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龍之始祖
“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說起來簡單，做起來何其艱難，命運的軌跡變化萬千，然而大道三千、殊途同歸，最終卻依然不免走向終點。”，老人蒼老的面龐上浮現一縷黯然之色，帝魂彷彿間似乎在老人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段人生，其中有喜有悲，有淚水有歡笑，然而最終盡皆化作過眼雲煙，隨風而逝，留下的只是深沉的傷痕。
帝魂搖了搖頭，似乎明白了什麼，但是又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哪怕再強大的生靈也有他的過往，或喜或悲盡皆有之，這就是道、就是生活。
片刻后，老人視線轉向帝魂，那眼眸中風雲聚散、星辰幻滅，老人的聲音滿含滄桑，說道，“破道者，你知道么？我已經等你很久很久了，雖然你說不相信命運，但是宿命卻牽引着你我，五百年後的今天你終究還是走到了我的面前，時也命也，一切終將開始。”
“等我？五百年？”，帝魂不解。
“呵呵，是的，足足五百年啦，從你第一世第一次走進道門開始我就已經在等你，其間雖然也有外人來過這裏，但是破道之人終究只有一個。”老人深深的嘆息道，隨即看到帝魂驚訝的神情，老者微微一笑，接著說道，“你也不必驚訝，輪迴亦不過命運的一種，輪迴鏡雖然威能莫測，然而依舊是在天道之下，一切的一切依然逃不脫‘道’的軌跡。當有一天你能真正的了解‘道’，那時你自然就會明白我所看到的。”
帝魂心裏咯噔一下，臉上的神情變得很難看，這是他最大的隱蔽，沒想到卻被老人一語揭破，這無疑等若撕開了他所有的偽裝，而且既然老人能夠看穿的話，那高高在上的三清之一的原始也必然清楚。
“這、這算什麼？”，帝魂心防被破開，他不禁失神自語道。
而這時老人微微一笑，彷彿洞悉一切又說道，“你也不用太過在意，雖然原始那老傢伙必然也知道你輪迴之事，但是他卻絕對不會出手干涉的，‘道’的約束比你想像的要多得多，即便他高高在上也無法隨心所欲，當年他可以無所顧忌的將你滅殺逼入輪迴，如今你有氣運加身他卻碰你不得，你倒是大可不必為這些而擔憂。而且...”
老人哈哈一笑，似乎想到了什麼，開心許多，臉上深邃的溝壑似乎都化開了許多，只是後面老人卻沒有接著說下去，而帝魂也選擇沉默的沒有多問。
陰暗的洞窟里，綠瑩瑩的光華照在帝魂的臉上，帝魂沉默了，老人的安撫他知道，然而當那些他自以為深埋心底的秘密，原來早已為眾人所知，他的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中，他的前路被人看的清清楚楚，又將如何繼續？他還會有未來么？。
“或許這便是命運吧！”，帝魂一時間只覺心灰意懶，“或許...回來是錯的！”，帝魂第一次如此想道。
老者靜立一旁，那一雙深邃的眼眸深深的看着帝魂，那蒼老的面龐如一潭死水般平靜無波，讓人難以看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麼，黑龍龐大的軀體佔據了大半個洞窟，它那一雙猩紅的銅鈴大眼緊緊的鎖住帝魂，那其中詭異的除了嗜血以外多出一絲其他的意味，似憐憫、似悲哀、似期待，黑龍嘴角噴出着洶湧的熱氣，卻同樣的保持着安靜。
天靈石乳依舊在不斷的滴落，落在那已經空蕩蕩的水坑中，那股馥郁的香氣始終縈繞鼻尖，相信過不了多久，這裏將會重新聚集起一潭石乳液，世間就是這般的神奇，周而復始，循環不絕，一如輪迴一般。
黑暗的石窟中也不知時間的流逝，寂靜的洞窟中一片死寂，二人一龍同樣的沉寂，山洞中的一切似乎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定格之中，唯有那半響響起一次的水聲，以及水坑中再次聚集起的一層薄薄的天靈石乳訴說著時間的流逝，只是與之前不同的還有——帝魂。
帝魂變了，隨着時間的流逝，帝魂的氣息在波盪中緩慢的衰退，此時那剛剛破入識道境的氣息已然再次跌落聞道境，而且如果仔細一看帝魂的臉的話，甚至能夠發現帝魂原本光華白皙中透着健康的紅潤色澤的臉頰居然在這短短的時日裏變得蒼白起來。哀莫大於心死，一個人最大的悲哀莫過於絕望，這次可以說是帝魂回來以後經歷的第一個劫難——‘心劫’。
輪迴的信仰，心中的希望在一瞬間崩塌，讓帝魂心灰意懶，隨之的帝魂不論是修為還是生命力都在這種狀態下開始快速的流逝，如果帝魂一直無法脫出這次的心劫，等待他的只有修為散盡然後‘老死’在這個山洞中。
老人與黑龍顯然早已經發現了帝魂這種狀態，只是作為誘使帝魂的罪魁禍首，不論出於何種目的，老人和黑龍都選擇的默默的等待。
白雪皚皚的山頭上，帝魂雙眸空蕩蕩的望着前方，翠色的波浪、翻滾的白雲以及蔚藍的大海，一如齊雲峰一般無二，帝魂的胸前一把冰藍的長劍當胸而過，一滴滴的殷紅的鮮血順着劍尖緩緩滴落，濺落在翠綠的山頭，為這片雪白之中帶來一抹鮮紅。
帝魂雙手無力的聳拉在兩側，黑色的長發無力的垂落下來，遮蓋住帝魂的臉龐，他微微抬頭，黑髮自兩側分開，露出一張蒼白到沒有一絲色彩的臉孔。
帝魂灰暗的眼眸微抬，天際浮雲朵朵，其中似有一隻巨大的眼眸無情的注視着這座卑微的山頭，帝魂無力的一笑，笑容是那般的苦澀，似在嘲諷自己的無能，或是為自己的無奈而感到悲哀。
體內，輪迴鏡在顫動，似要脫體而出，然而帝魂卻無動於衷，“對不起，尋兒，我終究無法再陪你一起走下去了，你...”
帝魂轉過頭，迎上了那一張滿含淚水卻同樣蒼白的絕美嬌顏，帝魂心底深深一顫，暗淡的眼眸滿是深深的哀傷，那後面的話語終究是無法繼續說出口，帝魂沉默了，再度低下頭去，不敢再看那雙滿是幸福的美眸。
“或許...或許一切就該如此結束吧！”，帝魂心底默默的想到。
隨着血液的流失，帝魂的生機在快速的散去，帝魂的眼眸無力的緩緩閉上，意識漸漸遠去。
“就這樣結束吧！”，帝魂的雙眸徹底的合上了。
於此同時，山洞裏帝魂的修為已經徹底散盡，生命力也走到了盡頭，帝魂的頭髮變得雪白，光潔的臉龐佈滿道道深深的溝壑，那雙暗淡的雙眸已經渾濁不堪，帝魂本就清瘦的身形更是深深彎曲着，就與那遲暮老人一般無二。
山洞中，老人深邃的眼眸終是閃過一抹濃重的哀傷，他沒說的是每個人都有着他既定的宿命，然而命運卻有着很多條線並非唯一，它有着很多的可能，與個人的堅持與努力息息相關，他們能夠看破輪迴、看穿‘道’之軌跡，他們能夠知道那許許多多的可能，卻無法知道你會踏上哪一條路，他們也無法盡掌一切。
“唉...！”，死寂的山洞中一聲深沉的嘆息不斷回蕩着。
“你要放棄么！”，一聲震天的咆哮響徹天地。
山巔上，帝魂剛剛閉合的雙目吃力的緩緩睜開，白雲悠悠的天空中林焱粗狂的面孔映入眼帘，那面孔上此刻滿布憤怒之色，似在為帝魂的頹喪而怒，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帝魂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天際白雲變換，林焱的面孔快速消散而去。帝魂視線微移，落到一旁的雪白之上，那是慕千尋的身影，只是此刻她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那雪白的裙裳已經被鮮血染紅，帝魂心底深深的刺痛着，如刀絞一般。
“為什麼...”，一抹晶瑩自帝魂眼角滑落。
嘀嗒
眼淚落在山巔之上，摔成一片片晶瑩的花瓣，微風吹過，山巔的一切猶如過眼雲煙一般盡皆散去，暗淡的山洞中，帝魂渾濁的雙眸陡然爆發出刺目的精芒，點亮整片山洞。
“一切都不應該是這樣的！”，一抹淚光在帝魂的眼角閃過，帝魂低沉的聲音在山洞中響起。
老人佝僂的身體微微一晃，似為帝魂的氣勢所攝，只是其眼底那屢異色卻是以老人的心境都是壓抑不住。黑龍龐大的身軀微微顫抖着，撞擊在山壁的法陣上發出一陣陣轟隆聲響，那猙獰的龍首微微低垂，一雙銅鈴大眼死死的鎖住帝魂，一股凶戾的氣息瀰漫整個山洞。
帝魂彎曲的身體在黑龍的氣息壓迫下在緩緩挺起，那已經是普通人的蒼老身軀中一股氣息在急速的升騰，帝魂的道在腦海中迅速的重現，山洞中縈繞的天靈石ruxiang氣如百川匯海瘋狂的朝帝魂的身體涌去，‘聞道境’、‘半步識道’、‘識道境’、‘半步入道’，帝魂的氣息在短短的時間裏由一個普通人直接跨入‘入道境’，這才堪堪止住。而這時候洞窟里的屬於天靈石乳的香氣已經全數消失，就連那水坑中剛剛積累下的一層薄薄的天靈石乳也再次乾枯了。
帝魂目中精芒閃動，絲毫不懼的掃了一眼黑龍，那一身屬於曾經帝君的王者之氣絲毫不遜與黑龍的戾氣。惹得黑龍一陣嘶吼咆哮。
帝魂直直的看着身前的老人，眼中再也沒有之前的畏懼，不論結局如何，努力過了就無怨無悔，老人與黑龍的確可以輕易的滅殺自己，但是恐懼卻不會有任何的改變，帝魂放開心胸，心無滯礙則無所畏懼。
“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壞我心境？究竟有何目的？”，帝魂一連拋出三個問題，聲音中無喜無悲，淡然自若。
吼！
黑龍一聲低沉的咆哮，那猙獰的龍口一口灼熱血腥氣息迎面撲向帝魂，似乎下一刻就要將帝魂撕成碎片，只是帝魂卻是看都未曾再看黑龍一眼，這裏的一切顯然都是以眼前的老人為主。
事實也正是如此，在老人輕輕的擺了擺手表示無礙之後，黑龍雖然依然惡狠狠的瞪着帝魂，卻依舊是乖乖的退開了。
老人深邃的眼眸在帝魂身上上下掃視了一番之後，微微頷首道，“破道之人，你終究是沒有讓我失望，破道之路遠比想像之中的要艱辛的多，非意志堅韌者無法完成，你未來的路遠比你想像的還要艱難的多，這次不過只能算是這條路上一道微不足道的小小考驗而已，如果這都無法過去，還不如就此沉眠的好。”，老人的語氣很平淡，就像一聲簡單的問候一般，只是其中的話語卻讓人心底沉重。
“不過，你終究是挺了過來。”，老人眸中閃過一縷讚許之色，緊接着那隻乾癟的手掌對準退到山洞邊角的黑龍遙遙一握，在黑龍痛苦的神色中，一縷漆黑的流光自黑龍頭頂一閃而過。
帝魂看着老人掌心那滴漆黑的液體瞳孔微微一縮，低聲道，“黑龍精血！”。
黑龍精血是黑龍全身血液之中的精華所在，其中蘊含了黑龍強橫的生命力以及天賦傳出所在，一條成年黑龍全身抽幹了也不過最多能夠凝聚出三滴而已，只看角落裏那條黑龍被抽出這一滴黑龍精血后的萎靡之狀就不難看出黑龍精血的珍貴之處了，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一滴黑龍精血足以改變帝魂一生的命運，得精血，帝魂的體質將徹底改變，龍是天地間的寵兒，其修行天賦不言而喻，而只要帝魂能夠融合這地黑龍精血，他的封閉體質會在瞬間轉化成黑龍之體，擁有一身不次於黑龍的天賦能力，這種誘惑足以使任何人瘋狂。
“你究竟是何人？能夠如此駕馭黑龍之人可是不多，已知的那些人當中，可沒聽說過有像你這般的，除非...”，帝魂沉吟片刻后斷然道，“你根本就不是‘人’！”。
黑龍精血的誘惑帝魂也無法抵擋，只是幾世的經歷告訴他，越到這時越要小心，帝魂在腦海中搜索着有限的信息，記得前世的似乎除了那位最先發現這座山洞的人之外，在消息走漏之後，不乏有人下來探尋，只是除了關於山洞中有一隻強橫的魔獸以外再無其他消息傳出，不要說是老人的信息了，就連黑龍的消息都未曾傳出過。
帝魂上下打量着老人，忽而一縷銀輝在眼底一閃而過，帝魂頓時一怔，眼眸死死的鎖住老人那隻先前一直背在身後的手掌，在那拇指上一枚看起來極其精美的龍形銀戒吸引住了帝魂的所有心神。
“這...‘龍神戒’，這是龍神戒！你是龍神‘應龍’！不...不可能的，龍神‘應龍’乃龍之始祖，又怎麼會被人封印在此，不...不會的！”帝魂失神驚呼道。
老人蒼老的面孔露出一絲黯然之色，那低沉的聲音在山洞中緩緩響起，“呵呵，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龍又如何，龍之始祖又如何，天道之下眾生平等，這句話雖然聽起來可笑，但有時候卻是不變的真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我等亦不過是強大一點的螻蟻而已，道之所至無從抗拒。”，老人深深一嘆，其間偶爾閃過的悲涼之色讓帝魂心神皆怔。
只是老人畢竟乃龍神‘應龍’，其心境遠非非常人所能比擬，轉瞬間便收拾心情，淡淡一笑，道，“呵呵，人老了，話就容易變多，總是喜歡沒事發發感慨。”
隨即老人不待帝魂說話便是正了正神色，繼續說道，“好了，說了這麼多，其實以你目前‘入道境‘的修為根本不必理會這許多，很多東西也都不是現在的你所能知道的，你只需按你所想，走你該走的路就可以了，其它的，等你應該知道的時候自然都會知道的。”
暗淡的山洞中，帝魂神色變幻，老人就是應龍這件事實在給了他太多的震撼，應龍——龍之始祖，乃是和高高在上的三清一般的存在，甚至還要久遠的多，只是如今卻是落到這步田地，至此帝魂也不得不相信，老人真的並無惡意，許久，帝魂無力的點了點頭，他知道老人說的都是真的，一個人的境界決定他所能接觸到的東西，帝魂目前所能知道的極其有限。
老人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屈指一彈，那滴漆黑的黑龍精血頓時化作一道漆黑的流光直直的射入帝魂的眉心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