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入V(21)
南燭(21)
窗外一點斑駁的樹影,一片孤零的落葉,和一個滿腦子開飛機的老少年。
郁冬原是鬧着玩的,她閑着無聊躺在床上刷知乎,正好看到一條熱門問答——如何逼死你的老幹部男朋友,頓時被吸引了興趣。
回復多達數千條,郁冬隨意翻幾條就笑得比門口的京巴還歡脫,“趁男朋友熟睡時拍下自己半遮半掩的裸/照……”郁冬立即腦補了一下陸自喃那張“你再胡來我就親你”的神情,偷笑道:“還是換一下一個好了……嗯……穿性感睡衣隔屏撩人?”
這個……郁冬覺得可行。
雖然她身材不錯,腰身細瘦卻緊緻,陸自喃用“剝了殼的荔枝”形容過,不同於常年不運動所帶來的細膩、柔軟的質感,郁冬的皮膚是吹彈可破的。
還……還有嚼勁?
雖然這好像不是什麼形容詞。
郁冬翻箱倒櫃好好折騰了一番,最後在衣櫃最下角找到一件求職面試時穿的短裙和黑絲襪,她眯眼偷笑,換好后在床上合攏雙腿曲在一側,用手機從上往下拍,不僅顯得雙腿細長,還能從短裙遮住的地方還是綿延想像。
猶抱琵琶半遮面這一出果然對誰都是極其好使的,就算是陸自喃這樣當初交往兩年也不曾戳破那層燈籠紙的老少年,在收到圖片時,也莫名動了動喉嚨,擠出一句:“靠……老子總有一天死在你手裏……”
開車門,連樓下的京巴他也懶得逗了,徑直大步往樓上走,連蟬鳴都消停了一陣。
陸自喃知道郁冬家沒其他人在,卻還是整了整衣服正欲抬手,想着頭一回在郁冬家留宿,怎麼能空手而來?於是他又原路折返,在所有已經被打斷的腦迴路中摩挲郁冬喜歡的一切——
花?郁冬最喜歡的應該是香檳玫瑰,象徵高貴和我足以與你相配,這丫頭很在乎“匹敵”所帶給她的平等感覺,大概是大學時人人都道“郁冬你真幸運”。
短短一句便讓郁冬心中苦澀,為什麼是她足夠幸運得到上帝垂憐,而非陸自喃的好福氣呢?
酒?嘖,這丫頭酒品可不太好,大學時喝完酒纏了他一夜,嘟着嘴一直念叨“陸同學……你給我講故事吧,我要聽好聽的故事,像七個小矮人大戰牛魔王啊,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爭奪紅孩兒……”
陸自喃那會兒要是稍帶敷衍,郁冬一準眨巴她那雙水汽迷濛的眼睛說:“你不給我講故事我就哭,真的,我哭起來可凶啦,就跟自來水龍頭壞了一樣……”
陸自喃那時候不知道郁冬的家境,憑外在的樂觀和良善,以及平日裏的沒心沒肺,他就主觀臆斷郁冬是個小公主。她應當跟自己一樣,被父母呵護、保護,是那種皺個眉頭都有一群人哄着、捧着的小姑娘。
現在他倒是能明白郁冬執着於聽童話故事的原因了,大概人醉時,心反而明朗了。
佛說人生七苦,無非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和求不得。郁冬年紀輕輕卻早已佔據不少。
對尋常人家的孩子而言,睡前卧床聽父母悉心講童話故事的小習慣,溫情不減,但就現在更專註於往pad小遊戲的孩子們來說,被故事引領情緒、天真的去幻想另一個世界的魔力卻不多。
可郁冬恰好保留那一份迷失的童真,她小時候除了自己得到過一本《格林童話》外,幾乎就只有電視劇版的《西遊記》一路陪伴。
以至於郁冬可以清楚的記得每一隻妖精的名字、法術、法寶和來頭,甚至是哪九九八十一難。這樣異於常人的記憶讓陸自喃很是歆羨,但與此同時,他又心疼得不行。這個小姑娘並非如他所想。
到底是看了多少遍,才能如此爛熟於心呢?
陸自喃恍惚中買好花,零食、啤酒還有醬板鴨,幾大袋子拎在手上搖搖晃晃的響着。手機上卻“叮”一聲又出現一張圖片,郁冬在家有些倉皇,尤其是陸自喃沒回她短訊的每一次。
隨即一條短訊跳入:想要高清圖片請先發紅包喲,白嫩嫩,香滑滑的郁小冬在這裏吶!
陸自喃點開圖片,是郁冬穿着弔帶的上身,可惜的是……該打馬賽克的地方都打了馬賽克,露出來的肩膀和小腹其實也能起到差不多的點火功效,至少對陸自喃來說,只要是郁冬,怎麼都是死穴。
回到郁冬家樓下,陸自喃客套地輕輕敲門,發愣之際才發現門上貼了張兔子狀便利貼:鑰匙在門口鞋盒裏面,嘿嘿,哈哈,呵呵,喲喲。
喲呵,一看到這樣的字樣,陸自喃就自動在腦海里演了一出《舌尖上的郁冬》,“她,是生命開始的地方,每個人的一生都在不斷的尋找落地的種子。”
在同一個屋檐下,他們生火、切菜,煮米、做/愛,用食物凝聚家庭,慰藉愛人。平淡無親的鍋碗瓢盆里,盛滿了中國家庭的倫理,更折射出中國式夫妻的愛意。
人們成長、相愛、別離,互相踐行、目送,既是家常,也是日常,更是人生百味。
陸自喃沉下心,滿身大汗地趕去浴室洗了把臉,有些燥熱,直接拿冷水澆了頭。板寸的好處就在此,女人動情時手指無法插/入髮絲之間,好給男人們動手反扣在床頭的間隙。
知道郁冬此刻正貼在門后偷聽,陸自喃不疾不徐地呼了口氣,把剛買的零食放入冰箱,一層一層的裝好,還細心地考慮到郁冬生活上的小迷糊,於是隨意找了張紙,寫好了冰箱裏所裝的食材。
至於花,還是帶進房間的好,倘若郁冬躺下身,頭枕在他的胳膊下,抬眼便是一束嬌嫩的香檳玫瑰盛放在床頭,那……那心情大概會更好,情動大概會更甚,專屬他們的第一次記憶大概也會永生銘記。
算了,就是想方設法又想不出什麼花樣,只好拿花鬨她而已嘛……陸自喃無奈地想。
準備待發,陸自喃覺得當軍人的,是時候拿出“亮劍”精神了!他推門而入,卻見郁冬穿了套高中的藍白校服,呈大字型平躺在床上,一臉可憐地歪着頭對他嚷嚷:“李湛然說……他等下來接你……”
“……幹什麼?”
郁冬懊惱,“說是你們家的酒會。”
“我說你這穿的什麼?”
“校服啊,”郁冬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無奈地說:“我想鬧個制服誘惑來着,可我又沒制服……我們報社的衣服就別提了,樓下大潤發搞活動送的文化衫……”
文化衫上還印着“消費拉動經濟增長,南海只屬於我國觀音,跪!”給跪……
陸自喃走過去,直勾勾地壓在了郁冬身上,跟她鼻子貼鼻子,嘴巴沾着嘴巴,輕聲說:“酒會不用管。”
“不行呀,我都替你答應了。”
“……”陸自喃抬頭。
郁冬見狀生怕他真動氣,趕緊動手拉下他,哄小孩似的在他唇舌上乖乖舔了一會兒,才說:“真不怪我,是李湛然說,說他可以幫我弄到加內特的簽名,我這才一個見利忘義……”
“你想要簽名怎麼不直接問我要?”
郁冬想了想,理直氣壯得反問道:“你會給我別的男人的簽名嗎?”
“我當然不會啊!”
郁冬說:“……我就知道。”
陸自喃這人啊,愛黨愛國好青年,愛家愛老婆好迷夫,主要毛病就是愛吃小醋,吃了小醋還不說,說了還非得郁冬賣身求饒好好哄,哄好了還得信誓旦旦表示自己絕對是有原則——
好比,加內特或者楊洋跟陸自喃一起掉進水裏,那必須是救陸自喃哇!
郁冬要是敢說第二種答案,陸自喃就會冷着眼默默丟出一句:“嗯,很好,我果然是不能指望你……”
陸自喃聞言哭笑不得,開始徐徐解開郁冬的睡衣紐扣,郁冬羞得趕緊別過臉,卻又被他鉗住下巴捏了回來,“躲什麼?又不是沒看過。”
睡衣里細膩的膚色一覽無餘,看文和看人一樣,喜好連綿起伏,就像鰻魚,煎炸烹煮都可以保持其原汁原味的呈現在食客面前。
但若是配上頂級的醬料,再將最接近人體肌膚質感的鰻魚捲起,一口含住,讓醬汁淋到口中慢慢融化肉質,讓鰻魚稍微凸起的不平整在舌尖流連,一點一點的吞噬這種美妙的感覺。
就像陸自喃一點一點舔紅郁冬的乳,顏色愈來愈深,舌尖輕顫,郁冬的身體也跟着微微發抖。
可是這傢伙太壞了!
陸自喃一路慢火輕吻,卻在手指來回撫摸腰身,向上引到乳,他常年訓練手指粗糙,以至於撫摸時帶有一種特定的觸感,有些霸道的侵佔,卻又舒服的來來回回,撩得郁冬連髮絲間都是黏膩的汗。
“陸同學……”郁冬呢喃,“我身上都濕透了……”
陸自喃聲音黯啞,“那我幫你脫掉好不好?”
“好,”郁冬乖巧地點點頭,奶聲奶氣地說:“那你真的不去酒會了嗎?你家主辦的誒……”
陸自喃笑得諱莫如深,他刨了之前一貫的溫柔細膩,直接伸手探到郁冬身下,摸了一手糖漿,他探進去兩根手指,郁冬難受得直蹬腿,陸自喃抽出手來按住亂撲騰的旱鴨子。
陸自喃拉過被角,“睡前小甜點,”他欺身親了一下眼神迷離的郁冬,說:“睡吧,我準備一下去參加酒會。”
“哦……那好吧……”
陸自喃的話語像是某種催眠的咒語,郁冬乖乖地合上眼,可怎麼說郁冬也是根正苗紅的黨/員啊,怎麼能在男/色面前拋棄我黨原則和底線呢,她猛然驚醒,委屈地說:“哦!你竟然純撩我!”
陸自喃曖昧的笑笑,“怎麼?急了?”
“誰……誰急了……”郁冬語塞,“我只是、只是怕你燒着自己!”
“……你再說一遍?”陸自喃俯下身,原本郁冬下身就被他壓着,現在手臂也被鉗在頭頂。
郁冬服軟,撒嬌說:“我疼——”
陸自喃急着鬆開手,“哪兒疼?”
郁冬學着趙麗蓉的調調說道:“一杯你開胃,二杯你腎不虧,三杯五杯下了肚,保證你的小臉兒呀,白里透着紅,紅里透着黑,黑不溜秋,綠了吧唧兒,藍哇哇兒地,紫不溜湫,粉嘟嘟兒地透着那個美……”
越說越心虛,郁冬裝傻偷笑:“那什麼,我心疼……心疼……心疼你這麼好卻瞎了眼看上我……”
啊呸!心疼你燒着自己!
心疼你槍都上了膛卻沒能走火!
燒死你得了!
忍冬(22)
郁冬沉沉地睡了一覺,醒來時陸自喃已經離開了,但床頭柜上晾着的白開水還是溫的。
檸檬片飄在水面,這是陸自喃的習慣,知道郁冬扁桃體時常發炎,一句“多喝熱水”就像蒲扇之餘冬日,多餘而讓人哭笑不得。陸自喃不同,他習慣言勝於行。
分開五年,郁冬很多時候不經意回想起時,滿眼儘是陸自喃各式各樣的小習慣。
像將零錢按面值分類裝在錢包,像手機備忘錄里滿滿關於對郁冬的提醒,像是路邊轉角偶然邂逅的、眉眼與郁冬相似的小小小姑娘。
那時候郁冬的室友總愛夜談時給她做各種戀愛戰略指導,幾個女生就着一碗泡麵或是一盒鴨脖,就能輕易把男人的心思分析得頭頭是道。
哪怕明知自己在感情里輸得一敗塗地,也好似從沒受過傷似的用過來人的語氣,說愛情的無畏,說愛情的無所謂。不就是談個戀愛嗎?
能有多難。
郁冬那時候是信的,一切看起來華而不實的名言佳句,從愛情歌頌到自由的控訴,她都讀得認真。在陸自喃面前,她一貫沒有自信,有些來自於家境烙印在她背上的屈辱感,也有一些源於自己。
撇開陸自喃父親是國家籃球隊教練,和傳聞其母是榮光影視的董事長外,陸自喃本身並沒有過多享受,甚至是預知家庭所帶能給他的更多光環。
被教練挑去八一隊試訓時,陸自喃每天在高壓的訓練強度下,自我苛刻,每夜加訓兩小時。縱使筋疲力盡,甚至蒙受不公時,他也沒有跟家裏抱怨過一秒。
直到大學開始職業生涯后,他更是沒有再問家裏伸手要過一分錢,他從沒送過郁冬以金錢衡量尤其貴重的東西,每一次的禮物都融在生活的細膩里。
一頓親手做的飯菜,一次不遠不近的郊區旅行,一場午夜電影,直至十二點跟郁冬親吻,一本貼滿比賽所到國家風景照片的紀念冊……
無一不是以手抵心,平淡細長。
按陸同學的說法,他對於郁冬全然是完整的一個靈魂個體,除了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有點扒光郁冬這件事上,其他時候,他都可以向電影念的那樣——
Happinessisnotaboutbeingimmortalnorhavingfoodorrightsinone'shand.
It’sabouthavingeachtinywishcometrue,orhavingsomethingtoeatwhenyouarehungryorhavingsomeone'slovewhenyouneedlove.
幸福,不是長生不老,不是大魚大肉,不是權傾朝野。幸福是每一個微小的生活願望達成。當你想吃的時候有得吃,想被愛的時候有人來愛你。
當郁冬每日清晨醒來,手邊總有一杯溫水。
思來想去郁冬還是有些遲疑,以前戀愛時陸自喃就帶郁冬回家見家長的念頭,只是郁冬一直跟他打馬虎眼,他也不便勉強。
如今他臨走前再提陪同他參加酒會的事,郁冬不是沒有動心的,只要她一想到陸自喃身邊出現的落落大方的富家小姐,她就急得直想哭。
沒有比較時,她還能夠保管好自己的自尊心。一旦有了鮮明的對比,她就害怕得不行。
陸自喃這次依舊把選擇權交給了郁冬自己,手機上有陸自喃發過來的造型店地址,無論是禮服還是首飾,他早已經精心挑好。
前提是,郁冬肯去。
車子在樓下一直候着,陸自喃先回家幫忙,沒有主人家跟客人一同進場的道理。陸家只有他一個少爺,但凡出點小毛病,就是給人直戳脊梁骨的機會。
但所幸陸自喃的父母還算開明、本分,這些年家裏絲毫沒有沾染外界的權錢紛爭,至少家裏沒有。
對於陸自喃的生活他們也向來不會多加干涉,尤其是常年在外訓練、比賽的陸父,就更少跟兒子談論職業籃球方面的事。
幾個人卸去假面,一回家就全然是另一番樣子。
其實陸家極少辦酒會,一來是兒子、先生不迎合這樣的場合,再者陸母佟立模特出身,獨自經營一家享譽全國的影視製作公司,要說真有多大的利益往來,倒也不至於,無非是跟圈內人打打交道。
這一出酒會請的也大多是公司藝人和陸家的好友,門外記者圍堵,各路不太冒頭的小花旦抓住時機擋在門外各種搔首弄姿。
但風頭反倒被遲來的幾位世家小姐搶了空。
陳冉祖父一輩都是生意人,實打實的做事業發家的生意人,家庭背景深不可測,尤其是官政皆通。
佟立這一齣戲,到底還是為陳冉演。
無論是從小跟陸自喃一起長大的李湛然,還是小時候多有接觸的陳冉,陸立都有打算。無論如何,這丫頭絕不能落到旁人家裏去。
陳冉父母皆是反貪局管理層,今晚的酒會不宜出席,但陳家也是給足了佟立面子,不僅來了一位不靠家裏的陳冉小姐,連陳家老太太也到訪。
佟立趕緊迎上去,扶着老太太的胳膊說:“您來了真讓我受寵若驚,”擺手拍拍陳冉,“冉冉越來越水靈了!”
老太太客氣道:“哪裏,這丫頭天天在外頭跑新聞,皮膚又黑又乾燥,可心疼壞我了。”
“哪能啊,冉冉放哪裏那都是拔尖兒的好,孩子嘛,靠自己也好,我們吶,總有顧不上的時候。”
“自喃更是如此。”
陳冉乖巧的跟在一側,一路大方的舉杯與其他人打招呼,笑而不言,很快吸引了一眾目光。佟立看在眼裏,遞了句話給老太太:“冉冉今年多大了?”
老太太何等眼尖,瞄了眼向她們走來的陸自喃,提高音量:“不小了,正是該結婚成家的時候。”
“陳奶奶,陳冉。”陸自喃站定,同他們點頭。
“你們倆認識?”佟立問。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意會說:“從小冉冉就愛跟着自喃後頭跑,這哪能長大了就不認識了?”
“是、是,孩子們私下裏的事我這個當媽的都不清楚,”佟立給陸自喃使了個眼色,“你今晚好好招待冉冉,我跟你陳奶奶要到裏面歇會兒了。”
陳冉答應,陸自喃看她一眼,沒開腔。
陳冉自然而然挽過陸自喃的胳膊,一路皮笑肉不笑的問:“沒帶女朋友來?”
陸自喃笑笑,“時間還早。”
陳冉挑眉,憋了一口悶氣,停在長桌邊把玩手裏的高腳杯,晃了晃裏面只剩一口的香檳,“跳舞嗎?”
“不太會。”
“我看你是不想跟我跳。”陳冉似笑非笑,看不出語意里是否帶着慍氣,“真當你只是運動員呢?”
陸自喃對她語氣中的鄙夷有些不快,放下手裏的酒杯,“我確實不會跳舞,運動員肢體不協調。”
陳冉輕哧,“今天是什麼場合你我都明白,你不願意請我跳舞我自然不勉強,只是等下你女朋友來了,這開場舞輪到誰也輪不到她。”
陳冉在心裏哂笑,你以為我不知道郁冬是什麼貨色?
龍葵(23)
陸自喃骨節泛白,捏着玻璃杯的手有些置氣,他目光飄遠了一會兒,說:“勞你費心。”
“你好自為之,”陳冉氣不過,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話,“不是每個人都有一次、兩次拒絕我的機會。”
“抱歉,我並不以此為榮幸。”
“哼!”
裙角飛揚,對着油鹽不進的陸自喃,陳冉第一次體味挫敗感,這人油鹽不進,他不同於其他**的圓滑世故,他像只充滿少年氣的風箏。
飄飄蕩蕩卻有着繩索的羈絆,絕不隨波逐流,就算是一兩句唬人的敷衍,他都不屑。
說完便隻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郁冬並不知道自己會在這樣不恰當的時候遇到陳冉,她聽同事嚼過舌根,只知陳冉家境優渥,卻怎麼也沒想到她竟是名副其實的大小姐。
南瓜馬車已經駛到門口,水晶鞋也牢牢套在腳上,郁冬每挪一步,每一次惶恐的接受別人的注目,都分外覺得自己的格格不入。
有些事情不是換了華服就可以徹頭徹骨改變的,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披在身上,虛弱浮泛的步伐,驟然的敏感的自尊,堆積在一起的某一刻。
都會讓郁冬棄甲而逃,只有當自己足夠自信時,旁人的眼光里才不是鄙夷和不屑,而是歆羨和讚賞。
儘管她越夜越美麗。
郁冬遊走在場地邊緣,擔心自己吃相不好,唯恐自己酒品太差,以至於繞了一刻鐘也沒敢碰任何點心和酒水。
郁冬連同自己和手機、衣服一起落在造型店,手不知該如何擺放,來搭訕的人也不知如何得體的回應。
一襲水藍色Valentino抹胸紗裙,緊貼在郁冬身上襯出腰身極曲致,下身蓬鬆感的衣料讓郁冬整個人看起來優雅、清新,水晶鞋灼着光亮。
儘管她一直低調地在進口處溜達,但還是很快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殊不知手她的高定禮服太扎眼,還是她舉手投足間的羞怯難得一見。
陳冉眼尖,近乎一眼撇過去就看清了來人,本能地冷笑道:“穿了條裙子就以為自己是公主。”
站在陳冉身後的男孩年紀不過十五六歲,話頭卻接的好:“冉姐認識?看着不像跟你玩得上的啊。”
“同事。”
他眯着眼往郁冬方向看了看,郁冬正笑着婉拒別人的邀約,“報社的同事?哪家的小姐?”
陳冉捂嘴而笑,姿態嬌媚,“哪家的小姐?那我可真是不知道了,問你喃哥吧,你喃哥比誰都了解。”
見陳冉語氣陰陰沉沉,男生也不多問,只是鬆口一說:“長得倒是真漂亮。”
陳冉抱臂冷眼看着郁冬,她還在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往人少的地方躲,陳冉玩味的說道:“漂亮,是真的漂亮,琉弟,你不妨去請她跳支舞。”
“嘿,我才不去,剛剛那些哥哥們溜一圈兒全被她給拒絕了,我可不自討沒趣。”
“慫!”陳冉一巴掌拍到他背上,“那你想不想邀請她跳開場舞?”
“想啊,”宋琉整了整自己的領結,“我想也沒用,等下喃哥來了,肯定要把全場最美的女人挑走。”
陳冉眼神凌厲,宋琉耍個小聰明舌尖一卷,“冉姐你可準備好了哈,開場舞非你莫屬。”
“哼,算你腦子轉得快。”
陳冉也不多廢話,直接附到宋琉耳邊說:“你放心去邀請她跳開場舞,她要是不同意,你就問她認不認識盧其同和林振義,問她清不清楚當年……”
“真的假的?!”宋琉憋得臉通紅。
陳冉睥他一眼,一口紅酒灌下去,不耐煩地催促:“什麼真的假的?讓你去你就去!”
“得令!冉姐我這就去!”
……
紅酒是怎麼潑到宋琉臉上的,郁冬也不知道,她大概是氣昏了頭才會在做出如此魯莽的舉動。
“媽/的!你竟然敢潑我!”宋琉捏緊郁冬的胳膊,疼得她直往後踉蹌,“你放手!”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么?到底是誰讓你這樣的人混進來的?嗯?!”
“你給我放開……”郁冬委屈得小臉通紅,頭髮也送散開來,不敢在這樣的場合大聲呼號,又心寒於所有人保持笑意的冷眼旁觀。
“我長這麼大從來沒人敢潑我,你可以啊,你有種啊,”宋琉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鬧起來沒個限度,無論管家怎麼阻攔,他都不肯撒手。“舔乾淨!”
“什麼?”郁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宋琉一字一頓地說:“給我一點一點舔乾淨。”
“喲嚯!宋少這是假公濟私啊?”
“舔哪兒呢?哈哈哈哈!”
“宋少這招高明……”
……起鬨聲越來越大。
郁冬強忍着眼淚,挺起身站穩,毫不畏懼地回瞪過去:“你——做——夢!”
宋琉沉下臉冷笑一聲:“好啊,那我就當眾來講講你的出身好了,看看我們這位漂亮的小姐有多高貴。”
“聽說你爸爸挪用公款購置低價不符合標準的建築材料,導致眾多民工意外身亡,隨後畏罪自殺。你母親從小就拋下你跟別人跑了,寧可守着別人家的孩子,也從不去看你。”
“夠了!”郁冬咬着牙說出,“不許你說我父親。”
“哦?好啊,那我們說說繼父,聽說你繼父在陸家的印刷廠工作,時常偷廠里的廢鐵鋼筋出去賣,被工友發現還死不承認。”
“還不止呢,我還知道……”
不需要宋琉鉗住她的手臂,她也實在站不住了,宋琉一鬆手,她就整個人傾跪在地上,低聲抽泣起來。
眾人將他們圍在一起,只有剛跟行長談完一筆大生意的陸自喃一家人站在別墅二樓,佟立還在竭力推薦自己兒子,好讓他跟這些老夥計認識認識。
殊不知陸自喃陡然臉色一沉,猛地奔下樓。
陸自喃個高、力氣大,他衝進圍觀人群的速度極快,近乎撞到了不少名媛,怨聲連連。
“都給我滾。”陸自喃俯下身,心疼得一時不知道怎麼抱郁冬好,郁冬只是哭紅了眼看向他,什麼也不說。
“滾!”
眾人嚇得後退一步,宋琉摸不清狀況,還不怕死地拉了拉陸自喃的胳膊:“哥,這女的不是什麼好人!她不知道怎麼混進來的,聽說她以前還被她繼父……”
陸自喃把郁冬護在懷裏,抱住她的頭,“不怕,有我在,是我不好,是我讓你看到這些噁心的人和事。”
宋琉聞言臉色煞白,一臉惶恐的看着陳冉,她卻無能為力的聳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陸自喃橫抱起郁冬,不顧姍姍來遲的佟立,及在場所有賓客的質疑,一步一步往門外走去。
走了兩步,他才復又轉身,一一掃過所有人或驚訝或看笑話的神色,冷冽的留下一句:“今天的賬,我們稍後再算。”
陸自喃放下郁冬,將他護在身後,幾乎是沒有給人喘息的機會抄起手邊的啤酒瓶就沖宋琉頭上砸去,直到觸碰的最後一刻才停下。
“啊——”連郁冬也驚叫一聲。
“陸自喃!你混帳!”佟立穩住腳,氣得胸口直突突。
宋琉則是嚇愣在原地,陳冉湧上去抱着宋琉的頭四處查看,汩汩血流從宋琉的臉頰順流而下。
郁冬擔心地拉拉陸自喃的胳膊,他用力回握住,眼神還是涼薄的,立在原地一字一頓的說:“傷害郁冬的人,就算是孩子,我也不會放過。”
“再有下次,你——你們——儘管試試看。”
爛攤子丟下,陸自喃重新打橫抱起郁冬,回到車中,他摟緊郁冬連胳膊都在顫抖。
反倒是郁冬沉靜下來,拍拍他的背,像哄受了驚嚇的小朋友一般,說:“我沒事,真沒事。”
沉默須臾,陸自喃吃痛的眼神讓郁冬心悸,他心疼地說:“我怎麼捨得讓你受這樣的委屈……”
郁冬笑中帶淚,“不怪你,從小到大我都習慣了,總是因為家庭而矮人一等,無論多麼努力都會被區別對待,哪怕有些區分是善意的,好心人覺得我更需要關愛。”
“我小時候特奇怪,現在離婚率那麼高,這世上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來自單親家庭,為什麼我就要因為父輩的過錯而羞於提及家庭呢?”
“郁冬……”
思來想去郁冬還是決定帶陸自喃回自己出生的地方看看,那裏才是真正完滿的郁冬。
前幾天郁冬回過老房子一趟,準確來說她早就想搬回去住了,房子裏的陳設都一如二十年前,鏡子模糊了,桌椅泛黃髮舊色,沒有電器,該搬走的、當初能變賣的都沒了。
但郁冬就是喜歡這裏,這是唯一讓她覺得心安的地方。
父親生前所拍的全家福還掛在牆上,玻璃罩被人砸了個稀巴爛,照片邊角也倦了起來,但郁冬卻指着相片對陸自喃說:“看!我爸爸媽媽是不是都很好看?”
神色驕傲的郁冬,陸自喃很喜歡。
郁冬喃喃:“其實那個孩子沒說錯,我爸爸確實挪用公款購置了一批劣質建築材料,導致好幾十人家破人亡,那時候他們每天都上門要債,要不到錢就毆打我跟我媽。”
“雖然都是皮外傷,但那是夏天,身上一大片青的、紫的,害我連門都不敢出。”
陸自喃找不到抹布,只好攤開幾個郁冬添置電器用剩的瓦楞紙盒,摟着郁冬坐下,郁冬卻笑着拉起他,說:“我賠你一個開場舞吧。”
三分鐘癒合傷口,止住眼淚,這是郁冬這些年鍛造出來的厚臉皮。
拿手機放不合適的音樂,沒有觀眾,陸自喃早已經脫了西裝,郁冬也把高跟鞋甩到一邊。
他們雖不擅長跳舞,只是依偎在一起,郁冬不必踮腳,陸自喃低頭摟着她的脖子,貼着耳朵、連着心說起悄悄話來。
郁冬說:“後來我媽把我丟在外婆家,她不聲不響就跟盧宇的爸爸結了婚,起初日子過得不錯,我大多時間都在住校。到暑假就沒辦法了,學校不讓住只能回家,但平時省下來的零花錢也足夠讓我在大通鋪撐上幾天。”
陸自喃知道郁冬說這些不是需要安慰,只是靜靜地聽,心跟着她輕快的語調隱隱疼。
“然後呢?”
“然後……媽媽再嫁過得還行,盧叔其實人不錯,至於偷鋼材廢鐵的事我不清楚了,大概是想多掙點錢貼補家用吧,那時候我媽在家照顧老人,還流產了一回,沒法工作。
郁冬不知不覺又流了眼淚,全濕在陸自喃頸間。
聳聳鼻子,她繼續說道:“後來我們在一起,我的生活剛有點起色,原以為上天終於在我耗盡好運氣遇見你以後,肯再滿足我想要一個家的願望,”郁冬自嘲,“大概是我太貪心了,才莫名又一次毀了短暫的平靜。”
……
具體的郁冬也解釋不清楚。
當初郁冬正在學校跟陸自喃膩歪,突然接到媽媽的電話,說是上完夜班的盧叔和隔壁的林叔在路上被人毆打,現在滿身是血,警/察和救護車剛到……
郁冬連夜趕了過去,卻被告知盧其同的左手手筋被人挑斷,林叔至今昏迷不醒。
在床邊守了一天一夜,盧其同才醒過來,見到郁冬的第一句話卻是……
你和陸自喃都是殺人兇手……
“但我真的不懂為什麼他要說我跟你是……”
郁冬突然回神,急忙收住口,陸自喃還想追問,郁冬自己好好咬了咬陸自喃的耳朵,心一橫貼上他的下身,轉移話題地問:“我們……還做不做?”
“嗯?”陸自喃明顯一怔,“……你行嗎?”
郁冬傻乎乎地笑起來:“你才不行呢!”
“等下你就知道我行不行。”
陸自喃抱了些瓦楞紙盒去房頂,樹邊的鐵梯子風吹日晒早已經生鏽,陸自喃扶着郁冬先上去,他站在上邊還能看見郁冬小時候起的四個輪自行車和挖土的小鐵鍬。
“這裏?”陸自喃有些遲疑,“確定嗎?”
郁冬可憐兮兮地點頭,“我喜歡這裏,這是我小時候的秘密花園。”
儀式感太強,陸自喃乾咳兩聲,鋪上柜子裏剩下的軍大衣,反扣在地上,內襯都是乾淨粗製的,郁冬緩緩躺下去,手指摁在陸自喃的脖頸上,像彈琴一般帶着節奏感。
大約是今晚的氣氛太過凝重,陸自喃的吻也落得格外鄭重,一點一滴儘是陸自喃想要照顧郁冬一輩子的真心,從潔白的乳/房一路舔到腿窩,郁冬周身透着淡淡的奶香。無論含一口哪裏,都能讓他貪婪地吮吸出聲。
“別忍着,這裏都荒廢了,沒人。”陸自喃誘哄郁冬叫出聲,手摸到下面,花苞微微張開,他手指進入得很順利,叢叢的絨毛很柔順,像是摸喵星人的手感。
兩個人都是第一次,陸自喃無師自通卻不敢陡然衝撞進去,只得繼續哄着、揉着,郁冬的腿很細,隨意弓起來就能夾緊陸自喃的腰。
郁冬仰頭看着星空,嘴裏不自覺碎出:“大象……遊樂場……”
她的聲音變得更軟,眼神空洞,陸自喃抬起她翹挺的屁股,蓄力一送……
慢慢地,人在抖,天上的飛的象也在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