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陽春白雪
孤魂“噗通”一下，跪在西寒子面前，抬手並指，說道：“蒼天在上，今有弟子孤魂……”
“小蘭！”
西寒子一本正經的打斷了孤魂的話語，旋即笑盈盈地看着孤魂……
孤魂無奈，再次說道：“蒼天在上，今有弟子小蘭拜西寒子為師，定必尊師重道，虛心受教，若有違此誓，人神共棄！”
說完，便朝着西寒子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西寒子未待孤魂站起，便已轉過身去，並指一舉，對着秦天隔空比劃起來。與此同時，孤魂便見五大高僧的臉色不但平復下來，更恢復了血色。孤魂不禁覺得這西寒子其實也沒那麼討人厭。
如是片刻，西寒子便停了下來，轉身對孤魂說道：“小蘭，你隨老道出來。”說完，徑直走出了大殿。
待路過西山三惡時，便聽紅寡婦問道：“老道，你真收這個丫頭啊？”
西寒子頭也不回地說道：“老怨婦，你喜歡的小白臉是我徒兒的寶貝，你就別惦記了。”
紅寡婦拉長了老臉看着尾隨其後的孤魂，揚聲對西寒子說道：“你大爺的，就只准你徒兒喜歡，不準老娘喜歡啊！”
西寒子與孤魂對此如若惘聞，徑直出了大殿，而身後亦飄來了酒見愁的哈哈大笑：“老怨婦，人家正值年少，哪裏會看得上你這個可以當他姥姥的人……”
待孤魂二人來帶到天王殿內，西寒子確認並無可疑之人外，便說道：“徒兒，你的‘卸甲’是從哪裏學的？”
即便孤魂對西寒子多了幾分好感，但心裏對這個所謂的師傅依舊有梗。因此孤魂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但聲調卻柔了幾分：“臨摹。”
所謂的臨摹，便是偷學。但這偷學並非是生搬硬造，而是揉合在自身的武功中。因此，西寒子的招式表面上是使用他人的招式，其實是有自己的一套運功法門。
所以，西寒子這一生都因“偷學”而背負了一個壞名聲。
西寒子先是有些詫異，旋即流露出興奮之色。心想，不愧是我西寒子的傳人，能將他人的招式化為已用。
其實這卸甲並非什麼絕世武功，而是將乾脆利索的殺敵招式與特製的兵器融合在一起，從而達到以一敵十的效果。
卸甲相傳是出自璇璣王朝的安國公。當年安國公創建天策軍，其中就有一支名為“琅琊”的軍隊研習此術。
琅琊軍不足百人，卻在習得卸甲之後在戰場上屢克強敵，為璇璣王朝開疆拓土。因此，琅琊軍不但是天策軍的奇兵，更是璇璣王朝的勁旅！
自安國公叛變之後，琅琊武將死的死，逃的逃，直到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如今，能記得琅琊的已經寥寥無幾，更別說是卸甲了。
卸甲是殺人利器，因此作為殺手的地母娘娘或多或少的有所關注。故而在與孤魂一戰中，親歷卸甲，自然是驚喜不已。
而念起這滄海浮沉的西寒子不禁倍感唏噓。末了，西寒子伸手說道：“徒兒，讓我看看你的匕首。”
孤魂二話不說，抽出兩把匕首，遞了過去……
一把彎刀，一把短劍。兩把匕首柄身約長三寸，刃身五寸左右。但見彎刀曜似朝陽，短劍理似堅冰，似乎是出自鑄劍大師妙姑子之手……
“可有名字？”
孤魂聽罷，疑惑地看着西寒子，說道：“陽春，白雪。”
“好名字！”西寒子比劃着匕首，說道：“一陰一陽，乾坤暗藏。”說著，雙手內勁一涌，竟直接震出了暗藏的匕首，便見有兩道流光一閃而過。
西寒子嘖嘖稱道：“妙姑子不愧是天下第一的鑄劍大師！”
妙姑子大名，孤魂亦有所耳聞。而這兩把匕首是一個自稱是婆婆的白髮女子送的，難道她就是妙姑子？
孤魂疑惑，問道：“你是說這‘陽春白雪’是妙姑子鍛造的？”
西寒子肅容，正聲道：“叫師傅！”
此話一出，孤魂不禁打量起這個身着道袍的師傅來。當其感覺到西寒子那放蕩不羈的氣息時，不覺地蹙起了寒眉。
一個女子拜一個男道士為師，按理說也沒什麼不可以，但孤魂面對這個所謂的道士師傅時，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彆扭。
西寒子見之，不覺地便打起了天機，道：“容貌美醜皆是皮下白骨，那萬千聲色又何需忌憚？”
西寒子將匕首還給孤魂，那對銳利的眼眸沒了匕首寒光的照射，似乎柔和了不少。西寒子微微一嘆，說道：“妙姑子殺夫所用的武器便是這陽春白雪。”
孤魂大驚，問道：“殺夫？”
西寒子驀然長嘆，道：“浮生若夢，韶華白首，期間浮浮沉沉，外人又怎可盡知。”
言下之意，西寒子似乎知曉個中原委卻又不願提及。
韶華白首，憂思之殤……
浮生若夢，輪迴之痛……
孤魂雖不知其中因緣，但卻能從這寥寥數語中感知到，那段過往是妙姑子一生的痛！
“老道。”孤魂輕喚了一聲，問道：“妙姑子可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白髮女子？”
西寒子詫然，反問道：“你見過？”
“當年我中了羅網的圈套，一個自稱婆婆的人救了我。之後，便將這陽春白雪送給了我。”孤魂頓了頓，繼續道：“我記得她當時說了一句話，陽春白雪，終還是曲高和寡。”
“曲高和寡。”
西寒子竟與孤魂同時說出了這四個字。說完，便輕嘆了一聲，繼續道：“陽春白雪是最上乘的卸甲之器，妙姑子送給你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西寒子徑直走出天王殿，說道：“只要你學了我的‘非常道’，即便打不過地母娘娘這樣的高手，但逃跑是綽綽有餘了。”
多年來孤魂雖然有三大絕技傍身，卻也被羅網的追捕弄得傷痕纍纍，甚至九死一生。究其原因，一是影門派出來的殺手一個比一個厲害，二是因為孤魂她除了《悲迴風》之外，其餘兩大絕技都是自己摸索的，根本發揮不出原有的威力。
在山谷時，孤魂也算是領教過了西寒子的“非常道”，由衷地佩服起那層出不窮，變化多端的“非常道”！
雖然“非常道”中的招式全都是他人的武功，但只要習得“非常道”的法門，所有的招式都不過是一種應敵的表象功夫！
何況，孤魂不相信西寒子的“非常道”只有他人的招式！就好比九曲有歸塵，混元有天作，悲迴風有長短歌……
冷麵的孤魂心中是狂喜的，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想到西寒子會收她做徒弟，更沒想到的是，會將“非常道”傾囊相授！
孤魂一出天王殿，便聽西寒子說道：“‘非常道’有二指，一指道術，主要是將他人招式化為己用；二指道法，也就是這行融招的運氣法門。”
“你只有三技傍身，而要在一夜之間教會你所有的招式也不可能。因此，我今日只教你道法，而這正是‘非常道’的核心所在。只要你會了道法，對戰時多多臨摹他人的招式，輕易就能習得萬千道術！”
說完，西寒子雙腳驀地一分，雙手左右一揚，便擺出了太極八卦來。一陰一陽，一隱一藏，剛柔互換，乾坤互轉地施展起拳腳來，還不忘將其中奧義解釋給孤魂聽。
末了，孤魂終於明白，“非常道”就是將丹田內的“混沌”之氣分為兩股，視為陰陽二氣。旋即四分，八分，六十四分，所謂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是也。
待這些生生不息的“氣”充盈全身之後，便可依據各種招式的特性，隨機而變，隨心而發。
最讓孤魂驚詫的是，無論“氣”有多少，最終都會歸一，也就是再回到丹田之內。而這就是能將招式互逆的法門所在！
西寒子將“非常道”示範了三遍之後，便叫孤魂上來演示，一是為了看孤魂學到了多少，二是看其當中是否有所紕漏。
畢竟，這內功不比外功，若法門有誤，便會走火入魔。西寒子可不想剛收的徒弟，說沒就沒……
孰料這孤魂竟是一顆好苗子，不但一學就會，更是“不守規矩”地將卸甲，天星地棋，悲迴風盡數融入其中……
月色之下，銀芒在手；
夜風之中，黑衣獵獵；
虛空之上，星鏢點點；
孤魂足履生風，衣袂飄飄，星鏢似雨環繞，匕首如風迴旋。遠遠看去，宛若夜綻的曇花，開則驚艷，落則無聲，如真似幻且又美輪美奐……
就在此時，西寒子忽然說道：“卸甲者，雖以器械為憑，卻以人為軸心。如大衍五十，四九歸一。”
看着淋漓揮灑的孤魂，西寒子雙眸精光大盛，揚聲道：“你就是‘遁去的一’中的那個‘一’！”
話音猶在，孤魂忽地凌空而起，踏着通過卸甲絕技合成的匕首迴旋鏢，如翩翩仙女踏蓮而去！
但見如仙女子一踢開了腳下的“蓮花座”后，便如鬼魅般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月光下，那銀光閃閃的“蓮花座”陡然盛放！但聽“乒”的一聲，花開四瓣，驚動了時光，傾瀉了水月……
眼看着四把匕首迎面飛來，西寒子不覺地笑了出來。但這不是嘲諷之笑，而是欣慰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