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底三張
“兄弟,我想和你交個朋友,起來,我們吃飯去。”蔣真理哈哈一笑。
在一家小飯館裏,蔣真理點了幾個好菜,要了幾瓶啤酒。這一年,我的酒量已經練了出來,煙也能抽一兩根,不過很少抽。
蔣真理拿出煙,遞給我一支,我也接過了。
他又給我點煙。
兩人碰了幾杯,彼此的距離就更近了。
“你都看到了?”我問蔣真理。
“九萬,你說我能不知道嗎?你的套路打得太明顯了,我一眼就看出來了。”蔣真理正色道。蔣真理嘴裏說的打套路,就是我藏牌,贏錢的過程。
“原來蔣哥是個高手。”我佩服不已。
“既然咱們兄弟能夠相識,也都有點本事,我們聯手合作,你應該明白,一個人打牌沒有兩個人贏錢的機會大!”蔣真理認真地說。
我連連點頭,這點我深有體會:“蔣哥打了多少年牌?”
“我九歲就開始詐金花了,那個時候打五分錢的底,今年二十六歲,最大打過十塊錢的底。很多熟悉我的人喊我蔣真理。”蔣真理說。
蔣真理,這還差不多,這個名字比蔣真理貼切得多。
“十塊錢的底?那要多少錢?”我暗暗吃了一驚。
“一兩千少不了的。”蔣真理,不,從此以後的蔣真理,不以為然,那個時候,一兩千不是個小數目。蔣真理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裏摸出一副撲克:“僅僅靠藏牌是不行的,那些廠里的人沒有經驗,萬一被別人看到了呢,後果就很難說了。”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那怎麼整?”
“不偷不搶,只靠雙手致富,不挑不抬,就看三張牌,我蔣真理可沒有進過一天的廠,靠的就是這撲克牌。”蔣真理完全暴露出了他真實的一面,粗魯,粗俗,但是打牌的確有一套,洗牌的動作如行雲流水,看得我眼花繚亂。
蔣真理洗完牌之後把牌拿到我的面前:“你切一下。”
我切了一下,蔣真理就按照順序發了四家的牌,之後,問我:“你看看你是什麼牌?”
我掀起自己的牌一看,暗暗吸了一口涼氣,居然是三條K。天啊,這是多大的牌?
“三張K。”
“我三張A。”蔣真理一邊說,一邊掀開自己的三張牌。
“鎚子……”九萬是真的吃了一驚。
“這個就是活子牌。”蔣真理得意地搖晃着腦袋:“你說,這樣的牌,一把能贏多少錢?”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活子牌這個詞。
我問:“什麼叫活子牌?”
蔣真理:“就是靠千術,也就是手上功夫做出作弊的牌。”
我如醍醐灌頂,心頭豁然開朗。
“賭博,靠運氣是贏不到錢的,必須靠技術。什麼是技術,這個活子牌就是技術。”蔣真理嘆了口氣:“曉得不,我曾經也被人用活子牌贏光過身上所有的錢,自從我學會了這個活子牌,就只有我贏別人的錢了……”
我佩服得不要不要的:“蔣哥,一個字,高。”
蔣真理:“還有一個字:硬!”
我奉承他:“又高又硬!”
好話不怕多,好話可以拉近兩人的距離。
我和蔣真理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你先在廠里待着,等廠里發工資那一天我就過來。我們都多準備點錢,如此這般,好好乾一回,事成之後,我們分成。”蔣真理離開的時候這麼對我說。
我滿口答應:“收到。”
終於等到發工資的那一天。這邊的工廠最人性的就是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發工資這一天一般不上班,工人可以盡情地玩。
當然,很多人都在一起詐金花。
蔣真理也準時來了,他來的理由是找老鄉,真實的目的是打牌。
“蔣哥,來嘛,玩幾把。”我熱情地發出邀請。
“沒啥子錢,玩不起,我經常輸啊!”蔣真理苦着臉,一副不想打牌的樣子。
“不怕輸得苦,只要不斷賭,最窮莫過於討飯,不死就要出頭,來嘛!”我笑着說。
“媽的,輸習慣了就好了。”蔣真理一邊罵娘,一邊挨着我坐下來。他坐在我的下手方,這個是有目的的。
也是我和他事先商量好的。
大家賭得熱火朝天。
終於輪到蔣真理坐莊,也就是該他發牌。詐金花有一個規矩,莊家洗牌之後,就該莊家的上手方切牌。蔣真理坐在我的下手方就是這個目的,他洗好活子牌,我切牌,才不會切亂他洗好的活子牌。只要不切亂他洗好的牌,活子牌就能發給自己,自己就能贏。
洗活子牌說起來神秘,其實原理很簡單,比如有八個人玩牌,那麼就會發出二十四張撲克牌,每人的牌相隔七張,以此類推三次,只要確定了幾個人,按照這個順序把自己需要的牌插進去,給別人切牌的時候用左手的大指拇指甲掐住下面的牌,就不會切亂自己洗好的牌,但是這個需要兩個人配合。
我和蔣真理已經商量好的,自然配合得天衣無縫。
牌一發完,蔣真理給了九萬一個眼神,表示一切搞定,現在就需要九萬把牌桌上的人一個一個地拖進這個陷阱裏面,放光他們的血。
“好多把沒有收底了,拼了,我悶十塊。”輪到九萬的位置,前面已經過了六個人。今天打的是兩塊錢的底,五十封頂。這個是我上場的時候提出來的,理由是今天發工資,大家都有錢,玩大點。不想這個提議得到大家的一致贊成,大家的心態都一樣,都想多贏一點。而且,這個打得越大,越刺激。賭博,不僅僅具有一獲千金的投機性,還具有強烈的刺激性。
所以,很多人喜歡賭博。
“我是捨命陪君子,跟十塊。”蔣真理配合我。
“鎚子!牛二楞是最有脾氣悶的,他不悶,誰敢悶?”我第一個就拉牛二楞下陷阱。
“那當然,錢是王八蛋,輸了就去賺。”牛二楞真的有點二,一頂高帽子就把他拉了下來。
何順紅不聲不響就扔進了兩張十元在裏面。
“你不找錢回去?”牛二楞好心提醒他。
“不用找了,就悶二十塊!”何順紅這個月領了幾大百,感覺像個土財主一樣,財大氣粗。
滿座皆驚。
蔣真理對我這個能力表示非常滿意。
“悶就悶,誰怕誰!”我表示雄起來了。
“悶!”幾個人都雄了起來。
好戲開場了。我和蔣真理相視一笑,一切都在兩人的掌握之中。
這把牌的結果是蔣真理以一把龍虎金花贏了一大堆鈔票。
蔣真理再一次洗牌,洗了之後又給九萬切牌。我剛才故意下了不少,輸了,那是演戲,我覺得自己沒有當成演員真的有點可惜,如果被哪個導演相中,說不定也能撈個最佳男配角什麼的。
繼續表演。
我知道,這一次蔣真理洗的是底三張。底三張,顧名思義,就是最下面的三張。這也是一種手段,把自己想發出來的牌放三張在牌的最下面,發牌的時候,其餘的人都從上面發,而目標卻從下面抽牌。這一招其實比活子牌更簡單,但是要求手勢,也就是抽牌的時候,不能讓別人看出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條件,就是切牌的人。切了牌之後把切下的牌放在桌子上,如果放在牌墩上,底三張被埋在中間,就是神仙也發不出來了。
這就是蔣真理和我合作的原因。
“切得厚,打個夠,切得薄,剃個光腦殼,算球了,早死早投生,投了變書生。”我嘴裏念念有詞,切了一下,並很隨意地把切下的牌扣在桌子中間。
表演到位,無懈可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