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絕處逢生(一)

4.第4章 絕處逢生(一)

“糟糕,待會又得挨打。”馮昕想到掌事宮女的巴掌,勉強艱難地撐起身子,準備下床,誰知雙腿疼痛難忍,想必是昨日跪久了,雙臂也軟弱無力,又倒回床榻上。

“姑娘,你醒了?”一個小宮女聽到聲音,推門而進,走到床邊,柔聲問道。

“是。”馮昕點頭小聲應答。

細看這宮女,倒是面生的很,打扮精緻,看樣子也不像是掖庭宮。

掖庭宮?馮昕此時才反應過來,匆忙打量四周。這個房間確實不是掖庭宮的擺設,潔凈雅緻,帳幔低垂,空氣中還有淡淡的清香,床鋪也不是掖庭宮的粗製木板,而是柔軟華貴的綢緞錦被。

“姑娘,”宮女看出了馮昕的疑惑,“這兒,是長信殿的偏房。”

“長信殿?”

“是。左昭儀娘娘的住處。”

“左昭儀娘娘?”馮昕心下思付,也不知這左昭儀娘娘是哪一位,“奴婢並不認識這位娘娘啊。”

“姑娘倒是不識得我們娘娘?”小宮女驚訝道,后又說:“不礙,姑娘現在既已經醒了,待會兒請示了,就可拜見娘娘了。”

小宮女話音剛落,外面傳來腳步聲音。宮女忙迎上去行禮:“見過左昭儀娘娘。”

馮昕抬頭看過去,一位身着華服的美人踏入屋內。這美人傾城顏色,天仙兒一般,膚如凝脂,螓首蛾眉,美目盼盼,似含秋水。自是溫柔中又含威嚴,馮昕看着,一時怔住了。

美人走到床邊,宮女搬座椅侍候坐下,她未開口,只是凝望着馮昕。馮昕似有晃神,彷彿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些許悲涼,竟有些莫名熟悉之感。

左昭儀屏退宮女,這才說:“昕兒,你受苦了。”

馮昕一時不知所措,不明白這位娘娘怎麼會如此稱呼自己,而且她的眼神,好像很是心疼自己。

“這丫頭不會是病傻了吧?怎麼也沒反應?”

馮昕這才察覺到左昭儀娘娘身後立着的,正是那日見到的內司大人。

“我,不,奴婢不敢。”馮昕急忙掙扎着半坐起身來想要解釋,卻沒想到,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昕兒別怕,有我在呢,有姑母在。”左昭儀抱住了馮昕,聲音哽咽。

“姑母……”馮昕喃喃重複着這兩個字,卻驀然想到,好像娘親確有跟她提過:父親的妹妹當年入宮為妃。她卻從未見過,這些年,也不記得有這麼一個姑母。

內司大人低聲提醒道:“娘娘還是不要過於悲痛,謹防被人看出端倪。”

左昭儀這才放開,拭去淚水,望着飽受折磨的馮昕,心生悲怵,輕輕撫摸她瘦削的臉龐,問道:“昕兒可曾聽兄長說起我?”

馮昕搖搖頭:“父親從不言皇宮之事,倒是母親,閑話時提起過。也只是說姑母國色天香,聰慧過人,只是……昕兒從未見過,您,真的是姑母嗎?”馮昕不敢相信,居然,居然在這魏宮深處,還能有親人。

“是,我是姑母。”左昭儀拉住馮昕的手,點點頭,“兄長一向謹慎,為了避嫌,自是從不會提及。倒未曾想……這般小心,也躲不過……”左昭儀面容哀傷。

馮昕聽了,淚珠又在眼眶打轉。

“先不提這個。昕兒,你身體好些了嗎?”左昭儀怕馮昕身體虛弱,擔不起回憶舊事,怕她過於悲痛。

“昕兒只還記得昨日受罰下跪,其他的倒不大記得。只是身上還是酸痛。”

“哪還是昨日,你都睡了兩天了。”內司大人說:“本就過於虛弱,還被罰至寒夜長跪,娘娘與我喬裝找你時,你都已經暈厥過去了。”

馮昕想起似夢似醒,朦朦朧朧間聽到的那句“昕兒”,“是娘娘,與內司大人救的昕兒嗎?”

“不然還能有誰?”內司大人道,“幸虧去了,不然,你怕是都逃不過漫漫長夜。”

“可是,娘娘與內司大人,怎麼知道我在那兒的?”

“多虧了樂菱,”左昭儀說,“自我知道你還活着,就忙讓樂菱暗中查探你的處境。得到消息又不敢妄動,細細思索怎樣能掩人耳目地救你出來。那日想好法子后,樂菱又去見了你。你可還記得?”

原來那日甬道邊,與內司大人的一面,竟是這樣的原因。

“也幸虧去的及時,要是再晚幾天,怕是你這身體都熬不過去。”左昭儀說,“想想都后怕。”

“可是掖庭宮那邊……”

“你放心,這事我還要細與你說。你以後,可不能稱自己是馮昕了。”左昭儀握着馮昕的雙手,這孩子,面容削瘦,身上傷痕纍纍。想是從來也沒吃過掖庭宮這樣的苦。一夜之間父母雙亡,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堅持下來的,越想心內越是憐惜。

樂菱深知左昭儀心思,輕拍她肩膀,對馮昕說:“先起身吃些東西吧,清麗她們燉了些驅寒的湯藥。待你精神好點,再與你說。”

樂菱着宮女照顧馮昕起身梳洗,又扶她坐桌前,略吃了熱飯,喝了暖身的湯藥。

房間內燃着火炭,宮女拿來鏤空的海棠袖爐,馮昕捧在手裏,漸漸覺得恢復了些力氣。

“你們都下去吧。這裏不用伺候了。”

“是,娘娘。”

左昭儀聽到腳步聲已遠,這才跟馮昕說起怎麼把她接回的。

原來,馮府滿門遭屠這事,皇帝是有意瞞着左昭儀。可是,這等的慘事,又跟左昭儀息息相關,怎能瞞得下來?總有一些人,不知有意無意地讓她知道了。

左昭儀猶如五雷轟頂,雖然踏入深宮多年,鮮少能與家人聯繫。可是畢竟血脈相連。而且左昭儀知道兄長馮朗向來謹慎小心,怎會有“謀逆”之心?必是被人陷害。

這些年,憑着傾城美貌,善解人心,左昭儀一直深受皇帝的寵愛。而今,等到兄長與族人被屠殺之後,她才得知消息。這其中,或許有皇帝對她的不忍,不忍她傷心欲絕;也必然有皇帝的戒備,若她早知道,定會去求情,皇帝卻徹底打消了她冒死求情的可能。

左昭儀是何等聰慧之人,她聽聞此事,傷心痛哭也只敢在無人時,當面是絕不可能以此事質問皇帝。這些年,深宮歲月,伴君如伴虎,縱然再享盛寵,卻終究不能如平常夫妻真誠以待。

皇帝到長信殿那天,左昭儀當即下跪請罪,雖與娘家素無來往,但深為馮氏之女,亦擔其罪。皇帝憐愛地扶起她,搖搖頭,連說罪不及昭儀。

左昭儀穩住皇帝猜疑之心,私下讓知己樂菱暗地裏探查此事,這才得知兄長的幼女還活在世間,已做罪奴被帶入掖庭宮。

“掖庭宮不是人待的地方。棲雲一聽就甚是擔心,恨不得立馬把你救出來。”樂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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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於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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