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難解

但段蓮青畢竟一直以來對於甄麗華有着惡感，她承認對方的故事很動人，也很值得同情，但那不是他們接受她身份的理由。

但顯然，段奕已經被唐渺音他們的那一番坦白給打動了，他不是從來沒有過懷疑，但他也是有寶貝女兒的人，易身處地地想，如果是自家女兒遭受這樣的變故，那的確是不願意再提及。

眼前甄麗華既有能證明身份的玉鳳配飾作為物證，又有湯嬤嬤這個人證，雖然唐渺音所說的衣服應該是沒辦法得到了而導致了證明她身份的過程不算完美，但他覺得已經足夠了。甄麗華有那樣的過往並不算光彩，如果不是真的，他們何必在他面前把這種事坦白出來？那樣的話，無疑是把甄麗華已經逐漸癒合的傷口重新揭開，幸好今日聽到這件事的只有他跟蓮青兩個人，不然的話，恐怕不知道又會有什麼謠言傳出來。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段奕抬手制止了還要開口的段蓮青，“今天的事就當沒有發生。聖女的身世問題我會跟教眾們解釋清楚的。”甄麗華帶着甄望南回來這件事不是個秘密，她身為火蘭城的聖女，一舉一動在這裏都很受關注，就算他能禁止段府和甄麗華那邊宅子的所有下人談論這件事，但當時街上還有不少人，這些人當時都聽到了。這兩三日的時間裏，教眾里關於這件事已經有人在討論了，就算蓮青沒有在他面前說起這事，別的人遲些應該也會拿出來討論的。因為當時對於他憑一塊飛鳳玉佩就確定了甄麗華的身份的事，並不是所有的教眾都認同，只是他當時的說法是把聖女接回來之後就由他自己負責照顧，跟其他人的關係不算大，所以才定了下來。但憑良心講，眼下聖女和他所做的事情，跟當初他的說法並不算完全吻合。如今面對教眾的質疑，他不能再用直接無視當沒看到沒聽到了事。

“但是關於把生意佈置進翠蘭城的事情，我後來想了想，覺得這事還可以再商喙一番——”那日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就同意了派人到翠蘭城開鋪子的事，反正今日再想想，就覺得這件事還是需要再慎重考慮才行。

“我看就不必了。”出乎意料的，開口說這話的人卻是甄麗華，“離家了這麼久，我也想家了。我還是隨祖母他們回去吧！多謝段叔這一段時間以來的照顧了，這兩日我也想過了，我只不過是個弱女子，能做的事情有限。先前是被段叔對於靖國舊人的照顧所震動了，所以才想着跟隨着您出一番力……但如今看來，我未免有點不自量力了。”

“聖女快別這麼說。”段奕聽甄麗華這麼一說就覺得十分意外，下意識地挽留着她，“只是翠蘭城的事情暫緩，先前聖女為我們所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在了眼裏。如今事情的進展正順利，聖女怎麼就要走了呢？教里還有很多事情離不開聖女呢！”先前甄麗華為了把事情解釋清楚，把自己有些不堪的往事都說了出來，照理說是想要繼續留下來的，沒想到原來她卻是萌生了去意。是因為覺得他們的做法太過分了嗎？但是不管是誰遇到這樣的情況，都會要求弄個清楚明白的吧？站在他的角度來說，當初先輩成立靖思教的時候，就是抱着好好安置靖國舊人的想法做的。自從他從父親手上接過來這個責任之後，自問做得無功無過。能找到當初太子一脈的後人，對於他來說，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份榮耀。本來在接手靖思教之後，在日復一日的時光里，他以為日後也就一直這樣了，安安穩穩地，再遲個二三十年，就把這個責任交到段蓮青的手裏。但是意外就這麼來了，甄麗華出現在他的視線內，而且很有上進心，把人接回來之後，其實他只是禮節性地讓她進議事廳旁聽，當時也只是隨口問一下她的意見。沒想到甄麗華不僅發表了意見，而且還是非常不錯的建議。之後，他對於她的意見越來越重視，而且隨着事情的進行，他對於自己能給教里所帶來的變化越來越期待。一個人，如果習慣了古井無波，那麼就算眼前的生活再平靜，他也不會感覺無聊。但如果有一天偶爾努力了一把，那種成就的感覺就會讓他欲罷不能。目前他就是這種感覺，甄麗華所描繪出來的前景讓他嚮往，而且目前也做出了一點成績，如果真的能夠讓靖國重現榮光，別的他也不作太大的要求了，只求有一天，他們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出來說他們就是靖國人，而不會被施以異樣的目光，那他就覺得滿足了。

所以目前段奕是不能讓甄麗華做的。有些時候，要的就是一個名正言順，甄麗華是當年皇室的後人，讓靖國重顯榮光，是理所應當的事情。而他家的先人只是太子的侍衛，那就無法理直氣壯地站出來做這件事了。

“我也不想的。”甄麗華這時看了看段蓮青，“但我怕還是有人心裏還是對於我的身份存疑，如果教里不能全部人一條心的話，那最後我們也不會成功的。”

“這個你可以放心，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段奕當下就給甄麗華作了保證，他再一次以眼神對段蓮青示着意，讓她別開口。

接下來，甄麗華的態度還是有些不願意，卻被段奕的再三勸說之後，總算是答應了留下來。

段蓮青氣鼓鼓地走了。

段奕鬆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身在屋頂的宋宸和蘇妙也觀察到了，甄望南和唐渺音也都鬆了一口氣。也是，戲終於演完了嘛！過了這最重要的一關，又讓他們試出了段奕對太子一脈的忠心，以後他們就真正可以大展拳腳了！

隔日，段奕果然把教里所有德高望厚的，有些地位的人都給請了過來，當時對於甄麗華的身份作了一番說明，自然，甄麗華為了什麼而離家出走的這一段被隱瞞了下來沒說。

那日段蓮青走掉后，段奕後來也沒有找過她，而段蓮青居然也不鬧，倒是找了一趟苗祿厚，不過也沒說別的，只讓他如果想要提親的話就趕緊讓長輩們準備了。

其實她為什麼不鬧也不難理解。正想段蓮青自己所說的，眼前知道甄麗華身份的，也就唐渺音和湯淋嬤嬤兩個人，這兩個人一口咬定的話，儘管你可以提出疑問，覺得她們完全可以編故事，但也沒法找到實質證據去證明她們的是假話啊！在這種情況下，甄麗華身上懷有的唯一物證——玉鳳配飾就大佔優勢了。

這種情況到了宋宸和蘇妙面前，也成為一種難解的狀況。

“你相信唐渺音所說的嗎？”回到客棧的時候，蘇妙問着宋宸。

宋宸搖搖頭：“以甄家和唐渺音的那種做派來說，如果甄麗華不是她的嫡孫，是不可能習練幻術的。而且你不記得了嗎？那時候還在海國，唐渺音的容貌還沒有發生變化的時候，甄麗華長得跟她有**分的相似，怎麼可能是毫無血脈關聯的兩個人？”

蘇妙的確是不記得唐渺音當時在海國時是什麼樣的音貌了，但經宋宸這麼一提醒，她倒是記得了當時她的印象也是覺得甄麗華和唐渺音長得極為形神俱似的，當時唐渺音由於長期服用類似駐顏丹那樣的藥物，年紀看起來就像是甄麗華的母親似的，那時她還覺得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像是母女倆。

“你也記得，對吧？”宋宸看到蘇妙點頭后才繼續說道，“所以她們說的肯定都是假話！”

“那目前我們下一步怎麼做呢？”蘇妙攤攤手，“莫非還真的派人到海國那邊去查探這件事？”看那樣子，段奕是不會派人到海國的了，畢竟風險太大。不然的話，唐渺音他們也不敢作出這樣的建議。但如果是她和宋宸，要派個人到海國去倒也不算是難事。關鍵是海國那邊對甄家的清理是不是真的那麼乾淨，如果將那邊旁根末枝全都清理乾淨了，那麼估計衣物什麼的更是不會留下來。

“其實最關鍵的是當初接生甄麗華的穩婆……”宋宸想了想也搖頭，“但這一步也走不通。唐渺音他們既然有這樣的說辭，那當時甄麗華真的有可能是在唐家出世的……這麼多年過去了，想找當年的穩婆談何容易，而且他們既然是已經有了準備的，沒準已經跟唐家那樣把說辭都串好了，在唐家人口中我們也沒辦法得到什麼有用的訊息。”

“但唐家不是和甄家翻臉了嗎？”蘇妙記得當時唐家除了唐渺音之外，甄家的一個人也不打算收留，後來唐渺音就和他翻臉自己買了個宅子搬出去了。

“以唐渺音那樣的本事，想要說服唐家並不是什麼難事。而且目前有可能知道當時事情的只有唐昕音和他的夫人了。唐渺音和他畢竟是兄妹，甄望南又會幻術，沒準直接就把另外一套說辭加在他們身上了。”此路不通。

“我知道了，關鍵在於那塊玉上邊！”蘇妙突然醒悟了過來，“其實事情的真相如何，我們也只是光憑猜測來斷定他們那是在編故事的。而且段奕已經認定了，擁有那塊玉就是他所要尋找的人。如果想要證明甄麗華是假的，唯一可行的證明那玉是假的！”

“話是這麼說……”宋宸想到段奕那篤定的樣子，“但段奕也不是一個行事浮躁的人，他能認定那塊玉佩是真的，可能上面真的有什麼獨一無二的標記之類的……”

“這個容易。”蘇妙眨了眨眼，“要不我們就去把段奕所說的那個圖冊之類的，還有甄麗華的玉佩弄過來！到時兩相對比，摸清楚情況再作打算唄？”

“也可以。”宋宸也覺得目前只能這樣了，“其實我也想看一看，到時那玉佩有什麼獨特之處。我好奇的是，如果那塊玉鳳是段奕他們所說的那塊的話，那應該有超過百多年的歷史了，古玉跟新玉是不一樣的。而如果那玉鳳是假的話，那就應該是新玉，現雕出來的。段奕對於靖國有盲目的推崇，也許他眼中覺得舉世無雙，別人不可以複製出來的，正是董釗的圖冊被人弄到之後，照着樣子重新雕一個出來的呢！畢竟真正的玉鳳的樣子，他是沒有見過的。”

“如果看到那個玉佩，是真的古玉的話，我們就這樣隨他們嗎？”蘇妙側着腦袋問着宋宸。段蓮青讓苗祿厚儘快派人提親的事，倒是提醒了她，她在雪蘭城還有隻綉到一半的嫁衣待完成呢！在這邊待了這麼多天，已經到了他們預計要離開的日子了。

“怎麼可能？”宋宸笑了笑，伸手去摸了摸蘇妙的頭，“照目前的情形看來，暫時還看不太出來他們是不是衝著師父和師娘他們來的。不過，以唐渺音那睚眥必報的性子，以後她的目標肯定還是這個。而且，如果真的讓他們得逞了，不管他們是不是衝著我們，那遭殃的人也不會少。不過這事情我們沒必要管了，明日再去一趟火蘭城那邊，後日我們就回雪蘭城吧！”

“到時反事情告訴皇上，該怎麼做，讓他自己安排人。當然，也要告訴師父和師娘，以後真的有事衝著他們的時候，他們毫無防備……而且啊，我們這一趟出來畢竟是‘離家出走’的，到時候有個好的借口我們才好跟這些長輩們交待過去呀！火蘭城的事關係到家國大事，是不是比我們的兒女情長要重要些？”當然，這只是要傳達給老靖王他們看的，以免他們因此而對於蘇妙有什麼想法。在他的心目中，這種程度的還稱不上家國大事，自然還是他和蘇妙成親的事更為重要。

“沒錯！家國大事當然重要！”蘇妙看到宋宸微笑的眼睛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嘻嘻地接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