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交心

第四十七章 交心

林煙兒攤開了衣裳,上面金線奪目絢爛。林煙兒雖貴為丞相嫡女,自然是見過好的東西,但如此貴重的衣飾,即便是見過,但她從來也不敢往身上穿。一是她喜素淡清雅之衣,二來穿得如此奪目只會惹人非議。她放下衣衫,擔憂說:“王爺,實在是太過於貴重了。只怕不好。”還穿着去宴迎,不明擺着喧賓奪主嗎?他素來都是聰明的,難道不知這些?林煙兒看着陸一璟,頭一次覺得自己看不透他......林煙兒心裏惶惶不安。

“有何不好?”陸一璟皺眉,他看着林煙兒臉色微變問道:“難道你不喜歡?”

“妾身是喜歡的。”林煙兒忙道,“只是害怕這樣傳出去,會惹人非議......”

陸一璟不由得笑了起來,“原是擔心這個,有我在莫怕,你儘管穿就是了。”

林煙兒看着陸一璟滿臉的期盼,實在再說不出拂了他的話,只得硬着頭皮點頭應允。

鴛紅此時帶着彩霞殷桃已收好了花瓣,準備將這些花瓣或晒乾制茶或研碎作香,同林煙兒和陸一璟道了之後便從院子撤下,一時之間院子空落落的。

陸一璟便讓林煙兒換了衣,穿着在小院坐上一坐。

林煙兒遂了陸一璟的願,穿了那衣衫。果真是華艷到極致。即便不着任何頭飾也照樣美得驚為天人。

陸一璟拉着她來到了院子,金線映照在日光下光華流轉,舉手投足之間都能閃出灼灼其華。

林煙兒不自在地牽了牽袖口,她看向陸一璟,見他滿意之色,還是問道:“王爺明日真的要妾身穿這個去?”

“自然是的。”陸一璟拉着她轉了一個圈,看着此時的她彷彿籠罩在一層光圈裏,點點頭道:“這麼好看,不穿着去人多的地方藏着掖着豈不可惜了?”

林煙兒手捻着袖口,既不反駁也不贊同。

翠笙在旁嘆道:“王妃穿這身真是好看到極致了!”

陸一璟起了興緻問翠笙:“怎麼個極致法?”

翠笙認真看了林煙兒,思索了有一會兒道:“以前覺得王妃是菡萏,清麗脫俗。如今卻是牡丹,盡態極妍。”

“我以前可不知你竟會脫口成章。”林煙兒淡淡道。

翠笙跟她多年,見她這般模樣便深知她不是很想穿這衣裳,於是噤了聲。

陸一璟有打圓場的意思說道:“丫鬟都是從了主子的性子,你丫鬟能出口成章,也只能歸功於你這個當主子的博聞強識。”

林煙兒聽出陸一璟的意思,為毋拂他的面子便展了笑顏。兩人見她逐笑皆是鬆了口氣。

陸一璟示意翠笙退下??翠笙行禮拿着托盤合了槅扇之後,他拉過林煙兒靠近自己,近得似乎都能觸及彼此的鼻尖,“我就想對你好,想讓你穿好吃好......還有想讓他好。”陸一璟在林煙兒的小腹上畫圈。

林煙兒聽言心顫,他不過是想對自己好,自己卻又如何想的他?

林煙兒有些內疚伸手抱住他,埋進他的肩窩,那裏溫暖異常,她悶聲地答道:“妾身明日會穿去的。”

陸一璟抱緊她,她從懷孕之後身上再沒了那些花香,只有淡淡的皂莢香,味道平常,但卻讓他魘不知足。

.......

林白從豫州匆匆趕回來時,已日落西斜,燈火闌珊四處。沈氏披了件芙蓉色撒花衣帔正候在垂花門,見林白馬車駛近,她整了衣衫便帶着林淵兒和一眾奴僕迎了上去。

“老爺。”

“父親。”

林白方落地,她們便作禮恭候,林白虛扶讓她們不必多禮,氣息略粗地問道:“這幾日府里沒什麼大亂子吧?”

沈氏心疼地擦掉林白額上的汗,說:“沒出什麼亂子。”說完她拿着汗巾又擦了一下林白袖口上因急駛濺到的泥跡。但沒什麼用。

“這泥穢太多了,擦不盡的。”林白抓住沈氏的手讓她作罷。

沈氏收了汗巾道:“那老爺先下去泡個熱水澡,換身乾淨的衣裳吧。妾身已經派人燒好了熱水。”

林白頷首,便大步朝屋內走去,沈氏林淵兒也隨行跟上。

舟車奔馬最是勞頓飢餒,故而林白靧沐之時,沈氏便命人備了吃食和消乏的茶水。林白換了件墨色蒲紋杭綢直綴,用青玉簪簡單的冠了發,坐在羅漢床上,舒展了一下頹疲的身子。

下人們端了一碟如意糕,一碗慧仁米粥。沈氏在旁布茶,是珠蘭大方,加了些蜂蜜較為解身上的乏困。

林白的確有些餓意,吃了幾口米粥填了轆轆飢腸,才緩下動作,和沈氏說道:“西林是多久來的天清?”

沈氏回他:“也就幾天前的事。”沈氏有一陣子沒見着林白,見他下巴都生出些青茬,有些心疼,“老爺也別太累着自個兒了。”

林白看向她,又舀了一口粥,溫熱得很,“我苦點累點也是值得的??淵兒下月就要及笄了,那些笄禮定要用最好的,不能比煙兒差了去。”

沈氏以為是聽錯了,緩了好一會兒才確信自己所聽無疑......老爺因從前的事對淵姐兒從來都是苛刻的,後來又覺得淵姐兒性子不討喜,向來都是冷怒相對。她從未妄想過能讓淵姐兒與林煙兒相比,也想不到林白會說出這樣的話。沈氏忍不住落淚,忙拿汗巾掩飾,“淵姐兒的笄禮準備得差不多了......”那百花並蒂插屏也只差最後幾朵便完成,是淵姐兒一針一線綉了半年才有的。

“怎哭了?”林白放下米粥,沈氏哭得傷心,他看着心裏也泛酸,語氣沉重地說:“煙姐兒因自幼喪母,淵姐兒又有你,所以我重心皆放在了她心上,倒漏想了淵姐兒,這幾年淵姐兒可曾怨過我?你是否也怨過我?”

“怎會?”沈氏破涕道,“妾身明白老爺的心思,所以也一直盡妾身的本分對煙姐兒好......”沈氏說著哽咽起來,“若是淵姐兒聽見定是高興的。她一直以為,您會因為從前的事厭惡了她去。”

“都說是從前,我怎會記在心上?”林白半哄道,“況且......算來算去其實到底還是我失了偏頗不是?”

沈氏震驚地看向林白,嘴角顫抖地道:“老......老爺您,您都知道?”

“那日我見着淵姐兒奇怪的很,等翠笙走後便去流霜閣找你們,恰巧撞聽了你們的談話。”林白愧疚的看着沈氏,抓過她的手,“以前是我忽視了你們母女倆,放心吧淵姐兒的親事即便不會是安元,我也定會給她找個最好的。”

沈氏眼眶紅透了,她顫着聲:“淵姐兒知道定是會高興得很。”

沈氏從前因年少,又與父親見過些世面,算得一手的好賬,會主中饋之事,所以心氣高得很,平常人家的親事她從來瞧不上,直到她遇見林白。即便朝廷貧官,但官貴是她這樣的商賈之女不能比的。

林白又生得好看,清風霽月的,她一見便傾了心,即便她知道林白心裏有他人,她也不管不顧地嫁近林府作了妾室。從此她那高孤的性子全被斂在卑微的土裏,任怨無聞地幫襯他一步一步走向如今的林丞相。她遭過白眼,為他心裏的那人冷過心中,但最後都苦盡甘來。

沈氏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拿着汗巾抹了又抹,但淚還是洶湧奪眶而出。

“你這哭得我看着心把子疼。”

沈氏搖搖頭,回握着林白釋言:“妾身這是歡喜地哭。”沈氏深吸一口氣,她從未覺得自己是這麼的幸福。

“那也不能哭多了去,總歸是傷眼。”林白見不得沈氏哭,他覺得自己虧欠她們太多,好在還可以彌補。她們還在身邊。

沈氏連忙點頭,和林白交心之後,兩人相處比之前少了些相敬如賓,多了分情誼。

米粥慢慢見底,沈氏這才從喜悅中恍了過來,說道:“老爺,前幾日煙姐兒捎人來信說讓妾身替她在大興和溍州安置幾個算賬娘子替她打探一下那裏王府田產出入賬。”

“煙姐兒可是遭了什麼事?”林白擔憂地問道。

如今兩人說開了,再見林白擔憂的林煙兒的事,沈氏也沒往常的酸澀之感,她解釋道:“好像是煙姐兒打算做主中饋,出了些岔子,被人使了難處。”沈氏沉浮多年,對這些彎彎道道清楚得很,猜想有十之八九就是那個管家不願撒手王府的事務,“妾身已經派了人去,估摸近幾日便會有迴音。老爺莫擔心。”

林白點點頭,“你辦事我向來是放心的。”他想起什麼臉上有了喜意道:“煙姐兒同你說她有了身子沒?”

沈氏驚訝之中帶着喜悅,“可是真的?”

林白點點頭。

沈氏雀躍地挑眉,她看向林白:“許是煙姐兒忘記說了,她現在有了身子定是比以前要金貴些,吃食什麼皆是要注意了去,她怎不早和妾身說,這樣妾身可以支幾個可靠的媽媽過去幫襯她。”

沈氏絮絮叨叨着又道:“煙姐兒又要接手中逵,定是忙不過來的,趕明兒妾身準備幾個媽媽和算賬娘子過去......”

林白心裏也高興,贊同的頷首,“這事你看着辦吧,就是莫太勞累了。”

林白看向沈氏,她穿着豆色紫娟衣裙,坐在錦杌,身旁是下人點的幾盞燈,將沈氏整個人都陷在燭光里,顯得比往常要年輕許多。

她微笑地看着自己,笑容依舊是那麼的平和溫婉:“老爺還說妾身呢,老爺不也是這般勞累的嗎?”

兩人相看對方,皆是從對方眼裏看出了情意,那是在一起多年才能有的相濡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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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亂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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