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千·故事·其三
知道什麼?少女什麼都不知道。也不該知道什麼。
血液如同蠕動一般慢慢退卻,撕裂開的景象是陌生的天花板。
雨宮瞪大眼睛躺在床上,身體的「沉重感」消失了,繃緊的精神鬆懈下來,她眼角劃過溫熱。
『何かがあったの?』(發生什麼了?)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間、陌生的景象。少女心裏問着「這是哪裏」?
沒有人回答。
不會有人回答。
空蕩的房間裏。
唰啦——
海水衝擊觸礁的聲音,輕輕鬆鬆、簡簡單單,本不會讓人有什麼感覺。但一切都是因時制宜的。
「あ——」(啊——)
少女長大了嘴巴,聲音可以說成是「咆哮」了。有情緒的時候,總會想要找各種各樣的方法來發泄。外面是「唰啦唰啦」的海水聲,屋內是簡單的「a」發音。
這本該是個寧靜的環境才對啊。
天上的皎月潔白着,雨宮無心留意。
月芒成縷落進房間,雨宮覺得噁心。
海水悠悠衝上沙灘,雨宮認為煩躁。
所以這隻能是「本該寧靜的景象」。
在半夜突然因為一個惡夢嚇醒的時候,落地窗沒關緊,窗帘隨風在飄,外面是海聲,月光柔得如水透過窗鋪在地上。讓人覺得寧靜舒服吧?感覺突然從「惡夢的恐懼」中解脫出來了。
怎麼可能!
往往這種時候,越安靜越讓人覺得詭異不安,那因睡夢而過分活躍的腦子只會去想「床下不會有個人吧」這種事情。
咔——
房門打開的聲音——
這種時候會下意識去想的事情就是「下一秒從門裏進來的就是夢裏的『恐怖』」。毋庸置疑。儘管經歷了很多次一樣的情景,儘管知道進來的只會是某個「人」,也一樣會忍不住去想。
雨宮抓緊了被子,雙腿蹭着退到床頭,抱着膝蓋,用被子遮住半張臉。
視線投向緩緩張開的門。
「どうしたの?」(怎麼了?)
穿着睡衣的神田站在門口,見到雨宮像是兒童剛看過恐怖片一樣的神態。
「噓をつけ?」(不是吧?)
從神田眼睛裏能看到「不會嚇到你了吧」的疑問。雨宮沒有出聲。
神田把燈開了,坐到雨宮的身邊。「像兒童半夜驚醒」的樣子就應該用「對兒童的安撫方法」。
「どうしたの?」(怎麼了?)
「こわい。」(害怕。)
神田儘可能溫和地說話。
「今どこにいますか?」(這是哪裏?)
從語法上,雨宮表示出自己希望得到解答。
「うち。」(家。)
神田也從語法上回應,「うち」表示出「富有親情感」的「家」。
「私はとても恐れ。」(我好害怕。)
「だいじょうぶ。」(沒事的。)
大海的聲音恬靜了許多,房間亮着,不如之前黑了,撩起窗帘的海風帶着一絲涼意。
雨宮被冷汗打濕的身體現在能再度感受到暖暖的體溫了。想來也是,害怕的時候有一個人細心陪着,很快就能平復下情緒。
神田開始向雨宮說了「這個是在中國的家」,然後解釋起為什麼雨宮醒來會躺在床上。
那時——
長谷川已經在車前看着情況了,雨宮和神田湊了過去,地上留下一灘血,上面「沒有物體」。
只是神田和長谷川眼中的「沒有」。雨宮在上面看到一隻貓,「毛色應該是漆黑的,上面沾着血的痕迹,顯得紅黑紅黑。猩紅的眼睛就像在看着我。」這是少女對我的口述。
貓的眼睛是很好看的,即使是猩紅的也一樣。只不過倒在血泊上睜大着的貓瞳就有些駭人了。確實會感到害怕才對。就算不是貓也一樣。
在「長谷川和神田的視線中」,雨宮看到「一灘血」后就昏了過去。直接倒在地上。
長谷川馬上把她抱上了車,目的地也從海景別墅改為了醫院。
問「雨宮會有事嗎?」
結論當然是「否。」
這只是一個開端,「雨宮的開端」,「纏上『怪異』的開端」。
「這位小姐沒有受傷,身體也沒有問題,只是疲憊睡著了。」
於是就白跑了一趟。徒費車程會感到可惜嗎?取決於主觀。長谷川和神田不會這麼覺得。他們會想的是「太好了,雨宮沒有事。」
但真的「沒有事嗎?」
是的。沒事。「長谷川和神田眼中的沒事」。「現在認為的沒事」。
來到別墅,長谷川首先收拾好「自家大小姐」的房間。確實是應該優先排序的事。
首先把雨宮房間整理好,把她安頓進去。這是他的想法與做法。
雨宮在這期間一直在「自己的怪異的世界」,隨後的情況很清楚。一聲「a」的音節,傳遍了別墅每一個角落。
既然傳遍了每一個角落,神田也上來了,那麼長谷川呢?
想到的時候,事情也就差不多該發生了。他馬上就走進了房間,端着熱湯。
嗯,「管家」和「保姆」,確實是很容易讓人混淆的詞語。
把熱湯放在床邊的桌子上,長谷川就下樓了。不想打擾兩個女孩吧。我這麼想着,但又有什麼好打擾的呢?誰知道。不過長谷川留下來的話是會「礙事」的,現在讓神田和雨宮獨處才是最好。
神田端起湯往雨宮嘴裏送。
「いた。」(痛。)
雨宮俏皮地眯眼吐出舌頭。紅紅的一塊象徵著她被燙到了。
這戀愛喜劇一般的情節說實話讓人有些羨慕啊,儘管故事的主人公是兩個女生。但這不是那麼重要吧?
神田用斥責的語氣說了聲「惹人嫌的小俏皮」,把熱湯重新放在了桌子上。
就這麼靠在床頭上。兩個人一起。
「你說我們能交到朋友嗎?」
雨宮開口說話了,用的是中文。不流利不標準的中文。跟現在差得遠的中文。
「知らない。」(不知道。)
是啊。誰知道呢?這種事情。神田不知道,雨宮也不會知道,沒有人說得准。主要還是取決於主觀,自己對「朋友」的定義。這很重要。
「星星是不是多了些?剛剛比較暗的。」
「知らない。」(不知道。)
也是不知道。可能確實比較亮了,也可能不是,並沒有去特意關注。
「說中文。」
「嗯。雨宮很喜歡中國呢。」
「媽媽的......ふるさと(故鄉)。」
「不是說中文嗎?」
「剛好不知道這個詞怎麼說啦。」
「好了,先把湯喝了吧。」
神田再次端起涼了不少的湯,一口一口往雨宮嘴裏送。神田真是個溫柔的女孩。「當時」。
「你看你一身冷汗,會感冒的。」
「不擔心啦。神田的中文真好。」
「我可是很努力過了呢!」
還是有些生澀的。神田接著說「快睡覺吧」,那手紙擦擦雨宮的嘴。
彷彿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也或許是雨宮不願意去提。少女躺下蓋上被子,一句話都沒說。
包括神田,她留在這裏陪着雨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