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大巧不工
原來,在所有人將目光集中到若愚身上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彩戲師便悄悄用上了“布袋戲”,旋即重重踹了若愚一腳。
這也算是報了秦天的一腳之恨,儘管他踢的不是秦天……
眼看着就要跌成狗啃泥,若愚雙腳忽地一瞪,以一種極其不可思議的方式將自己的身軀斜立之後,便巋然不動!而他的眼眸卻似笑非笑地看着正前方……
與此同時,孤魂的黑衣莫名地動了一下,旋即便有數十枚星鏢破衣而出,直線繞過身前的若愚之後,徑直打向虛空!
星鏢約莫直行了一丈之距,便忽地向左邊繞去!大約六尺之距,星鏢再次向左邊繞去,接着逆轉向右……
時左時右,忽左忽右,似是在追趕着什麼……
但當星鏢恢復直線之際,孤魂腰間的兩把匕首陡然飛出,一左一右,如江水奔騰,與直線星鏢,匯成滄海!
但見“三江”瞬間匯聚,眾人不但聽到了獵獵風聲,更感覺到了陣陣氣浪,似千層波濤,洶湧不絕!
嘶——
虛空中陡然響起了尖銳的長鳴之聲!
這是布裂的聲音!
曾差點死在“布袋戲”中的孤魂定睛一看,便見彩戲師“啊”的一聲慘叫,似被火藥炸中了一般,直“蹦”蒼穹……
眨眼功夫,便又掉落下來!
彩戲師一番掙扎,見還是止不住下落之勢,慌亂之下,連忙叫道:“老怨婦,接住我!”
“嘁!”
紅寡婦不無鄙夷地哼了一聲,便如沒事人一般,心花怒放地對着秦天擠眉弄眼……
彩戲師哭喪着臉大罵道:“老怨婦,我恨你!”
就在彩戲師將被摔得“粉身碎骨”之際,眾人便見有一身影閃過,待看得真切之後,竟然是酒見愁!
但見酒見愁雙手一伸,竟堪堪接住了彩戲師!與此同時,酒見愁看着懷中的彩戲師,憨憨一笑……
酒見愁看得入神后,不覺地說道:“孩子……”
彩戲師頓時僵硬成屍!待回過神后,詐屍也似,快速掙開酒見愁,又羞又惱地喝道:“孩你個大頭鬼!”
若愚並未理會這些異類怪胎,徑直走向孤魂,而那些在虛空中漂浮着的星鏢與匕首,竟先若愚一步,落入了孤魂的黑衣中。
孤魂寒眉緊蹙,滿懷敵意地看着若愚,冷冷說道:“你動我暗器!”
若愚在三尺外便佇足不前了,倒不是怕孤魂會突然發難,而是為了讓這個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殺手氣息的女子放下戒心!
若愚兀自一笑,說道:“我所做的不正是你想做的嗎?”
殺手的一大忌諱便是被人猜出自己的意圖,若這個人就是目標,那麼結局只有兩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但若愚不是孤魂的目標,因此孤魂雖然惱怒,但卻並未對其發起攻擊。何況,孤魂想殺彩戲師很久了……
孤魂冷眸一閃,說道:“但你卻放了他!”
不單孤魂,在場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若愚的實力遠高於彩戲師,他若下殺手,彩戲師根本就不可能活命!
若愚似乎並不覺得自己理虧,徑直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姑娘又何必趕盡殺絕?”說完,便有意無意地看了秦天一眼。
孤魂從來都在刀口上活命,那些血淋淋的經歷很早就告訴了她,若愚所說的都不過是鬼話!
孤魂冷哼一聲,說道:“他殺我時,可想過好生之德?”
若愚並未感到詫異,笑道:“人所能做之事便是自修其心,獨善其身,又怎可去規劃他人?”
若愚故意頓了一頓,只為給孤魂騰出思慮的時間。待捕捉到孤魂臉上的細微變化之後,繼續說道:“你明知他所作所為有失人道,卻還去做和他一樣的事。那麼,你和他又有什麼區別?”
論道至此,便不再是殺不殺彩戲師的事了……
孤魂略一沉吟,說道:“如此,我便任由他殺我?”
若愚向前走一步,見孤魂並未表現出任何的不滿,心中微暖,看來殺手也不儘是冷血無情……
若愚輕聲說道:“所謂獨善其身,還有一指,便是你的能力。”說著,目光便落到了二人身上,繼續道:“有能力者,雖可逆流而不上,亦可順流而不逐。”
“所謂上善若水。若愚,你逆水行舟,小心翻船!”
聲渾且厚,似在天邊又近在耳邊,此人內功之高,當屬宗師一列!
若愚略一思忖,便已成竹在胸,回身說道:“西寒子不愧是玉虛觀的掌教,盡得老聃真傳。”
雖聞名已久,但若愚還是頭一次見西寒子。若不是從這高深的道法,渾厚的內功,以及酒色財氣四徒,若愚亦不敢斷言來人便是西寒子。
西寒子徑直走了過來,卻在穿過酒色財氣之際,臉上閃過難堪之色,總覺得這四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怪胎實在是丟盡了自己的臉面!若不是手底下無人可用,還真想把這四個怪胎打發掉……
西寒子目放精光,竟閃着莫名的興奮,注目片刻后,說道:“看來我們很快就可以一決高下了。”
若愚似乎知其所指,微笑着說道:“能與樓蘭教主論道,亦是若愚的榮幸。”
“老道只是九使之一,不是教主!”
千手王的聲音本就有些乖戾,這為了說明事實的話語,在眾人聽來卻是帶着滿腔的抱怨,似為西寒子打抱不平。
樓蘭王的三教九使,教主的地位怎麼可能比使者低呢?!
西寒子眉宇一蹙,旋即回過頭來,剜了千手王一眼。待回頭正欲說話之際,身後便傳來了彩戲師的惱怒聲:“你個大頭鬼,少說一句會死啊!”
孩童的聲調,讓人聽來,竟有着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頓覺顏面無存的西寒子頭也不回地暴喝一聲:“都給我住嘴!”待身後一片安靜之後,西寒子哂笑道:“缺少管教,見笑了。”
笑而不語的若愚令西寒子很沒面子,正自難堪之際,忽見鶴髮白眉的秦天,眼裏不覺地閃過一絲驚嘆,問道:“這位少俠是……”
“秦天!”千手王接話插聲,臉上閃着邀功般的興奮,還不忘補充道:“琴師秦素華的高徒!”
西寒子輕嗯了一聲,對秦天說道:“聽說你在歸雲山莊被你師傅挑筋斷骨,只怪當時去得晚了,未能一睹為快。”
西寒子見其面有慍色,心中高興不已,繼續道:“不過今日見你完好無缺,想來是走了什麼狗屎運了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心高氣傲的秦天瞳孔微微泛紅,不覺地凜然向前一步,冷冷說道:“你若想死,我便成全你!”
這是一種怒火中燒的恨意!
感受到騰騰殺意的孤魂不覺暗暗心驚起來,這種殺氣恨意,與殺鬼手齊時一模一樣!看來秦天的“鬼蠱”不能再拖了!
換血已經完成,孤魂雖然還與秦天心意相通,卻不用再同生共死。即便答應了秦天一起送玄空的舍利子回梵音寺,但眼下境況,孤魂想走亦無不可……
只是與秦天相處的這些時日中,冷血無情的孤魂不知不覺地便開始擔心起秦天來,或許是同病相憐吧。
孤魂一直用這個理由來說服自己,因為她不敢承認,也不願意承認,對這個鶴髮白眉的少年有男女情愫。
不可能!
不能有!
饒是如此,孤魂終還是做不到違心離去,而是不覺地伸出了手,緊緊握住那已經催出氣劍的手……
秦天手上忽然傳來了冰涼之感,眼眸的紅絲不覺地退了些許,而手中的那把氣劍亦在慢慢地消失……
秦天感知到了孤魂的不安后,輕輕說道:“我沒事。”
孤魂雙唇翕動,欲言又止,終還是別過頭去,待目光不期然地落在了西寒子身上時,眼眸忽地變得異常的銳利、兇狠!
西寒子有些詫異,側臉看向千手王,問道:“她又是誰?”
千手王沉思片刻,旋即高聲說道:“老淫(蟲)的小娘子!”
西寒子面色一沉,冷冷說道:“你再說一次?!”
此話一出嚇得千手王一個激靈,頓時變得絕頂聰明,竟然明白了西寒子要的是孤魂的武功出去!
千手王沉思片刻,忽地眼前一亮,說道:“她跟離長風是一夥的!”
如是千江悲迴風,向來酒醒對長空……
這離長風的輕功可謂是天下第一……
一想到這,西寒子是歡喜得不得了,遂對孤魂說道:“姑娘,老道我看你這氣很不順啊。”
孤魂只是定定地看着西寒子,並未答話。倒是彩戲師突然說道:“老道,這冷美人的脾氣可大着呢!”
紅寡婦亦不覺地附聲說道:“可不是,上次他那招天星地棋,差點要了老娘的老命!”
西寒子一怔,狐疑地看向紅寡婦,說道:“你是說影門的天星地棋?”
紅寡婦扯高了嗓子,說道:“就是影門的天星地棋!”
這四個異類怪胎雖然智商不怎地,但卻從不會騙西寒子,也正因為有這兩個好處,西寒子對他們是真的“又愛又恨”!
至此,西寒子便知曉了孤魂是身懷兩個絕技的人,這當真會讓人喜出望外啊!
西寒子不但是一個武痴,更是一個奇才,總能把偷學來的武功,揉合在自己的武功里,從而創造出千奇百怪的招式。
如今見得一人身負兩家絕技,又怎會放過此等大好機會,遂說道:“姑娘,未請教芳名。”
孤魂不答,西寒子再道:“姑娘,你是殺手?”
孤魂默然,西寒子再問:“姑娘,你是何方人士?”
……
西寒子費盡唇舌,地官也似,問遍了一切能問之事,奈何孤魂還是默不吭聲。西寒子不無懷疑地回頭問道:“敢情這人是一個啞巴?!”
就在此時,一臉頹然的西寒子忽然瞥見有身影向自己飛來!西寒子大喜,連忙回頭一看,竟不覺地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