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緣分
第227章
“蕭昊天……”盧妮娜在心裏發出了一聲長嘆,“你再強,這世界一定有人比你更強!”
“你才30歲!還有半輩子,那時你會變孱弱。”
“你覺得不在乎,但是有一天,一定會有你在乎的東西!報復早晚會落到你最在乎的東西身上!”
“不一定要為了什麼目的着活,你活着,本身就是理由!這算是我這麼多年的經驗吧。”
“他讓你來的?”蕭昊天看着她,冷笑了一聲,“讓你來作說客?”
“我說這些話不是因為江林,是為了你。”盧妮娜看着眼前的年輕人。“如果15年前是因為我……”她指的是江林和蕭昊天的姐姐,她知道,那年輕人明白她的意思。
“蕭昊天,你們在一起10年了,難道你還不明白?”
“你以為你真的沒有改變他嗎?有多少個十年?無論如何,你敢說現在你最在乎的不是他嗎?他最在乎的不是你?”
“你現在有個機會跟你最在乎的人在一起……這世界上有多少人沒有這個機會?為什麼你不珍惜?”
一陣風起,盧妮娜的眼紅了起來。
兩個人無聲對視着。
“蕭昊天,回D市吧,好好把握你的機會。”
風裏,蕭昊天忽然放下了拳頭……
專案組。
17層專案組會議室。
江林為首的黑幫集團政府滲透案,案前動員會,高層也已早早落座。
周圍掌聲響起。
一瞬間,喬溫倫以為又回到了一年半以前,只是台上的人少了幾個,距離第一次專案組成立時的見面會,已經一年零四個月了。
意見相左僵持不下。
盧妮娜最後一個說話。
“很多人問過我為什麼當警察。”盧妮娜開口了,照例聲音很輕,“我想,或許,你們每個人也都被問起過這個的問題。”
“你們中也有一些人問過我。”下面有人笑了起來。
“中學時代,我的同學中,有一個女孩子,是個混血兒。”盧妮娜緩緩說下去,“她是移民的後代,非常聰明,是我們班最出眾的學生,也非常漂亮,我當時很羨慕,”
下面,像去年一樣,再次有人大笑了起來。
“她的父母來自一個遙遠的國家。”盧妮娜平靜地看着台下那發笑的警官,表情卻是很嚴肅的。
喬溫倫在台下注視着她。
“在那個國家,人們一生下來,就要努力成為特權階級。”
“從民眾中生出來,目的卻要脫離人民。”
台下的警察不笑了。
“而在這裏,二百多年前,我們的先人曾為了爭取這個權利流血犧牲,它就是: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賦予她們不可讓與的權利,包括生存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
所以我們都信仰公平、公正、長久、安定。”
“我們相信任何個人、集團、權力,不能凌駕於代表大多人利益的法律之上。”
盧妮娜想起了喬溫倫說過的話,“我們一代代護衛的就是這個理想。”
盧妮娜停頓了下來,低頭看了眼桌子,桌面上,她胳膊肘邊兒,翻開的宗卷上,最上面是俱樂部那個案子。
第一頁上,小青正在大照片里無聲地望着她。
盧妮娜抬起了頭。
“我們不能讓這世界,有一天充滿弱者的憤怒。”她緩緩地說,小青死前向她大瞪着眼睛。
“如果有一天這世界充滿弱者的憤怒,那就真的遍地戾氣了。”盧妮娜說。
“這就是我們今天,為什麼在這兒。也是我對這個案子的態度。”
……
幽暗的辦公室里,辦公枱上,躺着一隻拆開的信封。
一隻修長的手,握着那張卡片。
田曉曉:“嗨,盧妮娜警官。我是田曉曉。”
靜靜地房間裏,盧妮娜彷彿能聽見田曉曉那熟悉的聲音。
“喬溫倫說,你曾經和他一起救過我的孩子,而且喜歡我的畫,但是已經好多年沒看到了,謝謝你,如果可以,我想邀請你來看我的畫展。”
田曉曉寫到這裏,笑了起來。
“所以他讓我寫這封信,親自邀請你來,我也曾幾次聽我的孩子提起過你。念雅也希望再見到你!嗯,我想說的是,我隨時歡迎你來找我。”田曉曉對盧妮娜說。
“我在票上有寫‘贈給尊敬的盧妮娜警官’!”就像在眼前,田曉曉對着盧妮娜露出笑容,“你和你的朋友就拿着它直接進來就好了!
再祝愉快!
你熟悉的,田曉曉”
盧妮娜反覆地看着那張卡片,看着那上面的字體,許久,她輕嘆一聲。輕輕把它撕成了四瓣,紙片、信封,那兩張五顏六色的票,一起落進了腳邊的垃圾筒里。
盧妮娜抬頭看向屏幕。碰動鼠標。
她無聲地看着那上面打開的一幅照片,液晶屏上,田曉曉正朝着鏡頭微笑。
燦爛的陽光落在她蓬鬆的頭髮上,身後是綠油油的草坪。
許久,盧妮娜按下刪除。
她隨手按下旁邊的電話機,起身向窗邊走去。
……
“我會嘗試重新開始生活。”盧尼娜說,向山上走去。
“你得補課!”喬溫倫嚴肅教訓道。
盧尼娜笑笑。“我知道。”
“起碼你要知道現在聯賽有哪幾個隊,有哪幾個明星!”
“好的,我會學習一下。”
“然後你要知道這一帶公路開車怎麼走,因為我父母家住在這裏。”
“好。”
“還有……”喬溫倫想了想,“總統是誰。”
“這個我知道。”盧尼娜笑着歪頭看喬溫倫,“那……別的我還用知道嗎?!”
“好吧,考慮到你的智商……別的,暫時,可以放一放!”
“嗨──你們真快!”她們身後,喬溫倫的妹妹帶着她的孩子追了上來。
“那時我和藍正業經常在這裏騎車。”山坡邊,喬溫倫對侄子說。
那時,這裏還沒這麼熱鬧。
他還記得,最後一次,他上大學前的那個夏天,他騎着車和藍正業在這裏比賽。
山坡上,另一端,幾米之外,盧妮娜和喬溫倫的妹妹說著話。
“你來過?”
“多少年前……”盧妮娜輕聲說,一瞬間,竟似乎有些惶惑。
“應該是這裏……”她打量着山下帶子般的公路,“我來過……有運動員在賽自行車,對,就是那一天。”
她記得,那個晨曦微露的清晨,她在車裏和清越最後一次一起坐盧爸爸那輛加長車裏。
他們一個拿着攝影機,一個拿着照相機。
“我對拍電影不感興趣。”
清越哥哥再次舉起了攝影機,盧尼娜擺了擺手,讓坐在對面的清越哥哥拍窗外。
“是啊,你只對鏡頭前的帥哥美女感興趣!”她哥哥說著掉轉了炮口方向,放下了玻璃。
“嘿,她們騎得真好看!”清越發現了新目標。
“對了,你想知道上次那幾張怎麼拍的?我拍給你看。”盧尼娜抓起了相機,也轉向床外。
公路上,一群健碩的賽車手穿着漂亮的運動服,正以驚人地速度趕了上來。
“喔!她們騎得真快!”清越哥哥的鏡頭馬上跟了上去。
盧尼娜看着那一幕,一瞬間也按動了快門。
一瞬間,她不由怦然心動,也想在晨光里就那樣騎車,保鏢偶爾轉頭看看他們並不多話。
沒有注意到,車裏和車外,他們幾乎是同齡人。
盧尼娜記得,就在那一天,在郊外她和哥哥分手,她上了二叔的車,去參加一個賽馬的節日,當天住在叔叔那裏。
不久之後,盧清越去英國,盧尼娜去了爸爸的會議……
“你想知道那天誰得的冠軍嗎?!”不遠處,喬溫倫聽見盧尼娜的話,忽然轉頭。
兩人對視着,笑了出來。
“這,我不記得了……”盧尼娜突然有些茫然,“太遠了,我看不見她們的樣子。”
“你有不記得的事嗎?”喬溫倫挖苦道。
“當然,很多。太多了,比我能記的多。”盧尼娜看着她咧嘴一樂。
喬溫倫父母家裏。
廳里,喬溫倫和盧妮娜一起看着那些照片,有喬溫倫小時候的,也有當了警察以後的,結婚時的。
“嗯,這個他們也留了一張!”喬溫倫說。
那是喬溫倫結婚時,專案組的合影,照片上,只是少了伍正新和盧妮娜,畫面最後排,留出了兩個空缺。
“快動手吧!幫我幹活兒!”喬溫倫的妹妹匆匆走過,在她背上拍了一巴掌,“爸媽一會兒回來,估計她們回來,咱們剛好!說上幾句話,就開飯!”
喬溫倫幫妹妹把柜子高處的東西都拿了下來。
“把那幾個大框子拆下來,我換新的!”妹妹在隔壁喊。
喬溫倫把大相框一個個換了下來。
有一個上回搬家時砸了一個角,她妹妹現在要換一整套新的。
最後一個。
喬溫倫停了下來。
那是那一年夏天,他拿了冠軍之後,藍正業拍的。他捧着獎盃,看着鏡頭,對面,就是藍正業。那個夏天之後,他就上大學了,再也沒有真正回到鄉下。
喬溫倫獃獃地看着那照片。
每看到那照片,他都會想到藍正業。
現在,第一次,看着那照片,她忽然感覺不那麼沉重了。
他有二十年,沒動過它了!
許久,喬溫倫看着照片。終於他慢慢去掉那相框,把照片放在旁邊。
就在那時,一滴淚水忽然落在了照片上。
“喬溫倫!幫我一下。”隔壁妹妹在喊他。
喬溫倫匆忙把照片上那滴淚水拂去,轉身奔了出去。
就在他背後,桌上。
大照片上,喬溫倫穿着紅色的賽車服,拿着獎盃,滿臉陽光望着鏡頭。
在他身後,照片左上角,原先被粗重的邊框壓住的地方:
遠遠地,幾個人看見有人拍照停了下來。沒有再往下走。
一個高大的保鏢露出了半個肩膀。
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背向鏡頭,卻微微側轉了臉。現在喬溫倫能認出是盧清越。
就在她對面,一個黑髮的運動少女,拉住盧清越示意他向旁邊靠,而那女孩,盧尼娜正從盧清越身後探出頭,向前張望;向著拍照的方向,向喬溫倫與藍正業的方向,向著鏡頭,露出燦爛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