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莫恨,天涯遠
我和某離同學,百般勸阻無效,小飛飛開始華麗麗的採買大行動。
起先他是和本朝最大的馬屁精,右金吾衛大將軍張玄遇的兒子,張盡忠交上了朋友。
張少爺目前由他父親保薦,在太平公主府,捐了個官兒,主管修建陵墓的工作。
你問啥陵墓?還有誰整的!當今最大的Boss武皇后的乾陵啊!從當年委託各方高人,探測風水,堪輿選位,到修造最後完工,我記得,歷史上唯一一座,兩個帝王的夫妻合葬陵,最後建了二十三年。
而張少爺,混了個司主簿,說白了,高級秘書,抄抄寫寫文件的小文員兒。
何愁飛看中的就是他這個工作性質,因為這種崗位,說輕不輕,說重不重,那些機密文件,都要從他“主簿”手裏過的嘛!
小飛飛最有興趣的,是陵墓建造的一般工序和機關設置。
無他,一般小墳頭,也許你還能靠靠蠻力,瞎敲誤打;但是,到了頂級的大墓,那就是技術+經驗+膽量+運氣的挑戰了!
小飛飛沒有盜過墓,談不上技術,不過他可以花錢請那些“腿子”們組團帶隊,不愁;
沒有經驗,問題就大條了。
蒙恬另帶扶蘇的墓地,擺在咱大唐,甚至過了平常王侯將相的水準。普通的盜墓團體,有幾個能幹過這麼大的票?
所以,小飛飛想來想去,決定,先借鑒一下武皇后陛下的現成的案例。
這丫跟張少爺混的比親兄弟還親,不知道幫人家幹了什麼,估計沒準兒就是那些翻牆遞信,匿名送花的活計,反正據說張少爺追女仔追的非常順利,恨不得把他當成關帝爺爺,供在家裏一日三柱長生香——要啥給啥,就差沒掏心窩子了。
小飛飛搞來了幾版部分陵墓建造設計圖,夜夜貓在房裏研究,我真不知道,他能否奮成功。
三日後,此君出關。
神清氣爽,蠢蠢欲動,似乎吃了金剛大力回補丸。
我和某離面面相覷:“研究出啥啦?”
小飛飛笑的很渣:“只有金剛鑽,才能攬這瓷器活兒!我要去添置工具!”
工具,兩個字,後來每提至此,某離的臉,總是比擦了鍋底還黑。
每天幾樣,小飛飛為了目標不明顯,一點一點慢慢往家裏順。
鐵钁、穿鑿、利鍬、鋼鏟、板斧、銅鎬、截鋸、銀鏃、大錐、方鐮、勁鋤、暴刀、竹籤、木筐、山杠、粗麻繩
要不是某離昏頭轉向,咬牙切齒,小飛飛的房間裏,還要繼續多出很多不妙的產品。
要是宋居卿他們長安府衙門的人,對偶們諮詢館來個突擊檢查,肯定能被小飛飛嚇暈過去。
我好小聲的幫忙開脫:“沒關係,就算最後沒挖成,還可以開個雜貨鋪!”
某離陰鬱的奸笑:“小飛啊,你搗鼓這些有的沒的,到時究竟有幾多能用上啊?
我看你還不知道吧?
秦漢以前的大墓,都是不是石人殉葬,是活人殉葬——你帶那大方鐮砸什麼?
主家的葬具,使都是用犀牛皮包裹棺材,一把利刀就劃開了,你當是前村王員外下葬,還要你大錐鑿棺?”
小飛飛悶悶的盯着地面,被打擊的自信心頓消。
“那宋老爺您怎麼說呢?”狐疑。
某離憨臉陰雲密佈:“墓口以鐵水封死通向地宮的入口,你怎麼進去?
黃氣如霧的毒氣安置在墓室隱秘處,觸者鼻目皆辛,七竅流血,你怎麼通過?”
寥寥數語,卻是精妙問題之所在。
小飛飛已經完全拜倒在某離同學的西裝褲,哦,不,是馬褲之下,仰一片孺慕之情。
我簇眉想了想,舉手:“第二關,毒煙嘛,我倒是有辦法!”
“哦?”那兩人不禁驚喜的望着我——潛力爆嘛!
我怵怵的連忙人品:“臉上蒙塊布,厚點,不就過去了么?”
某離絕倒,淡問:“你口鼻打算堅持多久不吸氣?”
“呃——”我努努嘴:“改進的具體工作,還是要交給能人宋大師的嘛!所謂能者多勞……”
小飛飛諂媚的笑顏立刻貼了上去。
幾日後,小飛飛和帝都里的幾個精英“腿子”談判結束,賣着老情面,從三大主力游擊隊裏,各自挑選了一名骨幹,湊成了自助團。
據說,一個是年過花甲的白鬍子老頭兒,一輩子盜過的墓,比我們走過的橋還多,站出來瞧瞧,只一眼就找得到機關和甬道;
一個,是身強體健,功夫在手的壯漢,三百斤磨盤的墓門當初也推的開過;
一個,是賊眉鼠眼,精精怪怪的瘦猴兒,探寶尋蹤最為了得,進哪兒都能搜出寶來……
某離雖然心情不爽小飛飛去進行,那麼危險的幹活,但還是彆扭而體貼的,為他準備了一副西域特製蛟綿絲面罩,囑他下去前用水浸蝕戴到臉上,可保管濕潤一天一夜;
加長烏金探鏟(也就是俗稱的洛陽鏟)一把,囑他探出鐵水丟了鏟子馬上撤離,烏金不怕鐵水,到時回來再取依然管用;
一細竹筐,籠一野獾,說是入甬道前,先放獾,找個活物試驗總沒錯;
最後,他小心翼翼的塞給小飛飛一個黃玉金絲雀牌,並且一定要看見小飛飛掛在脖子上才罷休。
我們詢問用法,答:“無。”
臨別時,我像送兒上京趕考的老媽子,依依不捨。小飛飛雞凍的抓住我的袖子:“東家啊,可得替我瞞緊點!”
我會意的點點頭:“我就和綠綺說,派你去外地,探查開拓市場去啦!”
某離細數:“你們此去,行程不過數十里,來回合計加幹活,算起來,也不會過一旬。
若實在艱難,必須主動放棄,以保命為先,半月之內,“必須”回來!”
小飛飛擺了個明白的手勢,四人絕塵而去。
我在家裏,開始了日盼夜盼的生活。
小飛飛是個厲害的飛賊,我承認。
但是,一般他偷的可都是活人的東西啊!
盜墓,想想看,從死人手裏摳寶貝,那能一樣么?運氣好點,也許能吃個三年,運氣不好,連命都得搭上去!
可是,小飛飛又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我,作為諮詢館的東家,攔也攔不住。
某離見我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工作也沒了積極性,天天只曉得瞟着門口張望,飯吃的也不香了,索性幫我在諮詢館門口,掛了個大牌:“東主有事,歇業待開!”
一旬之後,小飛飛並沒有回來。
我纏着某離,找當初小飛飛接觸的三個游擊隊的外聯“腿子”打聽了一番,他們的人馬,也沒有任何迴音。
我有點急了。
“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我找某離商量,還得避開着小蘋果。
某離琢磨了一下,慢吞吞道:“也許墳頭太廣,墓室太大,找個小寶貝,花費的時間恐怕比大件,要長很多。”
我不放心的掐了他一下:“你咋能確定呢?”
某離顫悠悠的回答:“稟報東主,小生進過漢墓!”
“啊?”我傻了。“說詳細點!”
某離咧了咧嘴:“那個……比方說吧,驃騎大將軍霍去病的生墳,就是我修的!”
“啥叫生墳?”我孜孜不倦。“據我所知,霍去病英年早逝,二十四歲便撒手西歸。漢武帝為了懷念他的的赫赫戰功,在自己的茂陵東側,為霍去病修築了一座形如祁連山的巨大墓冢,寓意是霍去病生前在祁連山一帶戰無不勝,威震北域匈奴。”
某離擺擺手:
“生墳,就是實際下葬軀體的地方。”
我凝重的問:“他究竟是怎麼死的?”
某離扼腕嘆息:“當年霍去病其實是率幾十萬大軍,追殲敵人主力,一直追到狼居胥山以東的,一直都是勝仗。
世人傳說,他因為好戰喜功,冒險孤身率小隊深入山區堵截,中了敵人埋伏,傷重不治被射殺。
其實根本不是那樣!
他是喝了“黃泉水”,活活被渴死的!”
我虎視眈眈催促:“快!再說詳細點!”
“好吧,”某離很是遺憾:“想當初,他要出征,我藉由算卦,提醒他,最好不要前行,否則一去不歸。
即使交情好得不得了,他也沒有聽我的;而那時,族中長老正傳我回山有事,我不得不離了他,沒有隨行。
其實他的軍功,都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的,敵人怎麼不恨他入骨呢?
我老早就搜集到情報,敵人的頭目,說請了一位厲害的法師,專門來對付他。我當時出行匆忙,輕敵只認為,小霍是“麒麟星”降世,尋常的小小法師,能奈他何?還不是虛張聲勢?
沒想到……….”某離紅了眼睛:“沒想到,我回來聽說之後,立刻趕去漠北,只落得給他收屍的下場。我深入敵部,抓住了那個法師,逼迫他吐露實情。
原來,他也算出小霍是“麒麟星”降世,最後,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他去求了本尊的東海應龍。
應龍乃龍部之,想當初大禹路過大荒山東北,求他幫忙治水時,他只用尾巴在地面上輕輕一劃,就劃出一條江河,引洪水入大海!
他囊中的“黃泉水”,一直都是麒麟的剋星。
但凡麒麟飲用此水,就如同在沙漠中越陷越深,通體饑渴難忍,無論喝多少水下去,始終沒有辦法緩解。
法師狠把在祁連山山頂,從源頭開始,把整個山泉支脈,全部摻下了黃泉水,普通人飲用無事,只陷害霍去病一人,活活渴死,命赴黃泉。”
我瞧他心事沉重,趕緊轉移話題:“那生墳怎麼修的,你還沒說呢!”
某離揚起下巴:“小霍喝了“黃泉水”,身體根本腐爛的只余白骨,而且時間不能拖久,等運回京師,白骨都在藥水的作用下,爛成灰了。我用秘法取得了皇帝的許可,單獨在祁連山下,就地給他修了龐大的暗墳。
至於運回去的,屍體是假的,茂陵東側那個陪墳也是假的,那裏面,只有他隨始終攜帶的一把戰刀而已!”
我咋咂舌:“你當時掛了個啥職務?皇帝老爺居然委託你修墳?”
某離不好意思:“東方朔大師收我當他的學徒嘛!”
我揪住他:“究竟毛職位?”
某離眼光四處亂竄:“就是大師的役儀使——”
“啊……”我瞭然:“就是一提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