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背靠大樹好乘涼

3.第3章 背靠大樹好乘涼

武大郎是外來戶,祖籍清河縣,娶了潘金蓮之後才搬到陽谷縣,在紫石街新起了宅子,已有五六年了。

宅子是上下雙層磚制式構造,樓上是潘金蓮的閨房,樓下是廚房兼雜物間,在最裏邊一處不起眼角落裏有一張破床,那裏就是武大郎平時休息睡覺的地方了。

梵羽重傷卧床將近一個月,潘金蓮又沒有打理過,房間內蜘蛛網星羅密佈,灰塵飄動,單從樓下的佈局看,實在不像是有人居住。

潘金蓮熬好了葯,雙手捧着盛葯的瓷碗走了過來,然後屏住呼吸,輕聲道:“大郎把葯吃了吧,吃了這副大抵就能穩定病情了。”

說完,把瓷碗放在了床頭的茶几上,然後緩緩後退了幾步,這才輕輕的吁了口氣。

病床上的棉被不知多久沒有換洗過了,酸霉味撲鼻,嗅之有股令人作嘔的衝動,哪怕是豬圈也不至於這麼邋遢吧?

潘金蓮這樣想着,嫌惡的瞥了梵羽一眼,旋即掩面離開了,彷彿多停留半刻就能被那霉味沾染似的。

梵羽躺在床上假寐着,待潘金蓮離去后,那微閉着的眼眸緩緩睜開。

“要除掉你們兩個,現在看來有些麻煩啊……”

梵羽在武大郎的記憶中搜尋着關於西門慶的訊息,結果發現此人是個練家子,身手頗為了得,古武技已有幾分火候,沒有三個五個壯漢,恐怕很難將他制伏。

宋時武技頗有高明之處,修習到一定程度能夠拔地而起,飛檐走壁,雖然不至於像金庸武俠小說中寫的那麼神奇,但卻比現代所謂的“武術”高明很多。

這是一個不確定因素,梵羽有自知之明,並不認為自己會是西門慶的對手,即便是以有心算計無心,他也不敢保證一擊必殺,而一旦打草驚蛇,想要再下手就難了。

最後,他從懷裏摸出一個纏得嚴嚴實實的包裹,一層又一層剝開后,露出了一把散發著冰冷寒意的手槍。

這把M9手槍伴隨着他從21世紀穿越而來,應該是在這個冷兵器時代出現的第一把熱兵器了,是梵羽最大的殺器。

“可惜只有三顆子彈……”

梵羽不無遺憾的嘆道,在這個工業基礎極度薄弱的時代,想要造齣子彈恐怕是天方夜譚了,三顆子彈用一顆少一顆,因而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用。

但現在他重傷未愈,身體各項機能還沒有恢復正常,而西門慶與潘金蓮已經在暗中向自己發難,看似波瀾不驚的生活實則已經山雨欲來風滿樓,稍有不慎自己就可能命喪黃泉,因而他不得不祭出最大殺器,只求自保。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混的再叼一槍撩倒。”

梵羽把玩着那把M9手槍,嘴裏小聲嘀咕着,正在他籌劃大計之時,門外忽然有人叩門道:“大郎在家么?”

樓上地板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潘金蓮探頭向外望了望,旋即眉頭輕微的皺了下,說道:“岑夫子嗎?奴家官人卧病在床,奴家一介女流,不方便拋頭露面,請改日再來吧。”

梵羽側耳聽得清楚,知道來人是縣學裏的學究岑教授。

這岑教授名儒林,字弦之,世居陽谷縣。聽說年輕時候曾入朝為官,顯赫一時,如今告老歸鄉,在縣學裏教授孩子們讀書,乃是陽谷縣第一大儒,為人剛正不阿,嫉惡如仇,即便是縣太爺見了都要禮讓三分。

本來像岑儒林這樣身居高位的文人雅士與武大郎這種一介白丁是不會有什麼交集的,但因為武家與岑家相鄰而居,平日裏抬頭不見低頭見,因而便有了數面之緣。

對於這個老實巴交的鄰居,岑夫子充滿了強者對弱者的憐憫,在聽聞武大郎受傷無錢醫治之後,曾數次遣人送來醫藥費資助,但均被潘金蓮婉言謝絕了,今日他閑來無事,索性便親自登門了。

當下岑夫子聽到潘金蓮再次代夫做主婉言謝絕之後,氣得鬍鬚無風自飄,正言訓斥道:“婦人有三從之義,無專用之道。你這婦人,你夫大郎卧病在床,老夫前來贈葯,為何三番兩次搪塞與我,你意欲何為?”

潘金蓮心中有鬼,害怕與岑夫子這種剛正不阿的老學究打交道,但對方既然自持身份發問,自己如果不回答的話,就會被扣上“不仁”、“不敬”的大帽子,在這個“浮名”重於性命的大宋王朝,這兩頂大帽足以將人壓垮了,她承受不起。

“夫子息怒,奴家豈敢搪塞敷衍夫子呢?實在是家夫需要卧床靜養,不方便會客……”潘金蓮急忙分辨道。

然而她的話剛落地,房門“吱悠”一聲打開了,梵羽欠身道:“夫子蒞臨,令敝舍蓬蓽生輝,有失遠迎,還望恕罪,請進——”

岑夫子愣了下,印象中的武大郎老實巴交,說起話來都能感受到低人一等的感覺,今天似乎與平時大不一樣,至於什麼地方不一樣他又說不上來……

“大郎家裏邊有什麼難處儘管開口,都是鄉里鄉親,老夫定當全力為你做主。”

岑夫子抬頭看了一眼樓上,有些氣憤的說道,顯然市面上那些關於西門慶與潘金蓮通姦的流言蜚語,他亦有耳聞,對這種傷風敗俗的行為很是不恥。

他雖然沒有將話挑明白,但言外之意暗示梵羽,如果下定決心休妻或者告官,他願意做見證人。

北宋對於通姦罪,律法規定“奸從夫捕”。什麼意思呢?就是妻子與別人通姦,要不要告官,以丈夫的意見為準,屬於“親不告,官不理”的民事罪,如果丈夫可以容忍自己戴綠帽子,朝廷就不必多管閑事了。

岑夫子今天親自登門,與其說是送葯,倒不如說是為了遊說武大郎報官,將那有辱人倫綱常的女子繩之於法。孔夫子曾說過,萬惡淫為首,身為儒家衛道者的岑夫子自然是極力擁護的,而如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發生了通姦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他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

梵羽倒是沒有在潘金蓮這件事上糾結,不過他有心搭上岑夫子這根線,因而從一開始便在心裏面斟酌着對答之策,此時聽了岑夫子的話,嘆氣道:“家醜不可外揚,倒是讓夫子見笑了,不過小人的確有一件事需要勞煩夫子,還望夫子成全。”

岑夫子以為梵羽下定了決心要報官,撫須頷首,露出了一絲“孺子可教也”的讚許,道:“大郎儘管說來!”

梵羽沉吟片刻,道:“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經此一事,小人如醍醐灌頂,幡然醒悟,從此決心向學,還望夫子能收留。”

岑夫子聽了,思維一時有些拗不過彎來,最後帶着詫異的神情,疑惑道:“你要入學?”

梵羽恭敬答道:“悟以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子曰‘有教無類’,夫子乃是至善至仁之人,該不會拒絕小人一片趨善向學之心吧?”

岑夫子動容,今天的武大郎真的令他刮目相看,雖然對方的身高、相貌依舊沒什麼改變,但可以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靈動洒脫的東西,並且對方一掃之前那種低三下氣的老實巴交形象,說起話來引經據典出口成章,好像脫胎換骨似的,頗有魏晉風流的氣度,這令岑夫子十分的欣賞。

不過,欣賞歸欣賞,岑夫子還無法做到“有教無類”,畢竟武大郎在陽谷縣已經成為了懦弱無能的負面典型,倘若自己做他的授業恩師,豈不是連坐自己也要成無聊之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岑夫子惜名如命,自然不可能做那砸自己招牌之事。

“大郎如此向學,老夫甚感欣慰。子曰‘有教無類’不假,但《左傳》亦有言‘力能則進,否則退,量力而行。’大郎如今已過而立之年,根基全無,想要從頭開始,談何容易?”岑夫子如實說道。

梵羽向岑夫子執禮,做不敢苟同狀,道:“夫子此言差矣,試問天下事有難易乎?為之,則難者亦易矣;不為,則易者亦難矣。人之為學有難易乎?學之,則難者亦易矣;不學,則易者亦難矣……小人誠心向學,還望夫子教我!”

岑夫子聽了,驚得張大了嘴巴,梵羽的話可謂是石破天驚,求學之道在於“為”或者“不為”,此種說法他還是第一次聽人說起,與當下世人所謂的“資質穎鈍”、“聞道先後”等求學論調格格不入。

照梵羽所說,倘若一個心智不全或根骨不佳之人有心向學,難道“為”之還能成為治世大儒不成?這太荒謬了,與現世社會的主流思想相悖,作為一個固執的老學究,岑夫子自然是不認可的,倘若說出這話之人同為文士,他定然要出言呵斥與對方辯論一番的。但說出此話的人卻是武大郎,這在岑夫子看來就有另外一層意思了。

武大郎是什麼人?大字不識一個,甚至連自己姓名都不會寫任人欺凌的白丁,他說出的這番話,無非是憤世嫉俗,為自己的身份地位鳴不平,屬於“妄言”,岑夫子自然不會與他一般見識。

當下岑夫子捋着花白的鬍鬚盯着武大郎看了良久,自己“惜名”不假,但絕非“吝名”,昔日在朝堂上寧折不彎,沒想到老來歸鄉卻畏首畏尾,反倒不及年輕時候洒脫,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既然大郎有心,老夫收你這一個弟子又何妨?大郎且安心在家養傷,待你身體康復之後,再來縣學裏行拜師禮。至於在求學的道路上能走多遠,就看你的造化了。”岑夫子略帶欣慰的說道,不管怎樣,教人向學總是一件美事。

梵羽緩緩吐出一口氣,在這人生地不熟的陽谷縣終於找到了一個靠山,並且他從武大郎的記憶中推斷,岑夫子這個老學究恐怕能量不小,說不定藉此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宋時重農抑商,想要改變命運唯有步入仕途,而自唐朝以來,科舉和武舉成為步入仕途的兩條途徑。但俠以武犯禁,舞刀弄槍之人向來因為朝廷的忌憚而遭受打壓,古來莫不如是。

北宋建國之初,宋太祖杯酒釋兵權,定下了重文抑武的格調,武人備受冷落,即便是戰功卓著如名將狄青,也因為手握兵權而被歐陽修、文彥博等文臣忌憚,最終抑鬱而死,因此在北宋武舉行不通,科舉便成了改變命運的唯一途徑。

梵羽熟知這段歷史,再加上知道岑夫子是那種因循守舊的老頑固,因而便投其所好,故意裝作一副文縐縐的樣子,成功給這位老夫子留下了一副好學上進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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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大郎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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