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5.一斬塵緣
眼見賈家小子如此不識好歹，讓他敬個酒竟然把碗都摔了，村長又驚又怒，卻還要想辦法替她遮掩過去。
“如真賢侄，你看到了什麼，做什麼手抖了？”
他本想着賈家小子如果足夠機靈，一定可以想出一個合理的理由，誰知如真眼神發直，喃喃道：“我看到了自己……”
這碗米酒是農家自釀的，度數很低，有些渾濁，倒在海碗裏，妥妥的能照出自己的影子，在這樣的碗裏看到自己的模樣，難道不是最正常不過的嗎？
賈家小子怎麼這麼驚訝，難道是失心瘋了嗎？不，他一定還在記仇！
看來受香火供奉什麼的，還不夠啊！
村長心思急轉，趕緊又堆起笑臉，對賈娘子道：“村子東頭那邊還有塊肥田，我家長工病了兩個，一時忙不過來，如真賢侄是自家的守護神，肥水不流外人田，先讓賈娘子你打理着吧。”
此言一出，周圍一片倒吸涼氣之聲，要知道村長家的地可是全村最好的，怎地一轉眼就划給了片刻前正要趕出村的賈娘子，還要供奉她家小妖怪，那賈娘子不就是從一貧二白瞬間變成了地主婆？
又幾個心思活絡的單身漢子，頓時用異樣眼神打量着這曾經被鄙視的賈娘子，唔，這麼一看，賈娘子雖然蓬頭垢面，但論樣貌，論身材可不顯老，比起村裡那些皮膚粗糙的婆娘可要有姿色多了，要是……不少人的眼神瞬間熾熱起來。
賈娘子卻囁嚅道：“地太多了我一個人也管不過來呀……”周圍的莊稼漢的眼神熱度更瞬間提高了好幾度。
村長笑吟吟的繼續對賈娘子示好，走着曲線救國政策：“賈娘子不要擔心，村裏的勞動力多得很，他們平時忙完自家的地，閑着也是閑着，讓他們來幫忙，最好不過。”周圍那群莊稼漢的心理變化全在臉上，村長察言觀色豈有不知這群人的心思。
眼神往眾人一溜，那群眼神噴火的單身漢紛紛報名：“我來，我來！”
“賈娘子為人和善，我自願幫她，只要管飯就成！”
村長拈鬚笑道：“賈娘子的難題解決了，如真賢侄還有什麼後顧之憂？”
這話卻是對如真說的，小子你最好見好就收，你娘還要在咱們村討活呢。
如真此時也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見到眾人表演，不禁失笑，村長之心她一想就明白了，不就是怕自己秋後算賬么。她也決定見好就收了，畢竟村長等人之前做得再過分，那也是對前身所做的事，與她並無直接關係，現在見到村長願意補償到賈娘子身上，她也就滿意了。
她配合著一點頭，微微一笑：“村長費心了，方才我確實是擔心我娘的生活，所以不慎把酒給灑了，真是抱歉，想來大師兄也不會怪我的。”
青峰是修道人，雖然與如真有緣，但作為道者，對這人世塵緣必然是要斬斷的，是以他一直袖手旁觀，看如真怎麼處理，現在見她三兩撥千斤的隨手就理順了關係，還成了村裏的守護神，連娘都安排得妥妥的，雖然有扯着老虎當大旗的原理，但有這般手段，這小師弟必須不是普通人吶。
他又是佩服又是滿意，笑容滿滿，“當然不會見怪了，師弟不是有傷在身么。”
他這麼一提，如真即時唉喲一聲，叫道：“方才事多不覺得，現在師兄這麼一提，我還真是疼得站都站不住了。”身子一歪，一隻手順其自然的就遞到青峰鼻子底下去。
青峰趕緊扶着，對村長說：“我小師弟有傷在身，急需修鍊養傷，不便多耽，我們這就告辭。”
賈娘子上前想攙如真，但見到青峰扶着卻又不敢，巴巴的望着，眼淚在眼眶裏滾來滾去。
如真對她一笑：“娘親保重，我去也。”
她返身上車，賈娘子兩行清淚終於奪眶而出。
車輪轆轆遠去，如真並未回頭，入道之人，需要斬斷人間塵緣，這個結果她還是挺滿意的。
只是她現在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那碗水酒中映出的影子，竟然是自己的模樣！
這話聽起來似乎有點荒謬，水裏照出自己的影子，不是自己的模樣，那又是誰的模樣？
但這影子卻超出如真的心理預期，在她的想法中，這具屬於一個鄉下少年的身體是她靈魂重生的載體，是她借來的，並不是她自己。但她方才從酒碗所見，卻是她見了百十年的，熟稔得不得了的自己的面孔。雖然輪廓清瘦枯黃，一點都沒有她盛年時的丰姿，但那五官輪廓，那直挺嬌俏的鼻樑，小但是豐厚的櫻唇，尤其是一雙黑白分明如同寒潭月影的眼睛……
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如她這般熟悉這副相貌，那明明就是她自己！
原來這不是別人的身體，這就是她自己！
原來她曾經服下變性丹，是一名少年。
她原來出身於龍芒村，曾被稱為小妖怪。
她原來不是木性單靈根的資質，而是木火雙靈根！
為什麼自己對這段經歷毫無記憶，難道自己重生之後，竟然改變了歷史么？
如真在車廂內緊緊蹙眉，這其中關鍵，她一時想不透徹，突然眼神一亮，現在是七月，說不定可以去做一件事，檢驗一下是這個世界改變了，還是她的記憶出了問題。
她輕敲車壁，跟青峰道：“師兄，聽說七月會有道界盛會，是這樣的嗎？”
前面傳來青峰爽朗的聲音：“是啊，到處都會舉辦道界集會，這附近就有流溪論法的集會。”
沒變！果然有流溪論法！
“師兄，我想去瞧瞧熱鬧，也為往後的修道墊個底兒。”
青峰是個熱心人，爽快的說：“好啊，趕回山也不必急在一時，咱們可以去瞧瞧熱鬧，看看有沒有合適又便宜的療傷法訣，弄來給師弟你修鍊。”
“師兄費心了。”
如真眼睛一眯，如果她的記憶無誤，這流溪論法集會可是有個重頭戲呢，她如果能趕上，那就是一場大機緣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