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公主

朝陽公主

回到諮詢館,我像遊歷在外多年的孩子回到了家一般,淚盈於睫。

綠綺熱情的又是給我打水洗漱,又是急於忙活鮮飯美食。

我拉着她的手說:“小蘋果啊,別把自己累着了。咱不要求滿漢全席,就簡單點,行不?我特想念你的醬油拌飯………..”

綠綺“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東家……..東家……..我差點以為你——”

“以為我回不來了,是不?”我點着她翹翹的鼻頭,擺了個大力女金剛的造型:“蘋果你還是不相信東家嘛!”

何愁飛在一旁彆扭的垛過一杯熱茶,小聲嘀咕:“哼!要不是宋老爺和虎子,你八成就回不來了!這麼大個人,出門還亂跑啥?長安危險着呢!”

我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肩膀:“小飛飛,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沒關係,你再多說幾句,我愛聽!”

小飛飛臉“騰”的一下,紅的堪比豬肝:“我….我不說了!你就成心讓大家急吧!”

蘿蔔長和范居卿哥倆好的擠過來。蘿蔔長的開場白是:“我們家虎子那屁股上的一腳,也不能白挨!你要把事情的前前後後,仔細給大家說清楚!”

范居卿掏出隨身攜帶的小簿子,做翻看狀:“尤其是那個香樟木的馬桶!上面的符號太重要了!我們破案的線索,都指望帶血的刻印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還是某離心腸好:“都別著急,先讓她休息一下,吃頓飽飯吧!”

我點點頭:“我誓,等我祭完五臟廟,我一定交代清楚!”

我到時直接召開新聞布會,還不成么?尼加拉瓜瀑布汗。

等我敲鐘念佛把各位尊神打走,已經過了午夜了。每一個人聽完我這幾天的經歷,都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但是都不肯多說,甚至連意見也一點點都無。平時積極的活躍分子,都不知道隱居何方去鳥。

蘿蔔長臨跨出大門前,特地拉住我,叮囑說:“太複雜了,以我的經驗,這事兒,還沒完。

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最近切莫單身出行。

我和范大人已經招呼兄弟們把物證全部抬回衙門了,你們被綁架的那個長安城邊的不起眼獨棟小樓,居卿告訴我,現在翻檔冊才現,戶主已經死了好多年了……”

我驚訝極了:“那怎麼還在用?平時就沒有人現?”

蘿蔔長左右掃視了一下,壓低聲線:“現在京里,只要有銀子,有關係,什麼事情辦不成?別說是棟房子,就是活人,都能給你弄死了;死人,都能給你說活了……..更何況是那種下人區的邊邊角角,灰色地帶?只要不出事,誰都不會注意。有現成的好處,哪個小官兒不撈?事情不大的,全能擺平嘍……”

我頷:“了解,你們有難處,這個案件,不好破。”

蘿蔔長為難的把自己想要講的下半截話又吞回肚子裏:“….總之,只要有機會,我們一定給你討個公道!我還真想看看,是何方神聖,連大組長都驚動出馬了!”

丫丫個呸的!難度係數太大,一目了然。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某離就出門了。一天未歸,半夜三更才回來。接着這樣的狀態持續了三天,終於在纏繞如網的漆黑里,被我們諮詢館三人,堵在了門廊招牌下。

雖說——坦白從寬,把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但是,在我們諮詢館內部,此條絕不成立!某離架不住大家《九品芝麻官》中的老鴇一樣的口水噴,終於老實交代了行蹤:他這幾天,去查那幅畫了。

那幅畫到底玄機在哪裏?我們待他走進VIp大戶室,點燃四盞油燈,燭光下平鋪在大桌上,仔細觀摩,始終尋不出蛛絲馬跡。

某離得意的把畫,翻轉了過來,指點我們看反面。

我們一個個睜大了眼睛,恨不得比過孫猴子,可是,皆無所獲。某離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中,拿着筆管,戳了戳捲軸鑲邊的那個最下面的邊角:

“看!看這裏…….”

有個小小的黑字——“朝”。

我們三個把捲軸拉近,仔細研究了半晌:“不就是個“朝”字么?意思太不明確!”

某離聳聳眉毛:“這幅畫,我一開始看就覺得,是出自宮中。而宮中,喲一段時間,是禁止落款這個“朝”字的!

為了驗證我的想法,這幾天,我拜託了宮中的一位“貴”人,他雖然算不得三朝元老,也是重量級的萬事通。他答應幫忙,給我聯繫了估計可以解答我大部分問題的一位老嬤嬤,我明天就可以探聽到進一步的消息啦!”

我們三人頓時來了勁。小飛飛立刻挪到某離背後,勤快的給他捏起了背。

綠綺手忙腳亂的給他的杯子裏,又是添茶,又是換水。

某離乾咳了一聲,漫不經心的揉揉太陽穴,老爺的架子端的十足。

我討好的把頭歪過去:“宋老爺,帶我們一同去吧!有事情也好打個下手!”

某離故做正襟危坐:“方館主,這麼大的事件,我弄到的可是第一手最機密的資料啊!怎麼能隨隨便便就帶幾個人充數?”

我一拍手掌:“小蘋果!上菊花干!前次紅瑤妹子成親,婚宴結束離京后,她那園子裏的菊花,不是答應友情全部提供給咱們了么?我早就腌了兩罈子,放在廚房裏了!取了,不要耽誤了宋老爺明天的下酒菜!”

某離這才心滿意足的點頭:“恩,我瞧着大家都是辦實事的人,明天大家就跟我一道前去吧!”

小蘋果和小飛飛面面相覷,兩人相對一擊掌,高興的歡呼起來。

我暗自奸笑:哼!現在擺架子!小心下次保不准誰給你沏茶的時候,就報復性的吐n口吐沫!

第二天,我們全體興緻昂然的尾隨在包袱款款的某離身後,偽裝小廝竊竊成行。

一路出了長安城,沿明德門外方向西去,數裡外,我們進入“棲水庄”。

某離也不閑看,直直奔往村尾。一棟半舊的茅草屋外,他停住腳步。

“有人么?錢大娘在么?”某離輕輕敲門。

“誰呀?”裏面傳來蒼老的應和。

“我們京里來的,是老戴打了招呼的……..”某離柔聲解釋。

“老戴?………老戴啊………那你們進來吧!”

我們四人徐徐而入。待進入茅屋,現是長安城郊特有的那種普通農戶居住的庄屋。屋子不大,白天還算亮堂,收拾的挺乾淨,窗邊坐着個老太太。

某離立刻邁步上前,走到老嫗身邊,深施一禮:“嬤嬤,我們從戴大人處來。”

老嫗抬頭打量了離幾眼,某離趕緊識趣的從袖子裏,掏出一塊油潤白膩的玉配,遞過去。

老嫗揉揉眼睛,盯着玉佩半晌未做聲,忽然一跺腳,把我和綠綺嚇了一跳:“童子戲荷!果然是老戴貼身的信物!恩,你們有什麼事情?”

某離取回玉佩,小心翼翼的收藏好,這才正色道:“有一件棘手的不明問題,想請教嬤嬤。是……..”他瞟了嬤嬤一眼,小聲:“是關於宮裏的!”

老嬤嬤嘴唇有點顫抖:“我現在能這樣坐在這“棲水庄”終老……我當年在宮內欠了老戴的恩情,過誓,一定是要還的!不管何時,手持他信物的人,只要到來,我是一定會竭盡我的所能,完成提出的任何要求的!”

某離連忙揮揮手:“不,我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請教嬤嬤幾個問題而已。您且先看這幅畫——”

他把身後的包袱解下來,從裏面抽出那捲《昭君出塞》,交到老嬤嬤手上。

老嬤嬤就着窗下的光線,反覆觀視,最後,如同摩娑珍寶一般,摩娑着那幅畫,喃喃自語:“真快啊,一轉眼,五六十年過去啦!”

我插嘴:“難道這畫,已經有五六十年的歷史了?”

老嬤嬤閉上眼,沉重的嘆了口氣:“是啊!原本,這是宮中的禁事……..不過,是你們問起,我也只有和盤托出……..這畫——”她指指下角那個“朝”字——“是太宗皇帝最疼愛的小女兒——朝陽公主所繪。”

“朝陽公主?”我們齊聲驚叫。沒聽說過啊!《新唐書》記載太宗皇帝李世民,有十四個兒子,二十一個女兒,可從來沒有聽過,有哪個封號為朝陽公主的。

老嬤嬤顯然也看出了我們的疑惑,主動解釋說:“說起朝陽公主,太宗皇帝還是很喜歡她的。要不是她犯了彌天大錯,她也不會給從宗室的堞譜上刪去,早受封了。”

“那她犯了什麼大錯呀?”小蘋果很是不解。就連尋常的老百姓的知道,天子之家,如果小小的過失,那根本是抬不到桌面的。要干出多麼天大的錯事,才輪的到驅逐出門哇?

老嬤嬤眉峰攢在一起:“想當初,她可真是一位大膽的主兒!呵呵,人漂亮,溫柔,凡事還有自己的主見,太宗皇帝喜歡的不得了!親自下旨,督導虞世南大人,教她寫字畫畫。這幅畫——這幅畫就是她出事之前畫的。呵呵………那個時候啊,她可是什麼敢幹啊!

“那他究竟是什麼原因,被趕出了宗室呢?”某離也焦躁起來。

“也不是被趕………被趕之前她就跑了………因為………她阻了帝王基業常青的路………甚至…….她阻了帝王長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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