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一別如斯(1)
清漪醒的時候,已經是夜半時分了。
月影重瞳,燈下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清漪仔細去看,卻是萃濃無疑了。
清漪輕聲喚道:“萃濃——”
萃濃轉過身來,應了一聲,又問道:“可還覺得哪裏不舒服嗎?”
清漪的傷口已經盡數被包紮好了,衣服也換了。挨了那麼多刀,說不疼都是騙人的。她輕輕搖頭,“就是還有些疼。”
萃濃走過來,扶起了她,“疼就對了。你啊,平時我說多少句你都不聽,現下里疼也是活該。下次可不許這麼任性了。”
萃濃一向是對清漪言聽計從,哪裏這般教訓過她。清漪面上一怔,只獃獃地看着萃濃。她曉得萃濃只是關心她,因而勉強一笑,道:“我還不是放心不下你和小弟。只可惜我終究是功夫太差了。”
萃濃道:“你心裏明白就好了。現下里剛醒,也別說這些了,趕緊省省吧。”
方說完,就聽到清凌在外頭喚道:“萃濃,你趕緊出來。”
萃濃不耐煩道:“叫叫叫,叫什麼叫。有什麼事情,你自個先處理着。”
“我腳崴了。”
清漪抿唇而笑。
萃濃還是出去了,一見清凌旁邊還有兩個小兵,立馬冷臉道:“你旁邊不是有人嗎?怎的還偏要我來扶。”
清凌道:“好妹妹,你快扶我一把。我就想讓你扶。”
萃濃面上一紅,扶起了清凌,直直往帳篷里去了。這晌清漪一見二人進來,也緩緩起身詢問起清凌的情況來。
清凌道:“不過是方才巡夜的時候,不小心被石頭拌了一腳罷了。二姐就不要擔心了。倒是你這身上的傷,可還疼嗎?”
不待清漪回答,萃濃便道:“你們兩個都不能消停會。”
她已經將藥箱拿了過來,又吩咐清凌道:“你倒是把靴子脫了啊。”
清凌和清漪二人被萃濃說了一通,都感覺到莫名其妙。這不,清凌立馬彎下身子脫去靴子,只待萃濃為他塗抹藥酒了。
清凌的腳腕處紅腫一片,看得人有些心驚。萃濃眉頭緊鎖,沒好氣道:“你也可真是厲害,被石頭拌了一腳,便崴成這個樣子了。”
她並非有意諷刺,故而清凌也不會真的與她計較,反倒是笑道:“你一向知道我這人是大條慣了的。”
萃濃幫他塗好了藥酒,又幫他穿好鞋襪,這才道:“回去之後,拿熱毛巾敷上一敷,不就便會好了。”
“走,我先送你回去。”
清凌只得起身,在萃濃的攙扶之下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帳篷。
月色清明,清漪又穿了一件厚實的外衣,才覺得暖和了些。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帳篷,心裏升起几絲凄涼。此前的時光,雖說萃濃狀態不佳,但是她三人在此相依。這會子,卻只剩下她自己了。
她甚至連紅櫻在哪兒都不知道,更不用說她是否安好無恙了。
清漪強撐着往外頭走了走,她的身子雖然並未復原,至少也走得了路。一盞一盞的燈,懸挂在帳篷旁邊,為這樣的夜晚添了幾分別樣的味道。
就在她剛剛走出帳篷之時,她便看到了不遠處的恆遠。他的胳臂上還懸挂着清漪的大髦。清漪忽然覺得有些不太舒服,想要轉過頭去。卻不想恆遠已經跑了過來,殷勤道:“特使醒了?怎的不好好歇着?這外頭風大,仔細吹得頭疼。”
這一連串的關切,一點都不似在作假。清漪內心裏清楚,不論是恆遠,還是紅櫻,她皆有保護之心,只是她行為處事太欠考慮,與旁人沒有一絲的干係。
因而回道:“我就是覺得裏頭太悶,才想着出來吹一吹。”
多麼地簡潔明了啊。
恆遠道:“特使受了傷,還是得好好休養。若是有什麼吩咐,叫我一聲便是了。”
清漪一愣,“你一直在這裏?”
恆遠道:“是啊。戰場之上,我不能為特使分憂,下了戰場,我該是好好照看特使才是。”
清漪道:“我並無大礙,夜深了,你就回去罷。以後也不許這樣。我並不需要你時刻照看着。夜裏你也得好好歇息才是。不然哪裏有精力保家衛國。”
忽然想起了紅櫻,清漪又問了一句,“對了,紅櫻在哪兒?”
恆遠道:“我帶特使去吧。”
清漪“嗯”了一聲,跟着恆遠去了。
“白天我見大軍撤退,也來不及和特使說一聲便回了帳篷。不久便看到紅櫻姑娘被一個人抱了回來,又是叫軍醫,又是叫熱水的。紅櫻姑娘無事吧。”
恆遠邊走邊詢問道。
清漪知道恆遠說的是杜寧安,才能稍稍放下心來。不過她哪裏知道紅櫻有沒有事,只是默不作聲,跟着恆遠走着。
恆遠見無人回應,便轉過頭去看清漪。只見她穿着一件素色大衣,將整個人都包裹的嚴嚴實實。恆遠低頭看了懸在臂彎的大髦,輕輕撫摸了一把,這才對清漪說道:“特使把大髦也披上吧,免得着涼。”
清漪看了一眼,這大髦她早便不想要了,又生怕自己言辭尖刻傷了恆遠,因而溫和地說道:“這大髦你留着吧,雖然不太合身,但是還能擋得了嚴寒。我看你連件厚實衣裳都沒有,這可不行。”
恆遠眼中升起了脈脈溫情,回應道:“如此,便謝過特使美意了。”
他故意放慢了腳步,與清漪並肩而行,並偷偷覷着清漪的眼神。而清漪的所有心思都在紅櫻身上,她什麼都不曾感受到。
就這樣,很快便到了杜寧安的帳篷之前。
很明顯,杜寧安的帳篷只有小小的一頂,而旁邊的卻要大出兩倍的規模。清漪隱隱猜出,那應該是軒轅珩的帳篷,還是問道:“誰住在這裏?”
恆遠道:“是寧王殿下。”
一句末了,便聽到軒轅珩在裏頭問道:“是漪兒來了嗎?”
清漪吃驚他的耳力竟然這般好,更讓她吃驚的是,晃神之間軒轅珩已經從帳篷裏頭出來了。身形之快,幾乎和陌寧有幾分相似。他只穿着灰褐色的單衣,想必是聽到聲音之後,直接從榻上爬起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