸不淡的來了一句：“咱們又不是業務部門，業務部門的沒完成績效跟咱們有什麼關係，該招的標一個沒少，月月都是有增無減的頻次，加班一天比一天晚，還扣工資還讓不讓人活。”
米珊拿着小鏡子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妝容：“看看，我們一萬年不說話的靜姐都說話了，這是把人逼到什麼份上了，加班加點的耽誤我們靜姐找對象了，到頭來還扣工資這不是讓人人財兩空是什麼。”
黎泱又檢查了一遍自己的報告，連標點符號都不曾放過，這是她的自從那次事情中養成的習慣，每一件事情都要再三確認。最後沒發現什麼問題，她點開辦公oa發送給了王菲。辦公室里的人還在就招標部會不會扣工資的事情激烈討論着，她端起水杯去接水。
肖斌哼着曲用勁點擊了一下鼠標：“都別激動了，你看人家黎泱多淡定，咱們要學學人家，氣定神閑的。”
黎泱端着水杯折身回來笑道：“又拿我打趣，就跟我來上班是來義務服務是的，不過這事咱們再議論也是沒用的，領導要是去找上面協商自然是能少扣錢，但是上面要不同意那就只能按規矩辦事，集團這麼多人，這麼多部門，都是按統一標準來的，咱們啊能做的就是做好本職工作，然後聽天由命。”
肖斌在邊上豎起大拇指：“高見啊，看咱們小黎同志，年紀不大，覺悟夠高。”
黎泱把水放在桌上回身一挑眉：“那啥，韶光易逝，草長鶯飛的三月走了，春和景明的四月也走了，槐花飄香的五月也走了，繽紛多彩的六月也走了，上半年就這麼眼睛一睜一閉的過去了。不過下半年七一黨的生日、八一建軍節、九月中秋節、十一國慶節，同志們，好日子都在下半年，也許到了年底能有更好的業績呢，彆氣餒，向上吧，少年。”說著做了個舉拳頭的動作。
米珊冷嘲熱風的來了一句：“你這吟詩呢，都扣錢了心情還這麼好？”
黎泱聽同事們私下議論米珊又失戀了，最近心情不好，逮着誰跟誰吵架，她本開口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閉口不再說話。
米珊見黎泱沒接話，只得作罷換個話題：“你們聽說沒，咱們要來新的董事了？”
大家知道米珊雖然一遇到工作的事就掉鏈子但小道消息卻很靈通，一聽要換新董事這會都來了興緻。
宋權開口問：“為什麼啊，魯總不是乾的好好地。”
米珊見有人回應臉上掛着一幅我這消息絕對可靠地表情：“那魯總不是總出去講座干私活么，這不上半年的業績也不好看，主席的脾氣你們又不是沒有耳聞，能容下他么？”
肖斌跟發現新大陸似的：“真的假的，那魯總不是關係可硬了。”
米珊輕哼一聲：“關係再硬又有什麼用，主席多厲害，眼裏怎麼能容下沙子。我聽說這新的董事這幾天就要上任了，據說年輕有為，說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在國外念的經管，自修的建築系，還拿了普利茲克獎呢，那是多少人的夢想啊。”
宋權一臉崇拜的表情：“普利茲克，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這人歲數不小了吧？”
米珊轉了轉眼珠：“應該歲數不小了吧，不過男人年齡大一點有什麼關係，多金，有才就行，長得丑都沒關係。”
小何下意識的推了推眼鏡：“米珊姐的觀點還真是新鮮。”
肖斌在邊上嗤的一聲笑出聲來：“小何，別讓你米珊姐帶壞了，你這剛出社會，聽多了你米珊姐的觀點人生觀會扭曲的。”
小何似懂非懂的搖搖頭，辦公室里凝重的氣氛緩解了一些，不過大家仍舊各懷心思。有人擔心降工資，有人祈禱少扣點，有人盼望着下半年，有人則是對傳說中的董事充滿好奇，對黎泱來說她她不是不關心降工資她更關心的是什麼時候能轉到設計部去，那才是她進程盛的終極夢想。
其實不僅是程盛的招標部，每個部門都人心惶惶的，月底要開總結會，前幾個月還好些，誰承想到了年中了，工程部那邊因為一點問題，延期交房，導致業務部的績效直線下降，作為一把手程盛集團主席盛容自然是在半年度例會上發了火。據相關人士爆料，一向看上去溫和慈愛的盛容女士這次在會上是又拍桌子又瞪眼，這簡直是史無前例的。其實還有一個傳言，說是主席大部分的火其實是對着魯董一個人發的，魯董在外面有事講座又是忙活自己小公司的，夾雜在一起，才讓主席懂了怒。
各部門加班加點天天熬夜到十一二點不說，本來年初定的績效考核目標，各部門都是從實際出發定的目標，這樣一折騰，各部門相互攀比，有業績指標的往上咬牙提了又提，沒有業績指標的那邊唯恐落了下風想方設法的找考核辦法考核自己，這還不算上面的還在想了各種條條框框的進行隔周抽查，從考勤到上班時間的紀律。
人力部幾次抽查下來，小本本上記了不少名字，黎泱因為昨天晚上看書看得太晚，早晨睡過了頭，帶着早點到單位來吃，結果中了招。待她吃進最後一口，抽查那人恰巧進來，雖然沒看見食物，還是在本本上給記了一筆。
被記了名的叫苦連連，沒被記名的心存着僥倖也過得戰戰兢兢。大夥表面上不動聲色，私底下都開了鍋，什麼主席到了更年期，沒人性啊，什麼都怪那個魯總，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還有說這是那個新的即將上任的董事的計策，未上任先燒上幾把火。
午休期間一到，大家做鳥獸狀散了出去吃飯，程盛下面其實是有食堂的，吃的次數多了，大夥就覺得膩了，越出去吃人的口味就越挑剔，到後來食堂就沒了人。
黎泱本來約了閨蜜冉微微一起吃一家新開的魚火鍋的，誰知冉微微臨時有事，眼看着大部隊都走了，她只得舍遠求近，坐電梯到地下一層吃食堂了。
走到半路她忽然想起來出去之前她說要郵寄個文件，王靜聽見了讓她順便幫忙給寄一個快遞。她抱着王靜的大箱子手裏夾着自己的文件哼哧哼哧挪到電梯口，因為箱子有點大，她費了半天勁騰出手按電梯，好不容易把箱子弄了進去，她又費勁的按了一樓。
被擦得一塵不染的電梯門剛要關上，一聲低沉有力的聲音伴隨着一雙修長白皙骨骼分明的手一起進入了電梯，電梯門遇到障礙物刷的一下重新打開，隨即一雙擦得一塵不染的皮鞋踏進了電梯裏。黎泱看着自己抱着箱子的模樣映進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