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以局易局
“為何？”沉聲喃喃的梁文仲忽地看向了秦素華，怒道：“若不是你們出爾反爾，我需中途折返？”
明眸直視之下，秦素華只覺梁文仲雖然極力剋制，臉上還是流露出淺淺的怒意。如此看來，梁文仲並未作假。
按理，便可斷定這個圈套是影門一手策劃的，饒是如此，秦素華依然無法完全信任眼前這個心機深重的少帥。
畢竟，這四周的天策軍少說也有三百之數，這還不包括蟄伏於暗處，企圖伺機而動的天策軍。
明華閣眾人自然領教過天策軍那來去無蹤，驍勇善戰的實力，今日若還有能全身而退的法子，便是解決當中的誤會！
但是，又該怎麼解開這個“死無對證”的局？
秦素華思忖了片刻，說道：“少帥，可曾聽說過影門？”
梁文仲輕哼了一聲，說道：“太子妃是想為今日之事找一個替罪羔羊嗎？”
秦素華不禁暗暗生驚，此人不但才思敏捷，更是舉一反三，一句替罪羔羊便將她的辯解變成了狡辯。
如此，若拿不出確鑿的證據，梁文仲必定會對他們痛下殺手。即便今日能僥倖逃脫，亦將會被洶湧不絕的天策軍生生拖垮，最終成擒！
聰慧如秦素華，亦解不開這個“死無對證”的殘局！
秦素華正自焦慮之際，忽聽沈復說道：“少帥，不如你我賭一局？”
梁文仲半怒半笑地“哦”了一聲，心知沈復是要以局易局，以眾人的安危下注去賭一局死裏逃生！
梁文仲思慮一轉，忽地搖起了羽扇，笑道：“可以。但是賭什麼應由我說了算！”
沈復不禁訝然，這原本只是孤注一擲的法子，他梁文仲不僅二話不說地接下了，並且反客為主，自成莊家！
當沈復看向梁文仲時，只見他羽扇輕搖，淺笑安然，似乎對這接下來的賭局早已成竹在胸，勝券穩操。
本來無所畏懼的沈復不禁看向了秦素華等人，因為這是一局牽連到眾人生死的對弈，沈復哪裏敢妄自下注。
當目光落在秦素華身上時，便見她朝着自己微微淺笑，清澈見底的明眸中流轉着信任與期許，旋即聽其說道：“復兒，你這以局易局的法子是唯一的生機，無論這是什麼樣的局，秦師叔都相信你！”
此情此景，再加上凌佩瑤之死，一旁的畫師不禁心生悲涼，揚聲說道：“復兒，生死不過一刀疤，儘管放手一搏！”
沈復凜然點頭，旋即看向秦香，只見她清眸盈盈似有淚光閃爍，粉唇囁嚅如有千言難訴。心生憐惜的沈復拍着胸膛走到秦香面前，說道：“香兒，有我在，不用怕。”
還是一如既往的狂妄呵！
秦香“噗嗤”一笑，水靈靈的大眼睛卻隨之黯淡下來，憂心忡忡地說道：“沈復，無論結果如何，你都不能再拋下我。”
沈復握着秦香的手，說道：“傻丫頭，還記掛着卦台的事呢。”
秦香一急，脫口說道：“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呸呸呸，吐了說過！”沈復連忙打住秦香的話，故意作出一副放眼天下，捨我其誰的樣子，說道：“我沈復乃天縱奇才，區區一場賭局，能奈我何？”
秦香聽罷，一掃灰暗心情，為沈復理了理衣衫，柔聲說道：“好，你是天縱奇才，那你可要為我殺一殺他的威風！”
說完，不無惱怒地朝着梁文仲瞪了過去，孰料竟見梁文仲朝着自己微微一笑，且還點頭以應，氣得秦香頓時火冒三丈，似被惹怒的小母獅一般，一雙大眼惡狠狠地剜了過去，似在威脅道：“信不信我用銀針把你紮成篩子！”
梁文仲哂然一笑，揚聲提醒着沈復說道：“常言道，溫柔鄉便是英雄冢。”說著，便見沈復回過身來，梁文仲的雙眸忽然綻出刀劍一般的森冷寒意，沉聲說道：“你若贏了，今日之事我既往不咎。若我贏了，我亦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讓他們沉冤昭雪，但，你必須聽我號令！”
此話一出，眾人俱都心神俱震，這個少帥分明就知道他們是被冤枉的！
難道他先前所表現出來的憤怒全都不過是在演戲？
不可能！
思而無果的秦素華忽地一個激靈，終於明白過來，這個梁文仲之所以放心地將三百天策軍交到沈復手中，是因為他手握着常茹與莫蒼華的性命！
也正是這個原因，梁文仲斷定他們不敢倒戈相向，更不會以身試險，屠殺璇璣王朝的虎狼之師。
在這“死無對證”的情況之下，他竟然還能斷定沈復會想出破局之法，從而順水推舟，以忠義之名將沈復收為己用！
如此大費周章，竟然就是為了沈復的麒麟之才！
秦素華不禁打量起梁文仲來，但見他氣定神閑，悠然自得，儼然再世諸葛一般，談笑胸間，殺伐指尖！
不知如何便身負麒麟之名的沈復竟與秦素華有着一樣的推斷，但與老城穩重的秦素華不同，沈復少年輕狂，不但不懼怕梁文仲的深重心機，反而激發了他的好勝之心，心想着定要與其一較長短！
沈復在眾人面前凜然佇足，艷陽之下竟有着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片刻，正聲說道：“少帥想比什麼？”
梁文仲羽扇一頓，沉聲說道：“兵法。”
看到沈復默然點頭后，梁文仲會心一笑，說道：“你我各執百五兵甲，並於營中安插旌旗，先取對方旌旗者勝。”
自安國公叛國被誅之後，天策軍便寂寂無聞，若不是梁文仲激流勇進，天策軍一早便被聖上遣散，更不用說會成為讓天下諸侯聞風喪膽的虎狼之師！
依此，梁文仲的軍事才能可見一斑。即便沈復具有安邦定國的麒麟之才，但終究還是紙上談兵。
這正是梁文仲要比試兵法的真正目的！這不但能驗證沈復的麒麟之才，更是佔盡了先機，一舉拿下並無實戰經驗的沈復！
明華閣的卦師，乃以奇門遁甲之術著稱。世人雖稱奇門遁甲為黃老術數，其實它本身就是九宮八卦陣。
所謂八卦甲子，神機鬼藏，便已說明了奇門遁甲的神妙之處俱都藏在了八卦和甲子之中。
沈復自忖並無臨陣殺敵的經驗，為今之計，只能運用這神鬼莫測的奇門遁甲來抵禦梁文仲，奪旗之事只能見機行事。
饒是如此，沈復亦不無忐忑，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將奇門遁甲運用在兩軍對壘之中，是輸是贏，還真的是未知之數。
奈何如今已是騎虎難下，何況臨陣退縮並不是他沈復的作風！
沈復豪情頓生，凜然喝道：“開始吧！”
梁文仲聽罷，放下了手中的羽扇，灼目似有精光流轉，那張儒雅的臉忽地嚴峻起來，沉聲一字：“好！”
說完，便舉起了手中羽扇，分撥百五甲士給沈復之後，便開始調兵遣將！沈復一握兵權，亦開始行軍佈陣……
蒼茫四野，頓時塵煙滾滾，一場“殺伐”之戰勢在必行！
除了梁文仲，這戰場之上再無一人是笑臉盈盈！
心裏直發虛的秦香不由得問道唯一能看得懂奇門遁甲的秦素華：“師傅，你說沈復他能贏嗎？”
秦素華雖能看清三奇六儀，但也僅此於此，不無無奈地應道：“為師亦不知道。”說著，便見秦香憂心忡忡，寬慰道：“雖然為師看不懂復兒的陣法，但是卦師的奇門遁甲乃嫡系相傳，加之復兒天資聰慧，應也能應付得了。”
秦香面色沉重，低聲說道：“但願能如師傅所言……”
說話間，漫天塵煙已隨風遠去，眾人便見沈復站在了高處，寒風呼嘯，錦衣獵獵，眉宇之間竟也多了幾分英氣。遠遠看去，似君臨天下，勢不可擋。
反觀梁文仲，羽扇輕搖，淺笑盈盈，雖沒有沈復那氣吞如虎的氣慨，卻給人一種胸中有丘壑，動靜皆風雲的泰然。
如若將此戰比成棋局，兩軍之間的三丈空地，便是楚河漢界。只要有一軍踏過此鴻溝，勝王敗寇必有定數！
當梁文仲目光掃過沈復的“軍隊”時，便見這些兵卒被分割成了九個方塊，這正是奇門遁甲的九宮格！
如若說奇門遁甲中的奇與門是排兵之法，那麼排兵佈陣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將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這六甲隱跡藏蹤，遁於戊、己、庚、辛、壬、癸這六儀之下！
縱觀之下，沈復已然做出了地、天、人、神這四個圓盤中的地與天盤！
梁文仲驚駭之下，不禁對沈復投去了青眼。但是梁文仲卻並無絲毫膽怯之色，因為他知道，無論奇門遁甲如何神秘莫測，都不過是遵循了多方以誤之的作戰法則！
奇正虛實，分合為變。
皆以利動，皆隨勢起。
梁文仲如佛拈花，微微一笑，揚聲道：“今日有幸一睹奇門遁甲之奧義，實乃三生有幸！”梁文仲頓了頓，方才繼續說道：“那麼，就讓我見識一下你的麒麟之才！”
梁文仲羽扇一揮，這場蓄勢已久的較量正式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