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縱橫天筠
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蒼穹之上萬里無雲，和煦的微風撲面而來，令人不飲而醉。時已仲秋，本是花殘葉敗的季節，卻在沈府中看不見一絲絲的頹敗之象，反而還如春天般花紅葉綠，芬芳滿堂。
就在正堂門外，早早就擺放好了古香古色的桌椅，桌上也已經沏好了茶，待人飲用。一字排開的四張方椅，從左往右依次坐着常茹、沈萬金、莫蒼華、秦素華四人。而在常茹身後的沈魚兒則帶著兒女心事，目光不時地望向院中的秦天。
此刻，但見沈氏夫婦低頭交耳地評贊着同在院落里的沈復，而沈萬金又時不時的與莫蒼華搭上幾句。只有秦素華在安靜的坐着，每每聽到身後的秦香論及秦天與沈復時，秦素華都只是笑而不語。
片刻之後，隨着院中的秦天與沈復相互揖讓問手之後，便見沈復身形一動，足似龍蛇而走，彈指間便已來到秦天面前。雙手如蒼狗浮雲般變幻繁複，先是攻其中門，再而襲其下盤，后擊其項背，逼得秦天進退不得，只能原地招架……
沈萬金雖不懂武功，但能看得出沈復此刻已是佔盡了上風，不禁得意起來，對莫蒼華說道：“老莫，教得不錯。”
莫蒼華對這個徒弟的表現亦是十分滿意，點頭說道：“必須的，他可是我莫蒼華的唯一傳人。繼續看吧，後面還有更精彩的呢。”
“香兒，這就是卦師的絕學——縱橫。它是以‘變’為魂，卸其之守，馭其之攻，行而無所窮，變而不知意。”一直笑而不語的秦素華突然對秦香說道，心中期冀能以此解說而令這個不喜武學的徒弟會有些許轉變。
秦香自然不知秦素華的深意，擔憂地看着秦天，說道：“如此說來，五弟除了招架之外，根本無從還擊？”
秦素華微微一笑，反問道：“你難道忘了，我們的九曲是以什麼為魂的嗎？”
旁邊的莫蒼華聽罷，隨口說道：“小師妹，九曲之氣魂與縱橫之變魂雖各有側重，但歸根結底都是同宗同源，根本就不存在壓制與否的問題哦。”
秦素華點點頭，說道：“九曲以生、息轉六虛，縱橫亦以逆、順御周流，其中孰高孰低，孰優孰劣，全在他們二人能否融會貫通。而以他們卓越天資，應也不相伯仲。但是……”秦素華突然拉長了聲音，飽含深意地淺淺一笑，繼續說道：“縱橫之天筠是用不得的，想來我的歸塵能與你分出個高下來。”
莫蒼華臉色唰地一下變得鐵青鐵青的，頓時站了起來，又是拍桌又是跺腳，憤憤說道：“這不公平！小師妹你耍詐。完了，完了，師傅怎麼傳我一招等同於沒用的招式。”
眾人看見莫蒼華這孩童也似的言行舉止，除了秦香是心中竊喜之外，沈氏夫婦均已露出頹喪神情，唯有沈魚兒與秦素華似乎都不在意勝負似的，微微一笑。
就在眾人一番言論之後，秦天也已憑藉著九曲獨特的生息之氣，悄然掙脫了沈復的圍困，反擊起來。但見二人如龍相較，來去如風，一時間竟也沒能分出個高下。
如此消得半盞茶時間，秦天身前忽然閃現出一把烈烈蒸騰的氣劍！一把轉瞬即逝的利劍！
這時，秦天驀地向後一閃，雙手在丹田處剛一合圓，便又向左右瞬張出去。眾人頓覺有一股氣浪迎面襲來，隨即便見院中花葉簌簌抖動起來，彈指功夫，已是花雨滿庭，紛飛漫天。
秦天身形驀然一動，疾風也似，勁起無痕，吹襲無跡，卷着飛花落葉，向沈復飛去。
歸塵！
秦香終於等到了秦天施展九曲絕學中最厲害的招式，不由得喜上眉梢，心中大呼，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沈復那副哭喪着臉的表情來。
眼看着青影轉瞬即至，沈氏夫婦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就連沈魚兒也被嚇得花容失色，緊閉着雙眼不敢直視。來回踱着步的莫蒼華也不覺的停下了腳步，直直看着這一幕，喃喃自語：“完了完了……”
在這彈指一瞬，沈復忽地走起九宮八卦步，反應之迅猛莫測就好如游龍一樣，沒入漫天花雨，迎上了青影。
二人身影瞬間相遇在一處，隨着一陣密集而又短促的拳腳之聲傳出，便見兩個身影相互錯了開來！
眾人定睛一看，秦沈二人竟都安然無恙地站在堂前。唯有那如煙如霧的內勁氣流將花木震得簌簌不止。
“逆轉天筠！”秦素華驚詫得坐了起來，旋即笑着說道：“四哥，你什麼時候想出了這麼一招，連我都不告訴。”
天筠一出，山河失色。恩害蒼生，一念思量。
莫蒼華不禁想起了蘇照影口授天筠時說起的忠告，不無驚訝地問道：“小師妹你見過天筠？”剛一說完，便想起了小師妹曾親歷了師傅生平唯一憾事，頓時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當年的南疆一行。”
秦素華點頭應之，隨後便站了起來，說道：“天兒，復兒，堪稱伯仲，造詣之高實在令人欣慰。”
平局！眾人皆是喜形於色，唯獨秦香是空歡喜了一場。
“老金，我剛才演的像不像？”莫蒼華很是得意地看了看沈萬金，不禁自誇起來：“我教的徒弟，不會差！”
沈萬金笑眯了眼，哈哈大笑，說道：“那還是我兒子呢！”。
秦素華淡然一笑，說道：“復兒一招逆天筠大放異彩，連我這個做師叔的都好生羨慕，若是能在逆陽轉陰這方面多下功夫，逆天筠的威力將會更加巨大。而天兒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學會歸塵，亦實屬難得，只是在息氣這方面把握得還不夠精準，以後要勤加練習才是。”
沈復搭着秦天肩膀，說道：“五弟，你真厲害，差點輸給你了。”說完，便與秦天並步向眾人走去
秦天略微一笑，說道：“四哥過謙了。若不是四哥手下留情，五弟恐怕早已跌飛出去。”
沈復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是那麼的莫名其妙，那麼的誇張……
時已逾午，管家阿福早已在正廳備好了飯菜，飢腸轆轆的眾人不約而同地進了大廳，落座。滿席的酒菜不一會兒便已一掃而空，杯盤狼藉。
用過午飯之後，沈復提議他們四個年輕人一同出去遊玩。秦天閑來無事便也答應了，沈魚兒見秦天應允，想也不想點頭贊同，本不願去的秦香在沈復不斷地央求之下，勉強答應了。秦素華等人則在客廳中品茗閑談。
秦素華一手盛着茶，一手輕輕地撥着蓋碗，那渺渺輕煙便呈送出濃郁茶香來。秦素華低抿一口之後，輕輕地將蓋碗放到古樸的木幾之上，和悅顏色，靜聽紛繁。
莫蒼華品茶，是先觀其色，再聞其香，三飲其湯。一口下來，讚歎說道：“老金，你這雀舌當真不錯。”
沈萬金忽然就覺着遇到了知音人，興奮不已，說道：“那是，這可是貢茶，品質那是毋庸置疑的。你看這入水后的芽頭，就像刀劍林立一般，聞這茶湯香高既清，飲后齒頰留香，滿口生津，餘韻……。”
常茹心生厭煩，打斷了沈萬金的話，說道：“得了，得了，你還得瑟個沒完了。都是自家人，你端那麼高，想幹嘛？”
莫蒼華看着立馬噤聲傻站的沈萬金，笑道：“茹兒，也就你能喝得住老金。”
這時，秦素華忽然說道：“金爺，茹姐姐，你們還是不要去參加武林大會了。”
莫蒼華連忙應和說道：“就是，一個商賈人家參加武林大會做什麼。”
沈萬金嘆聲說道：“你以為我想去啊？曉樓能打開門做生意，他有一半的功勞。如今宋雲天的英雄帖都送過來了，這面子我能不給嗎？”
原來曉樓不僅是客人們互販消息的場所，更主要的是沈萬金自己出售各種各樣的消息，其中江湖這一塊的消息主要是來自宋雲天。連那十殿主人可能是魔宗天問的消息都是出自於宋雲天之口，只不過沈萬金沒敢對秦莫二人明說罷了。
當初莫蒼華也曾一再勸說沈萬金不要兜售關於江湖這方面的消息，沈萬金也是答應的了，並幫宋雲天擴建歸雲山莊以作回報。孰料沈萬金這個財迷看到江湖中那些雞鳴狗盜之輩也能一擲千金，就又繼續與宋雲天合作起來。
莫蒼華不由得好笑起來，說道：“當初你要是不把我的話當耳邊風的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任他予取予奪。”
聽到他們舊事重提，常茹氣就不打一處來，瞪着這個唯一一次沒有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的沈萬金，說道：“可不是，都不知道跪爛了我多少搓衣板，還是一根筋的搭上去。看看，現在都跟他歸雲山莊拉扯不清了吧。”
沈萬金頓覺委屈，囁嚅着說道：“夫人，府里一天就要用上百金之多，我也是不得已啊”
沈萬金這不說話還好，一出聲就無異於是火上澆油。但見常茹唰地一下站了起來，擰起沈萬金的耳朵，厲聲說道：“嘿，老金，這家是我管的，看你這意思是怪我咯？”
“哎喲，茹兒你輕點。”
沈萬金登時大叫起來，不停地向秦素華擠着眼色，期望她能出面勸停常茹。
秦素華哭笑不得，說道：“茹姐姐，算了，事情都發生了，就饒了金爺吧。”
常茹氣哼哼地放開沈萬金，拂袖而坐，說道：“哼。老金你聽着，要不是看在素華妹妹的份上，今天我非把你抽筋剝骨不可。”
沈萬金揉着他那肥大的耳朵，就在躬身待坐之際，目光瞥見了偷笑不止的莫蒼華，頓時怒火中燒，向莫蒼華走去。
“你想去哪裏？給我老實坐着。”
耳邊忽然傳來常茹那陰冷的聲音，沈萬金一顫，擠着笑臉轉身看向常茹，說道：“坐久了，腿麻，走幾步鬆鬆腿。”說完，驚魂未定的沈萬金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常茹不禁白了他一眼，卻也沒再喝斥他了。
片刻，莫蒼華說道：“你們就不要去了，反正復兒也是要去的，索性讓他代表你們沈家得了。”
“如此安排亦在情理之中，復兒那孩子，你要不讓他去，他還是會偷偷跟來。”
秦素華想起五年前的那一次武林大會，沈復就是偷偷跟着莫蒼華上了歸雲山莊，害的沈氏夫婦以為丟了孩子，那是一個好找。
沈萬金說道：“那就勞煩素華妹子多照看下復兒。”
莫蒼華笑着說道：“老金，這次我在你家陪你。你可要好酒好菜的招待我啊！”
“你……”怒火未盡的沈萬金話到嘴邊卻又生生吞了回去，臉上換上一副熱情洋溢的表情來，很是陰險的說道：“好說，都好說……”
沈萬金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莫蒼華心中寒意那是一陣一陣的傳來……
秦素華走到還在繃著臉的常茹身邊，心生同情，說道：“茹姐姐，你也彆氣了，氣壞了身子可不好。”
常茹“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泣訴起心中的委屈：“我管這個家容易嗎？上百口人啊，他不體諒也就算了，還說我揮霍。”
同受了委屈的沈萬金連忙說道：“茹兒，我哪敢啊。”
“茹姐姐，我聽說那錦繡坊做出來的衣服煞是手巧，要不你帶我去看看？”秦素華對這對冤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將他們暫時分開，否則能把這沈府吵得天翻地覆。說完，攙着常茹便往大門走去。
沈萬金剛鬆了一口氣，耳邊又傳來了常茹的聲音：“沈萬金，你個沒良心的，今晚你給睡客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