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情深義重
嵐依倒下的時間,桃夭館眾人已經一擁而上護住了夭藍,夭藍如釋重負般躲在後面,仙及左右顧盼,知道此行已經以失敗告終。遂向人群劈了幾劍,飛身而去。
夭藍撥開簇擁的眾人,嵐依無聲無息的躺在血泊之中,血染紅了她的衣裳,她整個人就像一個斷了線的木偶般凄慘萬分。
夭藍只覺得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嵐依面前,聲淚俱下,眾人一時間也被夭藍驚住。
嵐依是為她而死的,夭藍的心裏只有這一句話。
夭藍曾經以為唯一在意自己的人只有岑九歌,而她的生命中重要的人也只有岑九歌和棠小七,可是就在剛剛,嵐依被奪取性命的那一刻,夭藍才發覺,原來自己是真的把她當成了姐妹。
夭藍見過很多很多的死人,自己的手上也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但眼前的屍體卻讓她心如刀割。見慣了殺戮和無情,忽然被這樣以命相搏的行為一擊,夭藍竟有些措手不及,原來這世上還有真情。
“她是為我而死……”夭藍跪在地上哭着,這世上真的還有人在意自己……竟為她而死……
夭藍擦了擦眼淚,回想起方才的場景,雖然來者黑衣面罩遮的嚴嚴實實,但是那露出的一雙眉眼,足以讓夭藍看出,那是仙及。仙及來找她報仇了。
是啊,仙及怎麼會忘記她對他做過的事情,此仇是一定要報的,這一次,是用了嵐依的生命作為代價夭藍才撿回一條命,下一次呢……
被仙及盯上的滋味,就好比自己的命已經被黑白無常攥在手裏,只是還沒決定何時帶走一樣。夭藍皺着眉頭,向屋外望去。
“主人,從今夜起我們便加強防守。”
夭藍聞言搖了搖頭,“不必。”屋外夜色靜匿,樹影漆黑,夭藍的目光飄忽着,嘆了口氣,“該來的總會來,躲不掉的。”
天邊那一彎月牙在流雲中若隱若現,北方有孤狼對着月光嚎叫。新皇登基,龍椅還未坐穩,北方的異族人便揮兵南下,大舉侵犯。
宏影每日忙的焦頭爛額,內憂外患讓他頭疼的緊,只是這樣的混亂中,高陵俊那樣的人最是不能放過的。說出來讓人笑話,九五之尊的皇帝,一邊說高陵俊是有功之臣,放任其自由瀟洒,一邊又派大把的人手去將“請回”。
夭藍便是宏影手裏遮醜的刀。
仙及走後的第二天,朝廷派人到桃夭館帶來消息,已經將高陵俊軟禁在一酒樓里。
夭藍獨自坐在梳妝枱前,再也沒有人關切的湊到自己身側,問問她接下來要如何去做,又或者是細細碎碎的一堆叮囑。恍惚間,夭藍覺得自己渾身發冷,突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鏡中的臉,一如剛出三步閣時的模樣。只是嘗遍了世態炎涼,在那眼底,多了些從前沒有的東西。夭藍握着手裏的藥瓶,低頭思量了好一會兒,才叫人進來。
來者是一個二十歲左右,容貌姣好的女子,接替嵐依為夭藍做事。
“兩件事。”夭藍對她說道,“第一件,把我和高陵俊會面的事情告訴棠小七。第二件,我一離開桃夭館,你們立刻轉移,桃夭館就此解散。”
女子的臉上露出驚異的神情,卻沒像嵐依那樣問為什麼,也許是自知身份低微,即使有所好奇,也沒有說出口。
正是夜深之時,一枚飛刀串着字條破窗而來,釘在了屋裏的櫥柜上。棠小七被驚醒,看到那在黑夜中發著微光的飛刀,心中嘆息,已經不做殺手了,住個客棧還得小心翼翼。
棠小七打開窗子張望了一番,那人早已不見,於是去櫥柜上拔下了匕首,看起了那張字條。
字條讀罷,棠小七一陣心寒。
宏影不放過高陵俊的事情仙及倒是早有預見,沒想到竟然來的這麼快,看來宏影是打算借夭藍之手了。
夭藍字條上的意思是要棠小七以命換命,她去,高陵俊就能活。
棠小七淡淡的笑了,不會有人因為她的犧牲而得以活命的,自己若是去了,最幸運的,也就是和高陵俊做一對亡命鴛鴦了。
最讓棠小七無法釋懷的是……原來夭藍真的一心想要她的命。
那時因為岑九歌的事情,兩個人形同陌路,卻沒曾想到,夭藍在心底對棠小七的恨,已經到了如此。棠小七深深的嘆了口氣,心頭抽痛。
一夜無眠。
酒樓——
高陵俊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心中知道一會兒將會發生的事情,臉上卻波瀾不驚。酒樓里人滿為患,飲酒作樂,卻逃不脫高陵俊的一雙眼睛。
這些人全都是朝廷的人假扮的,他們看似隨意的喝酒聊天,其實餘光都緊緊盯着高陵俊。
高陵俊信手把玩着手裏的酒杯,既然來了,何不淡然處之?
夭藍帶着薄薄的藍色面紗,妖嬈萬分的從樓下走了上來。
“好久不見啊……”夭藍遠遠的就對高陵俊笑盈盈的說道。
高陵俊沒回話,靜默的看了她一眼。
夭藍信步走過一個個朝廷探子的視線,笑着坐在了高陵俊的對面。“小二,上屏風。”夭藍道。說罷,給高陵俊到起酒來。
“你還在怪我?那時候情況特殊,我要是不投靠妖后,彌妁可是要弄死我的。”夭藍故作可憐,“你不知道,彌妁可是出了名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要不是我殺了她,你的路可不會那麼好走。”
高陵俊道:“無所謂。”天下大亂,懂得則良木而棲是智慧,對於夭藍,高陵俊並不想多做接觸,只覺得這個傳說中的傾城毒姬,是真的毒,由內而外的,也許連血液里都有毒。
“你可真是寬宏大量,夭藍佩服。”說著,夭藍舉起酒杯,“來,夭藍敬你一杯。”
高陵俊警惕的目光突然一閃,周邊的彷彿瞬間安靜了下來,只見夭藍笑着,將舉起的酒杯拿到自己的面前,取下面紗,仰頭一飲而盡。
“好酒量。”夭藍誇道。
屏風外的人都以為是高陵俊喝下了酒,又重新演着喝酒作樂的熱鬧樣子。
高陵俊滿心疑惑,這個夭藍,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夭藍繼續倒着酒,說道,“我們同出三步閣,打小便相識,無論外面的世道如何變,咱們也都算是最親的舊相識了,酒逢知己千杯少,咱們今天好好聊聊……”
“有什麼事。”高陵俊打斷了夭藍的話,也許她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叫來幫手圍堵自己。
可是如此也說不通啊,如果真要正面交鋒,宏影早就派人直接殺了自己了。
夭藍莞爾一笑,“我們來聊聊棠小七。”
高陵俊一怔,見夭藍倒好了酒,握在手裏,“她是一個傻子,從小我就看出來了。”
“那時候彼岸花開的試煉,我是打算殺了她的,可是她呢……竟然都不躲我。她明明是懷疑的,卻寧可騙自己,也不願意相信我會殺她。”夭藍搖着頭笑着說,“她太傻了,太重情義。”
高陵俊看着夭藍的神情,很是真摯,不像是在演戲,低頭也想到了自己,曾經差點害死棠小七,最後她還是……原諒了他。
夭藍看出了高陵俊為何而沉默,一語道破:“她對你更是如此罷?”
高陵俊抬眼對上夭藍的目光,一時間不知如何閃躲。夭藍舉起酒杯,“哈哈,你怕了,罰酒!”說著又把給高陵俊的酒自己喝了。
“棠榮就是利用了她這一點啊……明明不是她的父親,卻要利用父女之情讓棠小七為她賣命,還不如錢財來的乾淨。”夭藍提起棠榮,眉頭一皺,似有萬般不滿,“她被迫嫁入太子府的時候,曾尋死過。”
“仙及救了她。”高陵俊說,“我知道。”這些事,他也是後來才聽說,以前他只覺得仙及是個心冷卻好色風流之人,由此見得他對自己的徒弟還是有真心的。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夭藍諷刺的看了高陵俊一眼。
高陵俊挑眉問道:“你什麼意思?”
夭藍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反問道:“你的傷為什麼會好?為什麼癒合了筋骨內力卻更強了?棠小七為什麼一夜白頭?真是因為嫁人給愁的?”
高陵俊愣住了,半晌,緩緩開口道:“是狼雲幫的聖葯。”
“呸!”夭藍怒道:“這世上根本沒有狼雲聖葯,都是彌妁那個賤人編出來騙你的!你能活過來,能現在坐在我面前,不是因為什麼子虛烏有的聖葯,那是棠小七的命!”
夭藍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那天我親眼看到棠小七去牢裏找你,你躺在那裏不省人事,她用自己的內力為你療傷!”
“可是無奈你傷的太重,她最後只能用心血逆流內力輸入你體內,一整夜,她承受心血逆流之痛一刻不間斷的為你療傷!這才一夜白頭,玄雅是狼雲幫的線人,那日要去殺她,見到此情此景都沒能忍心痛下殺手。”
“你說什麼!”高陵俊急促的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