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墨心朱采

第十四章 墨心朱采

待得眾人來到一座精緻的竹樓前,易寒便揚聲叫道:“師傅,您看誰回來了?”

隨着易寒這麼一喊,秦天三人不由得整裝肅容起來,庄(嚴)得像是要去參加一場盛大的宴會,徐徐進入這一座門楣懸挂着“劍閣”二字的竹樓。

初來乍到的沈魚兒只覺一切都是新奇的,不時地東張西望,打量起這所翠竹環抱的劍閣來,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秦天三人那近乎反常的神情舉止。

待沈魚兒隨着眾人進得閣樓后,便見正中擺着一桌兩椅,兩邊對列二桌一椅,一眼望去竟是連一件擺設都沒有,真是簡單到了極致。

就在此時,一個蒼髮白鬢,身着素衣白裳的中年男子從內閣中走了出來。

沈復不由得拉了拉沈魚兒的衣袖,便與眾人一起抱拳行禮,恭敬說道:“拜見陸師伯。”

在得知這個中年男子就是劍師陸劍華之後,沈魚兒亦連忙福身行禮。

陸建華輕應了一聲,便安然坐下,看向眾人說道:“都坐下說話。”說著說著,目光便落在了沈魚兒身上,問道:“這位姑娘是……”

沈復連忙起身,正聲說道:“回陸師伯,她是我的妹妹,沈魚兒。”

陸劍華頷首說道:“原來是沈家千金,老夫有禮了。”話剛說完,便看見沈魚兒欠身回禮。

片刻,陸建華說道:“你們師傅都沒有回來嗎?”

秦天唰地一下站了起來,說道:“師傅已經前往歸雲山莊。莫師伯因有事而留在了沈府。”秦天頓了頓,見陸劍華沒有問話,便繼續說道:“陸師伯,師傅認為魔宗將會現身於武林大會,所以勞請陸師伯與傅師伯前往相助。”

“北居十年,到底還是回來了。”陸劍華說著說著便望向了門外,深邃的眼眸透着刀劍般的寒光,片刻之後,說道:“稍過幾日,我便會與你們前往歸雲山莊。”

秦天應道:“是,陸師伯。”

之後便是陸劍華問得一句,眾人就答上一句,如此過了大半個時辰,秦天眾人方得離開劍閣。

待走遠之後,沈復又是揉肩又是扭脖子的活絡起筋骨來,不無抱怨地說道:“每次來劍閣都束縛得緊啊。又是端坐又是行禮,弄得渾身不自在。”

秦香雖也對陸劍華的謹行慎言感到無所適從,卻還是做出了噤聲的手勢,提醒着沈復說道:“小聲點,萬一被陸師伯聽見了,可有你好受的。”

沈復不以為然地說道:“都這麼遠了,陸師伯還能長順風耳不成?”

沈魚兒忽地就跳到了沈復面前,好奇地打着手勢問道:“陸師伯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沈復頓時便來了精神,不由得學起了陸劍華的走姿,並用一本正經的腔調,說道:“復兒,你這行不正,坐不端的樣子,成何體統!今日我就代你師傅好好管教管教你這沒規沒矩的頑劣性子。”

“正好,你給我面壁思過一個月。”

陸劍華的聲音突然從沈復身後傳了過來,聽得沈復心裏瞬時涼了半截。只見沈復臉色悔青,如做錯事的孩子在長輩面前領罰一般,垂喪地低着頭,顫顫地轉過身來,結了巴似的,斷斷續續說道:“陸師伯,我知道錯了。”說完,安靜地等待着陸劍華的訓話。

良久,秦香終於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就連秦天與沈魚兒也憋不住氣地笑了出來。沈復一愣,登時反應過來,抬頭看去,眼前之人哪裏是陸劍華,分明就是易寒在裝腔作勢地戲弄他!

沈復怒氣騰騰地沖向了易寒,彷彿要將他生吞活剝似的,咬牙切齒地說道:“好你個易寒,竟敢戲弄起本少爺來了。”

易寒躲着沈復的拳腳,腦海里不斷地回閃起沈復那窘迫的樣子,止不住笑地說道:“逗你玩呢,哪知道你這麼怕我師傅。”

沈復氣血上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說道:“我堂堂沈家大少爺,會怕他?我不過是受不住那面壁思過罷了。”

原來陸劍華罰教的方式只有一個,那就是讓受罰弟子去後山的悔過涯面壁思過,而沈復被罰的次數是他們五人當中最多的一個。究其原因,這都是因為他在每次受罰的時候都偷偷開溜。奈何那部分白晝與黑夜的偷跑,都被陸劍華捉個正着。之後,沈復終於被這似乎有着“三頭六臂”的陸劍華給折磨得沒了脾氣,耐着那天生就坐不住的性子,老老實實地靜思己過。

向來不苟言笑的秦天也不禁揶揄起沈復來,說道:“說到底,你還不是怕陸師伯罰你去悔過涯。”

易寒被沈復這無休無止的打鬧逼得無處可躲了,只好央求着說道:“好了,四弟,別鬧了。我認錯了。”

沈復終於放過了繳械投降的易寒,臉上露出勝利凱旋般的得意神情,說道:“這還差不多。”

片刻,易寒說道:“我先去鎮上沽些酒,等你們拜見傅師叔后,估摸我也已經把酒帶回來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喝個痛快!”

這可是五弟單獨會見傅師伯的好時機!

沈復急思頓起,決定順水推舟,大大咧咧地說道:“鎮上那酒怎麼行,走,去卦台,我知道我師傅偷偷藏了很多陳年佳釀。”說完,朝着秦香遞了個眼色。

秦香彷彿心有靈犀似的,立刻會意過來,幫襯着說道:“莫師伯藏有酒?那我們可有口福了。”旋即又對沈魚兒說道:“魚兒,我們一起去嘗嘗莫師伯的酒,那酒可香哩。”

易寒很是不解地看着他們,問道:“你們不去畫樓了嗎?”

沈復一挑指,便指到了秦天身上,對易寒說道:“喏,讓五弟代勞就行了,我可不想熱屁股貼了個冷板凳。”說著又問起身邊的秦香:“香兒,你想不想熱屁股貼冷板凳?”

秦香撇撇嘴,不無抱怨地說道:“傅師伯又不會讓我見二姐,我才不去哩。”

易寒無奈地聳聳肩,露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你們這兩個人,還真是沒點規矩。到時候挨了罰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們啊。”繼而看向秦天,說道:“五弟,他們兩個推你進火坑,你自己悠着點。”

秦天微笑應道:“沒事。”

一路上眾人有說有笑,不知不覺間就已來到了廣場上。秦天看向那條西南方向的竹橋,對眾人說道:“那我先過去了。”

秦香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提醒着說道:“五弟,找機會把三姐帶到卦台來玩。”說完,便拉起沈魚兒,與沈易二人一同走向了東北方的竹橋。

當秦天來到畫樓前,不由得放慢了腳步,望着那漫天的落葉飛花繾綣入塵,精緻的竹樓安靜的沉睡在和風暖陽里,似乎只要一不留神就會驚醒這沉浸在美夢中的畫樓。進入畫樓后,錯落有致的花草盡收眼帘,似是一幅別緻的畫卷,仔細一聞還有着清寧素雅的淡香,沁人心脾。

秦天走進畫樓,見得房門是虛掩着的,便推門而進,輕聲說道:“傅師伯,天兒來看您了。”

良久,便見一個儀靜體閑的女子從側室盈盈走來,淡粉素衣拂撩起如蘭馨香,遠遠望去宛若翩翩畫中仙,姍姍入凡塵。近看可見此女子顏如舜華,麗質天生。一雙清眸流盼生輝,抱以秦天逐顏淺笑,說道:“五弟。”

“二姐?”

秦天忽地站了起來,未曾想到能這麼容易就能看到這個女子,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的好,沉默片刻后,才繼續說道:“聽大哥說你被禁足畫樓,一切可好?”

那女子淡然一笑,說道:“五弟有心了。佩瑤只是需要靜心作畫而已,不曾想大哥傳得過頭了。”

原來這個女子便是畫師傅采華的徒弟——凌佩瑤。

秦天望着這個消瘦憔悴的女子,問道:“畫已作成?”

凌佩瑤搖搖頭,嘆聲說道:“原也以為很容易,但落筆時總是心緒凌亂,所以至今尚未成畫。”

秦天寬慰着說道:“畫師的‘墨心朱采’並非朝夕就能證悟,二姐大可不必急於一時。”

凌佩瑤神色黯然,淡淡說道:“知道了。師傅去打掃葯廬也快回來了,五弟你先坐會,佩瑤回房作畫,少陪了。”說完,便徑直返回了畫室。

望着凌佩瑤離去的身影,秦天心生憐惜,一時竟不知道還能如何去安慰她那凌亂的心,或許為她撫上一曲,助她心靜神寧,安心作畫吧……

西斜的餘暉照在席地橫琴於門外的秦天身上,弦上指下的幽幽清音,徐徐如雲舒,盈盈似葉落,回蕩在這寧靜的空谷里……

畫室中,握筆難書的凌佩瑤突然聽到了秦天的琴曲,那凌亂躁動的心漸至平靜,待到心境澄明時,彷彿已置身於花前月下。只見落花之下,有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橫琴而坐傾情彈奏着,而自己卻突然就出現在了畫案邊,恣意潑墨……

那一幅畫有朦朧之月,紛飛之花,徐徐清風的黑白娟素上,已經描出了那個彈琴男子的幾分顏色,而就在自己抬頭低眉間,那個彈琴的男子突然就消失不見了。空寂的院落中只有自己一人,看着那雲翳漸漸遮住月亮,寒風勁掃起落花,那一陣陣秋霜寒露打濕了青絲秀髮,灑落在心頭,生出陣陣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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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華五絕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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