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一舞驚艷
皇宮盛宴，總是極盡奢華！午時過半，臨近天祿宮的游廊和長亭就已經燃起了火紅的燈燭，宮門處，已經陸陸續續有官員走進來！
此刻，皇甫翼站在玄武亭內，以最高的姿態俯瞰着天祿宮。他褪下繁瑣的朝服，昂藏七尺的剛硬身軀越發顯得氣度不凡，俊美無儔的臉龐可以幫助他將一切情緒隱藏起來。所以，沒人能輕易窺見真實的他！
可是，已經有個小女人，已經可以輕而易舉的挑起他的怒火了！
這幾日，他抑制着自己想要靠近承歡閣的yuwang，甚至有好幾次，差點就那麼走進去。可是。理智回籠，他只能硬生生的將腳步收回來！
不是沒有看見皇后和翊妃的小動作，只是，他作為一個九五至尊，必然該承受的悲哀！
“四叔，可準備好了！恐怕，一會兒，宮宴之上，我會將四叔的功勞全部都推給陳騎鋒！”
皇甫翼側頭看向走過來的皇甫覺，並抬手示意他免禮！
“臣只知道一點，這天下姓周不姓權！不管宮宴之上會發生何事，臣只按照計劃行事！”
皇甫覺冷靜的說道，同是一脈相承，在某些事情上，叔侄倆同仇敵愾，還是很有默契的！
皇甫翼滿意的點頭，說：好！四叔一會兒想要什麼賞賜，朕都會答應！”
“若皇上給得起，臣便開口了！”
不自覺的，皇甫覺腦海中浮起一抹宛若幽蘭般的倩影，如果可以！皇帝給得起嗎？
“皇上只要肯割愛，當然給得起！”
“朕力所能及，定然割愛！”
此刻，皇甫覺心中竟有一個奢望，既然權利無望，那隻換得一人心如何？
這本就是為北征勝利歸來的將軍們而設的慶功宴，在宮宴開始之前，皇上，皇后，權相，以及北征將軍，皇甫覺坐定后。原本人聲鼎沸的天祿宮頃刻間安靜下來！
“此次，北征，我大周大獲全勝！這第一杯酒，朕要敬給戰死沙場的士兵亡魂！”
言罷，眾臣起立，皆與皇上同動作，將第一杯酒倒在地上，敬給保家衛國的士兵亡魂！
“第二杯酒，朕要敬給權相，權相用人不疑，推薦的陳騎鋒不負眾望，初上戰場，就已立下戰功！平邑之戰，陳騎鋒於困境中，扭轉戰局，大獲全勝！”
皇甫翼語音剛落，權謹就已站了起來，手持玉杯，對着皇上說：皇上過譽了，臣只是推薦，但卻勝在皇上慧眼識珠，若皇上不用陳騎鋒，他也無用武之地。”
說罷，權謹未等皇帝發話，就已經將酒杯舉高，對着皇帝，一飲而下！
站在權謹身側的陳騎鋒，則是隨着他的動作一起！皇帝隻字未提皇甫覺，的確讓他覺得意外，但終究，他一臣之上，曾經戰功赫赫，先帝親賜相位！此時，是意外，也是理所當然！
濃黑的眉毛下一雙銳利的眼睛，開始收起吝意！
皇甫翼早就習以為常，對權謹的越禮並不在意！
“皇上，慶功宴還有第三杯酒，是要敬給誰？”
文臣王植早就對權謹的越俎代庖感到不滿，也對皇上對他的一再縱容感到不解。此時，宮宴之上，皇上卻隻字未提燕王皇甫覺的功勞，說是替皇甫覺不值，可也是想藉此打擊權謹的氣焰！
“這第三杯酒，朕要敬給這邊境百姓。糧草短缺之際，邊疆的百姓不遺餘力，家家戶戶都將糧草奉出，供給軍中，這是能夠打贏這場戰役的根本！朕同大家共飲！”
皇甫覺的眼神掃視過眾人，權相的笑裏藏刀，眾臣的陽奉陰違，王植趙信等人的失望的神色，還有唯一一個清風朗月的皇甫覺。皇甫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皇后，皇后忙命人上菜！
慶功會結束，宮宴這才真正開始！
繁華熱鬧的宮宴邊角地，有一處安靜的所在。美麗清雅的傾城今日脂粉未施，儘管毫無妝飾，卻依然絕美脫俗！沒有了奼紫嫣紅的粉黛修飾，反更襯得肌膚晶瑩似雪，朱唇嫣然，梨渦秀致，眸光清澈靈動，月光也悄悄偏移了過來，欣賞着她的嬌美！
“脂粉未施，宮衣如此簡單，也遮蓋不住傾城妹妹的美！”
一抹淡雅嗓音傳入耳中，傾城回頭，見是張慕卉，連忙起身行禮。張慕柳是正三品嬪位，身份遠在她之上，傾城自是不敢怠慢！
“參見卉嬪娘娘，傾城失禮了！”
“有什麼好失禮的，妹妹若不介意，姐姐與你同坐如何？”
傾城抬頭，神色微微有些詫異，皇后自是安排了有座位，但見她同樣衣着簡單，傾城沒再多問，向旁移了一個空位！
兩人正說話間，正堂那邊已經傳來歌舞聲，想必是皇后特意安排的！張慕卉看了眉眼低垂的傾城一眼，不禁小聲問：妹妹，你可有見過皇上！”
傾城心中頓然一驚，不知道張慕卉此話何意，只得扮作無知，略帶驚訝的看着她！
“不知，姐姐此話何意？”
張慕卉見她面色驚訝，嬌笑道：妹妹初入宮，有所不知，咱們的皇上可是個見到美人就走不動的主兒，我想，依妹妹絕色，皇上都為你遣退其他選侍了。想來，是對你特別！所以，我才有此一問。”
傾城提到嗓子眼的心緩緩放下來，微笑道：自承歡閣，傾城還未見過皇上。”
張慕卉微笑着看着她，說：你很快就會見到了！”
傾城對着她淡然一笑，轉頭開始欣賞正堂中的歌舞表演！不經意中，卻突然撞到皇帝看向她的目光，嚇得她忙着對皇甫翼點頭微笑示意。
本以為他會移開目光，誰想到，他的目光就定格在那裏。一直看着她，就像是在她未轉頭時，就一直看着她。然後，靜靜的等待着她回頭，與他對視！
傾城不敢移開目光，可終究不敵他的力氣，慢慢低下頭！
皇甫翼的嘴角泛起笑意，她累了，別的女子縱然再累，也不敢隨意低頭，就只有她敢！
既然如此，又能耐她何，倒不如就縱容着她吧！
皇帝將目光收回，眾臣才敢將視線輕輕撇向那角落的女子，只匆匆一瞬，無一人不被驚艷到！
“我想，妹妹的教習一過，皇上會很快召你侍寢呢！”
張慕卉不是沒有注意到皇上對待傾城的特別，心中酸楚得很不是滋味！
傾城靜默不語，心中卻有着淡淡的隱憂！因為，除了皇上的注目外，還有兩道注視着她的視線，讓她感到很不舒服！等到她循望過去，那兩道目光卻又消失於無痕！
待她轉過頭來，卻見張慕卉臉色慘白，額頭上蒙了一層薄薄的細汗！傾城忙扶住她，問道：卉嬪娘娘，你怎麼了？”
張慕卉抬頭，還未答話。走過來一個掌燈嬤嬤，上下打量了張慕卉一番，說：卉嬪娘娘，你該去做準備了！”
張慕卉點點頭，依言起身，卻根本站也站不穩！掌燈嬤嬤扭過頭，絲毫未把她放在眼裏，只催促着她快走。
傾城見她身旁無一個隨侍，忍不住起身扶住她！
“沒事的，傾城，你坐回去吧！不用管我！”
“娘娘請快些走，耽誤了時辰咱們可誰都擔待不起！”掌燈嬤嬤許是不認識傾城，只見她扶着卉嬪，低聲呵斥道：仗着卉嬪良善，小丫頭又跑出去偷懶。還不快扶着你家主子，耽誤了宮宴，可是要掉腦袋的！”
“走吧，我扶你過去。放心，沒人會在意我的！”
不理會掌燈嬤嬤的訓斥，傾城只一心安撫着臉色越見蒼白的卉嬪！握緊她的手，小心攙扶着她離開！
張慕卉再次抬眼看了一眼皇上的方向，怪自己太過疏忽大意，什麼時候遭人算計了都不知道。算計她的人要她出醜，甚至可以要她的命。此時此刻，她只能求助傾城。
“傾城，你會跳舞嗎？姐姐今日有難，傾城可願幫助我度過此難關！”
傾城是個絕頂聰明的女孩，張慕卉一句話，她就能猜出來個大概了！
“原來，姐姐衣着簡單，是為了獻舞！傾城願意相幫，只是，姐姐有所不知，我只會跳南朝之舞。對於周朝的舞樂，傾城一無所知！”
“說是獻舞，我也不過是錦上添花之物，根本微不足道！妹妹只需要跟在領舞人身後，跟隨着她即可！更何況，燈燭很暗，旁人不細瞧是看不出來的！”
此時，門外再度傳來掌燈嬤嬤催促的聲音，傾城只思索了一下，前後進退兩難，只得點頭答應！
明鏡兩燭台，歌樓舞榭，掩映在如瀑布般流瀉而下的月光中，如夢似幻！樂官所吹彈的管樂是周朝特意為遠徵士兵所譜的歸鄉賦，實則是妻子思念丈夫，盼望丈夫早日勝仗歸來的樂章！
十幾個曼妙女子，紅顏青衫，三千青絲如墨染，從後台裊裊而出。傾城身着一襲明黃淡雅長裙，墨發側披如瀑，素顏清雅面孔淡淡嫣笑！
她一出場，就知道自己錯了！可既然答應助人，就必須一幫到底！也許。卉嬪根本不知道，領舞人就是她自己，亦或是，有人在拿這場皇上無比重視的宮宴開玩笑！
驚覺於自己心底情緒轉變的異常，傾城忙鎮定心神，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伴舞的姑娘們，待她們全部點頭示意，傾城開始了隨樂聲而起舞！
歸鄉賦！傾城也想歸鄉！也想回到父親身邊，伴他終老！
樂聲低時，傾城如落地的花蕊，纖腰欲折！觀舞之人無不一聲聲嘆息！
樂聲高時，傾城如綻放的月桂，清香陣陣，欲上雲霄飛往廣寒！觀舞之人皆不約而同發出一陣陣高亢的讚歎！
樂聲柔時，眾女擁抱傾城，她纖頸微伸，流轉的波光看向遠處，似在翹首盼望着，遠征的丈夫歸來！
舞畢旋轉，她再度回歸成含苞欲放的花蕾姿態，宛若初墜人世的仙子，不諳世事，卻情比金堅，將所有的寄望化為等待！
一舞方畢，傾城隨眾女退下！
皇后的臉色鐵青，就算是在皇上轉身面對她，仍未能恢復平靜！
皇甫翼將眼神從皇後身旁移開，仍將目光鎖在舞台之上，仿若還未能回神。可他的右拳握緊，實實在在的泄露了他的怒火！
權相終至回神，忍不住讚歎道：皇上有此佳人相伴，真是一件賞心悅事了！此女舞姿柔美，顧盼流轉間，風姿無限，可使天地盡失色！”
雖是讚歎的話，皇甫翼卻突然警覺起來！銳利的眼神掃過皇甫覺！
皇甫覺在此前，就決意站出來，對於權謹來說，要一個女子性命有何難！更何況，皇帝定和自己的想法一樣，不想看見美人就此香消玉殞！
可權謹就已經在這瞬息萬變的時機中先聲奪人！
“不過，此女所舞應是南朝之舞吧！”
皇甫翼驟然神色大變，胸肺的跳動大力緊縮着，聰明如他，竟也一時失言了！
這一句響亮，正在換裝的傾城不是沒有聽見。此刻，她本該去御河了！可卻誤了時辰，口中的腥甜在即將噴薄而出時，被她硬生生壓抑住，交握的雙手處漸漸漫出一絲絲血跡！
然後，天色徹底暗了下去，黯淡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