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詐金花
王兵:“還有做清一色,四歸一這一手牌,也是很厲害。老張放炮你沒有要,何順紅跟張,你不能胡,輪到你就自摸九萬。”
我說:“那不算什麼,我就想賭自摸。”
王兵:“賭自摸是需要勇氣的,一手大牌,做成了,不胡,萬一被別人胡了,那後悔得連自殺的心都有。可你就敢賭,別人就不敢賭呀!”
我說:“既然在牌桌上了,還有什麼不敢賭的?心有多大膽,量有多大產。”
王兵:“說的就是這個道理,膽大日龍日虎,膽小隻能日個抱雞母。”
我哈哈一笑:“我就是一個賭徒嘛!”
王兵果斷地搖頭:“錯!”
我一愣:“什麼錯了?”
王兵盯着我,一臉嚴肅地道:“你不是一個賭徒,你是一個萬中無一的賭徒,所以呀!你不成大器,誰成大器?”
我又是一愣:“你這麼看得起我?”
王兵:“牌桌之上見真章!是鐵是鋼一驗就知道了。”
我飄飄然了,我他媽一個不會打麻將,連心愛的女人都丟了的人,在別人口中,居然是萬中無一的賭徒?
王兵:“喝酒。”
我笑着說:“我想靜靜了!”
王兵:“靜靜是誰?”
我端起酒杯:“喝酒!為我們的友情乾杯!”
王兵更直接:“為了贏錢乾杯!”
以後的日子,我和王兵頻頻聯手,我的麻將技術簡直是突飛猛進,一日千里。我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把別人的鈔票源源不斷地贏進了我們的腰包。可還沒有人知道我們是搭子。
然而好景不長,幸福的日子總是短暫的。
王兵他爹死了,他回家去奔喪,奔喪了就沒有再來。(以後我還會與王兵重逢,那是很多年的事情了。)
我少了一個搭子,就好比少了一條胳膊,正常的人少了一條胳膊,是不是實力大大減弱了?
我開始孤軍作戰。
我的技術不斷提高,打麻將贏的時候多,輸的時候少。此時此刻,我儼然成了麻將桌子上的常勝將軍,我覺得,這才對得起我九萬的綽號。
忽如一夜風雨來,滿城儘是詐金花。
詐金花流行起來了,廠里的工人們開始詐金花,不打麻將了。
有時候,我覺得四川人真偉大。四川人口一億多,四川人都吃苦耐勞,背井離鄉在大江南北,沿海一帶闖蕩,打工老闆都喜歡,做生意當地人也喜歡。
四川人走到哪裏,就把四川人的美德帶到哪裏。當然,也同時把一些不好的東西帶了過去,比如:詐金花。如果詐金花用於娛樂就無可厚非,但是如果用於賭博,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詐金花,也叫扎金花、悶金花、扯金花、蒙金花、三張牌等等,九萬覺得,最貼切的名字叫詐金花。請注意,這個詐字,是陰險狡詐的詐,一個詐字,就能完全體現出牌桌上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那種交鋒……
詐金花非常簡單,每人分三張牌,最多可以讓十八個人同時玩,最少兩個人也可以對玩。人多熱鬧,體現出四川人團結,大家一起娛樂的精神;人少清凈,體現四川人的智慧,兩個人也可以娛樂。一人不喝酒,兩人不打牌,這一句話要改寫了。
詐金花是用普通的撲克牌,有兩種玩法,一種是去掉兩張鬼牌,這樣最多十七人玩,還能剩下一張撲克牌。三條為炸彈,也叫豹子,比如三張10,三張K,反正三張點數一樣的都叫豹子。
同一色而且是相連的牌為清順,也叫順金,比如,紅心A、K、Q,草花10、9、8。
同一色的牌為金花,比如黑桃A、J、6,草花9、5、3。
相連但不同色的叫順子,或者連子,比如紅心K,方塊Q,草花J。
三張牌之中有兩張牌點數一樣,另一張不同,這個叫對子,比如黑桃A,紅心A,草花3,這就是一對A。
如果三張牌點數或者花色都不一樣,這樣的牌就是雜牌。
一般的規則是豹子大過順金,順金大過金花,金花大過順子,順子大過對子,對子大過雜牌。三條A是至尊,最大的牌,2、3、5的雜牌最小。
另一種玩法是加入兩張鬼牌,這種玩法叫鬼金花,兩張鬼牌可以代替任何牌,規則和金花一樣,但是這就有了一個問題,也就是一副牌之中可能有六張一樣的牌,比如六張A,這個時候,就區別大鬼和小鬼,大鬼大於小鬼。比如,甲手中有紅心10和草花10,另外有一張大鬼,乙手中有黑桃10和方塊10,和一張小鬼,甲手中的三條10就大於乙手中的三條10。
以此類推。
鬼金花的玩法比普通的金花更複雜,更有趣味性。而且,鬼金花還有一個規則,那就是最小的雜牌2、3、5可以吃最大的三條A。也就是說,在鬼金花之中,沒有絕對的天牌。
詐金花在廠里瘋狂流行起來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只要有四川人就足夠了,然後湖北鄰居詐起金花,江西表兄弟們也來湊個熱鬧……
詐金花當然是要賭博的。
不想贏錢的賭徒都不是好賭徒。試問天下有哪個賭徒不想把別人口袋裏,家裏,存摺上,八輩子祖宗的錢都贏光?然後花天酒地,盡情瀟洒。
賭博強盜心。
“詐金花開始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呀!想贏錢的都過來呀!不想贏錢的都走開呀!”廠里的老梁聲音大的如高音喇叭在廣播,估計全廠的人都能夠聽得見。
呼啦!一大群人涌了進來。拖桌子的,搶凳子的,佔位置的,亂成一團。大家都懷着同樣的心情,詐金花,贏別人的錢。
想想多美!
“開始,開始啦!坐好!”甲在招兵買馬。
“下底,下底。”乙已經迫不及待,掏出一塊錢拍在桌子中間。
“切牌,快點切牌!”丙更心急,他洗好了牌,遞給他的下家,讓下家切牌。
“輪到你發言了,快點啊……”丁催促前面的人發言。發言,就是牌轉到你的位置,該你決定怎麼打了。
“等一下,我還沒位置呢?”有人抱怨說:“你們也太不人道了,居然不給我留個位置。”
“隨便找個地方坐嗎!別擋了我的光!”
“就是要擋你的光,讓你贏不了錢!”
“馬拉個幣!老子又沒得罪你?”
“你擋着我發財了,還說沒得罪我!你得罪我先人了!”
可謂人聲鼎沸!
我從雙層架子床的上層被窩裏伸出雙手,舒服地伸了個懶腰,長長地打了個呵欠,安逸,太安逸了:“鎚子,你們都整起來了嗎?居然沒有喊我九萬……”
我早已經不認真上班了,上班又苦又累,時間又長,工資又少,有什麼前途?我順便整一個自摸就夠一天的工資了。我混在廠里的目的就是為了和大家打牌,贏工友們的錢,讓工友們上班去吧!
“九萬,你狗日的,詐金花都不積極是不?我開除你!”老梁義正辭嚴地罵道。老梁是廠里的管理人員,不可或缺的紅人,上班他帶領工人們搞工作,下班他帶領工人們詐金花,盡心盡責,無怨無悔,一致贏得老闆和工人的尊重。
我也很尊重他。
“梁哥,莫開除我,我立刻就到!”我翻身,一躍而下,一分鐘,穿褲子衣服,洗臉刷牙,快如閃電,然後飛馬報告:“梁哥,我請求參加戰鬥!”
“這樣還差不多,我們詐金花這個組織,需要的就是有你這樣積極精神的人才,大家歡迎九萬同志,鼓掌!”梁管理果然是管理人才,懂得如何與工人打成一片。
大家熱烈鼓掌,我,九萬同志!加入了詐金花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