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當年故事
“反正如今是死無對證，你們想要說什麼都可以編出來。”段蓮青始終對於甄麗華的身份存疑，不管唐渺音說出來，她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蓮青！”段奕對段蓮青做了一個制止的手勢，讓她別開口，他則是對唐渺音問道：“甄老夫人，那關於這個玉鳳……”
“哦，這個玉鳳是當時就用紅線掛在麗華脖子上的。”唐渺音讓甄麗華把腰間的玉鳳摘了下來，她接過來之後看了一會就遞給了段奕，“我們見到似乎是麗華的親人留下的，就一直讓她帶在身上了，當時倒沒有想到這玉鳳還有玄機。”
段奕其實已經看過一次那塊玉鳳了，確實跟先輩留下來的圖冊一模一樣，不是一般人能拿出來的寶物。但段蓮青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
“當時……甄老夫人你們撿到甄小姐的時候，她的身上有沒有什麼關於她身世的說明？”一般人家如果無奈把自家兒女放棄的時候，就算沒有在嬰兒身上附上關於身世的詳細說明，至少也會有隻言片語，例如嬰兒的姓名，或者生辰八字之類的。至於屆時這撿到的人家會不會對這個嬰兒坦白，那就是后話了，但至少，日後若要查身世的話，能有一個機會讓她了解到自己的出身。而如果甄麗華身上也有類似的說明的話，那就能依此確認她的身份了。
“這個嘛……”唐渺音回想了好一會，才慢慢地搖頭道，“沒有。當時只就有一個籃子，籃子裏面就躺着麗華，她身上除了玉佩之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了。不過，她當時穿着的那身衣物的料子倒是挺名貴的，一般的人家應該拿不出來。”
“那——那衣物還留着嗎？”段奕眼睛一亮，急急地追問道。如果那身衣物留着的話，沒準湯嬤嬤就能認出來是不是當年小公主穿着的那身。
“本來是留着的……”唐渺音說起，語氣就變起悵然不已，“這幾日以來，段教主既然知道了麗華的出身，那麼應該也對我們甄家作過一番了解了吧？”
“那是自然。”段奕也不誨言，他本來已經認定了眼前的這位就是當年太子的後人，但是冷不防她的身邊竟然又出現了一位“五叔”，他當然要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但那畢竟是隔着茫茫大海在另外一個國家發生的事情，他能了解到的也有限。
“那年我帶着望南和麗華回到大蘭探訪親友，沒曾想，就在我們到了大蘭沒多久之後，海國那邊就發生了變故……”說起這件事情來，唐渺音彷彿還能體會到當時那種錐心之痛，整個人灰敗得彷彿瞬間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我甄家在海國經營多年，本來根基深厚的，沒曾想，卻因得罪了當朝的皇子，加上有奸人所害，百年基業毀於一旦……我和望南還有麗華因為來了大蘭而逃過了一劫，而留在海國的甄家，到最後只有二老爺帶着幾個孫兒那一路逃了出來，其餘的人都折在了那一場風波里……”
唐渺音說到最後，聲音都開始有些顫抖起來。段奕看到了也有幾分不忍，他擺擺手：“事情說開了就行。您也知道的，我身為一教之主，有很多事情都必須要弄得一清二楚，不然的話，教眾們就會認為我這個教主當得不稱職了。”
“教主說的老身都明白。也請不要太介意，我只是一直以來都不太願意提起那一段過往，每次提及我都會想到無辜死去的家人們……”唐渺音黯然神傷，“麗華的爹娘也是殞於那一場風波。當日她穿着的小衣服，的確被我大兒媳給妥善收藏了起來，只是，當年海國的皇室誤信讒言，將我整個甄家抄家滅族，我甄家的祖宅據說也被皇帝派人翻了好幾遍，所有的財寶應該都被一掃而穿的，衣物之類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倖免。”
“教主倒是可以派人前往查探一下。”說到這裏，唐渺音的眼睛裏充滿着希冀，“我們經歷過那一場風波之後，一直餘悸未消，雖說也有意想打探一下親友的下落，看還有沒有如我們一樣幸運逃過劫難的，但從來不敢再踏足。教主派人前去倒是無妨的，誰也不知道麗華跟你們教里的關係，而海國如今也不再像先前那樣了，如今大蘭日漸強硬，海國人反倒對此禮遇有加。這個時候派人過去正好！”
“去海國？”段奕有一些猶豫，但似乎很快就下定了決心，回應道，“這倒也是一個辦法。”
段蓮青在一旁卻聽得有些着急，他們靖思教在甄麗華到來之前那會，別說跨洋過海，大多數人的活動範圍不超過三個城。如今倒好，為了這個妖女還打算派人到海國去？唐渺音說得倒是輕巧，反正此去不管如何，她都是能得到好處的那一個。海國的皇帝既然能將他們甄家滅族，又抄了家，能保留着他們的衣服物什的機會微乎其微，他們為了這麼幾乎沒有的機會前去海國探聽消息，萬一被抓住了，以他們皇帝對於甄家這件事的敏感程度，那他們派出去的人多半就會有去無回了。就算能夠打探到消息，那一來一回又需要大把時間。有這些時間，甄麗華已經不知又能作多少妖了！
“爹，我覺得，派人去海國的這件事情我覺得可以從長計議。至少和苗叔叔他們商量過再定吧？”段蓮青搖了搖段奕的衣袖，提醒着他先別著急下決定。之後，她就看着唐渺音和甄麗華：“不過，我聽甄老夫人和甄小姐你們說了這麼多，有一件事我始終有些好奇。既然甄小姐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你們甄家的人又將她視若己出的話，那為何她會一個人離開甄家，又那麼湊巧地到了燈林國，遇到了這一位湯嬤嬤？所有的事情湊到了一起，那未免也太巧了些了！”
“這——”唐渺音看了看甄麗華，極其為難地看着段蓮青和段奕，“這件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段蓮青見到唐渺音的態度，就知道自己的這一點抓得對了。一邊盯視着唐渺音，讓她的眼神避無可避，一邊以語言相逼。
“……不過是因為跟家裏人有了些矛盾。麗華平日裏被我們嬌慣着，一時半會受不了這委屈，才會做出這等傻事。”唐渺音回應道。
“真的這麼簡單？真是為了這麼點小事就出走？”段蓮青一點都不相信唐渺音所說的，“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身上又沒有武功，手無縛雞之力，為了點小事竟敢離家出走，而且在外邊安然無恙地生活了幾年……爹，你相信嗎？”
段奕看了看段蓮青，又掃了甄家三個人一眼，沒出聲。
“既然教主你們不相信的話，那老身也沒有辦法！”唐渺音的臉色一變，態度卻強硬了起來，“我早就說過了，我們找這個孫女已經找了幾年了，本來就打算要接回家去的。我也不管麗華什麼身世不身世的，教主你們也忘了吧，就當你們從來沒有找到麗華，大家各走各路，各回各家！我甄家如今雖然沒有了往日的風光，但感謝教主先前對於麗華照顧的財物還是有的！我們今日就把麗華帶走，過兩日會有人送上謝禮的！”
“老夫人稍安勿躁！”段奕沒想到唐渺音會突然發作，一時之間倒有點慌了手腳，只好勸她先冷靜下來，“小女向來心直口快，冒犯之處，還請老夫人見諒——”
“祖母，算了，你說出來吧！”這時，甄麗華卻打斷了段奕的話，她臉上浮現出些許悲苦，又似乎下定了決心，“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我也想通了，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麗華！”唐渺音看着甄麗華，“你真的想清楚了？這可事關到你的名節……”
“我想得很清楚了，有些事情，如果你不出聲辯白的話，別人的假話說得多了之後就變成真的了。我沉默了這麼多年，也是時候面對了！”
甄麗華的這一番話說得義正辭嚴，屋頂上的蘇妙和宋宸本來是抱着看戲的心態看着屋內的好戲的，聽到這裏，倆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都開始感興趣了。當年的事情禇雲沒有特意跟他們說起，他們也沒有問，但是江湖上的傳言還是通過蕭家堡的人或多或少地傳到了他們的耳中。據說，當年是甄麗華一心愛慕禇雲，但對方不接受，於是她就用了極端的辦法，想以他們甄家特製的媚藥引禇雲上勾，沒想到最後聰明反被聰明誤，被禇雲識破之後，反而把她帶到了百花坊……雖然這事禇雲做得似乎有點過火了，但他們不是當事人，也不好評論什麼。況且，說實話，如果相同的事情被他們遇上了，他們也不敢保證會不會做得比禇雲更過火……如今這麼看來，莫非這事還有內情不成？
“那好吧！”唐渺音也下定了決心，她看着段奕，慢慢說道，“當年這件事的傳言很廣，我也不清楚教主知不知道……我如今要跟教主說的，是這件事情的真相……當年，鷹國皇帝跟前的一個侍衛去到海國辦事，機緣巧合的機會下見到了我家麗華，心儀不已，但他是鷹國皇帝跟前的人，而我家甄家跟海國皇帝的關係也密切，因此，不能輕易答應他的求親。後來，我帶着麗華和望南來了大蘭，沒曾想這個侍衛也追了過來，對麗華一味糾纏。”
“我們家麗華這個孩子吧，樣子雖然長得柔柔弱弱的，但她也不知道隨了誰，骨子裏有一股子拗勁。本來我也想着，這是她的一個優點。沒想到……到後來，這一點幾乎毀了她一生！因為她拗，是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所以儘管那個侍衛百般糾纏，但麗華一直不為所動。而那個侍衛因愛生恨，終於在他要離開大蘭之前，對麗華用了媚葯……麗華雖然下毒，但仍然是抵死不從，後來他更是把她扔到一家春樓里去……所幸，麗華遇到了一個好心人，那春樓里的一個姑娘見麗華的樣子覺得不妥，用冷水泡了她一夜，才讓她熬了過去……”
“此後，那個侍衛又在外面散播謠言，顛倒黑白，說是麗華心儀他、對他下藥……最後進春樓也是自食其果……而麗華因為泡了整夜冷水大病了一場，等到她清楚之後跟我們說出事情的原委時，那個侍衛已經離開了，而那傳言已經沸沸揚揚。儘管麗華並沒有做過那等齷齪之事，那進過春樓卻是個事實。她自幼守禮，對此深覺抬不起頭來，常在我們面前說對不住我們，因此她而辱了甄家的門風，於是終於有一日選擇離家……”
段奕和段蓮青此前從未聽說過甄家當年的事，乍聽唐渺音這樣一說，頓時覺得有點措手不及，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如果唐渺音說的這件事屬實的話，那這樣的事情對於一個姑娘家來說的確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如果換作一般人家的姑娘，沒準已經因為羞憤而自尋短見了。甄麗華會選擇離家出走，改名換姓，也在情理之中了。
只有蘇妙和宋宸聽得面面相覷。他們早知道甄家這幾個人會為此而編出一個故事來，沒想到他們編得如此完美。一開始他們也覺得是不是有什麼內情，但在聽到唐渺音說禇雲心儀甄麗華的時候，就明白了他們接下來會聽到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故事了。因為不管是宋宸，還是蘇妙，都知道至少在甄麗華出事之前，禇雲心儀的正主是蘇妙，而不會是其他的任何姑娘。
宋宸忽然很期待，不知道如果禇雲在這裏，聽到這樣一個顛倒黑白的故事的時候，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他有點幸災樂禍地想着，改日要是有機會的話，那一定要讓禇雲來，親自跟甄家人的對一次質，那情形肯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