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自己熄滅的麻煩

第四十六章 自己熄滅的麻煩

整個下午,左胤都呆在驛館。這一路上,他與林老交流最多,與侍衛營的將士們,也就互相見面了打個招呼,若說結交,左胤反而沒有那份心思,他想順其自然,能成為好友最好,即使不能,大家見面問候一下,也就可以了,沒有必要急着與對方深交。

藉著窗口的陽光,左胤翻起了剛剛買的《莊子》,書角似乎還有着某人的氣息。不過原本還有些心猿意馬的左胤,在翻看書的時候,卻又迅速地沉迷。

與其說這本書是某個經典書籍,不如說是一本寓言故事,整本書直接以“逍遙遊”起,同風而起九萬里的壯闊,讓左胤驚嘆於莊子此人的恢弘想像力,那個以五百歲為春的南冥,八千歲為春的大椿,反映着人世的短暫,卻又似乎想表述人力的有盡,而自然的無窮。

相比之下,何其可悲!

左胤心中倒是有着別樣的情緒,人世再苦短,可也是自己的人世,行走一遭,酣暢淋漓,心境順暢最為重要,彭祖八百歲,與我何干,何必羨慕與他人的生活?

看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這一句,左胤若有所思,看來前面的那些描述,都是為了闡述“逍遙遊”,只是對於他這樣一個正值韶華的年輕人,未免不是很認同。

“吱”門聲響起,左胤抬頭一看,卻是林老已經回來了,手裏還拎着個小包裹,左胤笑問道:“林老,這次怎麼不陪着吳公?”

左胤一直以為林老是負責吳公飲食安全的人,這次見他沒有陪同,有些好奇。

林老一屁股就坐在左胤的旁邊,拿起茶壺就灌了幾口,長吁一口氣,顯得愜意之極,他揮手道:“吳公今天是去拜訪一個好友,公孫燾陪着,那個好友,吳公很信任,所以我不陪着也可以。”

隨即林老一臉的詭異笑容,把手裏的小包裹提到與腦袋同高的位置,問道:“左小子,猜猜看這是什麼?”

左胤有些無奈,懷疑道:“不會真是葯吧。”

林老直接把包裹丟給了左胤,臉上也回復了原本正經的表情,調侃道:“想什麼呢,是看你第一次離開南疆,給你點思念的東西。”

左胤好奇地拆開包裹,卻發現是幾顆種子。半年的草藥學習生活,雖然不見得對於草木全知全能,不過包裹里的種子,卻是左胤絕對會記住的——風語草。

風語草是南疆最常見的草木,生長在山川平原,隨處可見,所以名為“風語”,是指隨着風可以傳遞思念,作為南疆的回憶,風語草的種子無疑是非常合適的。

左胤不禁有些感動,林老的這種細緻讓他有些溫暖,林老卻揮揮手,表示不屑,對左胤道:“左小子,別瞎想,這是羅老的委託而已,讓我在一路上幫忙照看他這個學生。”

羅老正是左胤在蒼南時候的草藥方面的“師父”,不過只是跟隨學習,並沒有正式拜師。

左胤拿到種子之後,倒也有些許開心,林老坐了一會,就又去床上靜坐,開始養神,冬日的下午,就這樣漸漸而過。

晚上的時候,吳靖拒絕了渝都郡守歐陽澈與都督崔臨淵的邀請,與侍衛營的將士們一起進餐,用林老的說法,要不是吳公要在渝都見一個故人,沒準就直接路過了。這種耿直倒是讓左胤有些敬佩,他當然明白,吳公不是因為是衛國公才拒絕,而是因為他是吳靖,這就是他的性格。

晚上,左胤練了一會刀術,公孫燾則在一旁指點了下,接着左胤就回到房間繼續看書,難得的空隙,左胤當然要好好珍惜。

渝都的夜晚,不同於驛館的早早歇息,街道上燈火通明,晚飯後到睡前的一段時間,正是渝都最為繁華的時段,各式雜耍藝人開始表演,說書人也在棚子裏講着帝國之前的春秋往事,或者元嘉北伐的英雄史詩,端的是欣欣向榮之景。

渝都,某小巷。

左胤白天所見的少女與小丫鬟正在小巷之中,少女抬頭看着渝都的冬季天空,眼中滿是對星辰的好奇之色,小丫鬟則百無聊賴地走來走去,不時還用腳踢着石頭。

“呼”一個高大的身影瞬間出現在兩人身後,感受到身影出現后,小丫鬟欣喜地跑了過去,抱住了身影的大腿,甜甜笑道:“高爺爺。”

少女則施了個福,恬靜地看着這個身影。

身影從黑暗中走出,卻是足足比普通人高了一個頭的高大老人,年齡有五六十歲,眼睛宛若怒目金剛,手指的關節異常粗大,手背上全是厚厚的老繭,顯然在拳術一道,有着極深的造詣。

高姓老人和藹地揉了揉小丫鬟的腦袋,顯得疼愛之極,與他的兇猛外表形成鮮明對比,他開口對少女道:“小姐,該走了。”

少女還未開口,小丫鬟就不滿地道:“高爺爺,你不知道啊,我們在那個三味書屋的時候,有個書生一直在監視我們呢。”小丫鬟說的煞有其事,高姓老人知道這個孩子絕對不會在大是大非面前有什麼謊言,當下臉色凝重地看着少女。

少女略點了下頭,開口道:“小雨說的沒錯,不過既然我們今夜就走,也就不節外生枝了。”

看着老人懷疑的眼神,少女輕笑一聲,寬慰道:“高爺爺多心了,不是帝國的探子,估計是某個大戶人家的鷹犬吧。”

聽到少女這樣說,老人才不堅持,他咧嘴一笑,問道:“小姐今天見到了衛國公,也算了結心愿了吧?”

少女笑道:“見到衛國公,方知天下名將是何等風采,只是終究有些老了。話說回來,高爺爺你當年不也在北伐隊伍裏面嗎?年輕時候的衛國公,又是什麼樣子?”少女漆黑的瞳孔之中滿是好奇之色,澄澈到幾乎可以映襯出今夜的星辰。

老人輕嘆一聲,聲音有了些許思索,開口道:“北伐之時,我大部分時間跟隨老爺,唯一一次在戰場上見到衛國公,是黃旗湖之戰,那一役,雙方總兵力超過十五萬,那個廣闊的戰場上,衛國公與燕王的英姿,真是令我此生難忘。”

老人的言語有些感慨,顯然回想起那個硝煙的時代,不過他隨即歉意一笑,“說這麼陳年舊事做什麼,我們還是儘快回去吧。”

少女笑了一下,“接下來,可就出不來了。”

老人勸慰道:“小姐不要擔心,老爺都說來,天下之變,就在下一年,到時候,我們就不必如此惶惶度日。”

少女喃喃了一句:“永壽八年么?”

老人拉着小丫鬟的手,與少女一起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渝都,都督崔臨淵府邸。

原本崔家與歐陽家一起準備了一道大宴,想款待衛國公,沒想到被直接拒絕,兩家倒也沒法子,只好各回各家,度過今夜。

崔臨淵只有一個兒子,對其視如掌上明珠,現在崔家公子正在自己的廳堂之中,給自己的首席貼身護衛抱怨着:

“這個衛國公還真是骨鯁,我們崔家和歐陽家聯手請他吃飯,他都不給這個面子。”

護衛年紀三四十有餘,氣息渾厚,身上有着隱隱的波動,正是氣合境的象徵。護衛聽到自家公子的抱怨,倒是毫不在意,淡淡解釋道:“若是衛國公肯屈尊一些,現在早就迎娶五宗的某個嫡系女子,成為帝**部第一人,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呆在殤龍關,一把年紀還要親自指揮戰事。”

崔公子不屑地笑了一句,“這倒也是,也是難得這份‘骨氣’了。”

護衛則對此沒有做評論。

就在此時,一個書生踏着步子走了進來,崔公子看到此人,眼睛不禁一亮,急切道:“快說,那位姑娘今天又做了何事?”

書生正是左胤在書屋見到的那個第四人,他單膝跪下,對崔家公子回道:“啟稟公子,那位姑娘今天中午去了三味書屋,還與一個年輕人熱切交談。”

“什麼?”崔公子顯然頗為意外,他本以為這個偶遇的姑娘是一個冰冷女子,沒想到竟然如此,他的臉上瞬間就有了些憤慨,咬牙道:“如此重要之事,為何現在才報?”

跪下的書生身子一抖,顯然懼怕崔公子的手段,連忙解釋道:“公子息怒,公子今天一天都在陪着老爺,小的實在不好打擾。”

崔公子這才想起來,自己整個下午都在與老爹談論衛國公到來之事,這個書生不敢打擾,倒也可以原諒。

隨即崔公子又恢復了雲淡風輕的神情,問道:“說,那位姑娘在書屋都做了什麼?”

書生立刻回復道:“那個年輕人拿起了《莊子》之後,姑娘似乎頗感興趣,與其上前攀談。”

《莊子》?崔公子不屑地笑了笑,這種儘是大而無當之言的書籍,竟然也有人去看,看來那個年輕人也不怎麼樣,隨即他喝問道:“那個年輕人長什麼樣子?”

書生的身子又是一抖,他能想到這個年輕人被自己家公子找到之後,會是什麼下場,不過公子問到,自己只好如實答覆了。

“回稟公子,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臉龐堅毅,眉毛很是鋒利,走起路來一板一眼,像是個軍人,對了。”書生似乎想起了什麼,指着公子身後的護衛說道:“那個年輕人的氣息,和錢護衛很像。”

公子回頭看去,卻見錢姓護衛眯起了雙眼,問道:“你確定?”

書生有些遲疑,不太確定地說道:“氣息都令小人有些害怕,不過有些不同,那個年輕人身上的氣息顯然更濃一些。”

錢姓護衛有些凝重地對自己家公子道:“公子,看來那個年輕人不簡單,十七八歲的年紀,就有着濃重的血伐之氣...”

護衛還沒有說完,就被公子打斷,他疑惑地看着護衛,問道:“錢護衛,你莫不是怕了不成?”

錢護衛立馬單膝下跪,“屬下豈敢,只是據曾書生的稟告,那個年輕人像是軍人,還有着血伐之氣,屬下怕是衛國公的人,所以才勸誡公子啊。”

崔公子長長喘了一口氣,“接著說。”

護衛繼續道:“公子試想,能在這樣的年紀就有殺氣的人,根本不多,卻又在今日現身,天下豈有如此巧合之事,恐怕是衛國公隨行人員的可能性比較大些,我聽說衛國公車隊之中,的確有一個年輕人,公子可以去打聽一些,再做決斷。”

崔公子遲疑地思慮了一下,隨即對曾書生命令道:“去,去問問驛館的那個年輕人長什麼樣子,如果真是如同錢護衛所言,此事作罷。”

書生趕緊領命而去,留下公子與護衛在這個廳堂之中。

崔公子略微扶額,這個渝都,竟然還有他治不了的同齡人,這點令他很是不爽,而錢姓護衛,則把玩着左手的扳指,扳指內側,緊貼大拇指的一面,有一個小小的“林”字,若是左胤能夠看到,便會驚訝地發現,這個“林”字,與青山城“林府”的“林”,出自一人之手。

“阿嚏”左胤正在看書,卻打了一個噴嚏,他並不知道,不知不覺間,自己躲過了一些麻煩。

“天氣冷了,早些睡吧。”林老淡淡說了句,左胤隨即熄燈。

早些休息,明天好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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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南火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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