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潤物無聲(2)
兩人頓了幾秒,白疏桐眨了一下眼,身體微微往後退了一點。
看到了她的退怯,邵遠光微扯嘴角,清了清嗓子,直起了身,彷彿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你知道什麼了?”他問白疏桐。
白疏桐驚魂甫定,臉還是通紅的。她努力收起思緒,回答道:“被試的選擇上可能有一些偏誤……”
聽到“偏誤”二字,邵遠光揚了一下眉,問她:“怎麼說?”
“女性被試的數據出了問題,說明實驗中可能有什麼因素只對女性起作用……”白疏桐說著便想起了發傳單時尚雨欣強調的事情,以及實驗那天中午她在門外目睹的場景。
她看了眼邵遠光,欲言又止。在人身後打小報告的事,白疏桐向來不齒,但此事關乎研究,她顧不了那麼多,決定實話實說。
“發傳單的時候,尚雨欣強調說……她說主試老師很帥……”
邵遠光聽了愣了一下,確認一般問了一聲:“我?”
白疏桐點點頭:“那些女生可能是因為想看你……才參加實驗的。”
邵遠光聽了覺得好笑,他看了眼白疏桐暈紅的臉頰,突然想起了什麼,笑了笑問她:“你也這麼覺得?”
白疏桐自然是這樣認為的,邵遠光長相俊朗,言談優雅,這些是毋庸置疑的,但更重要的是,邵遠光給了她一種安全、可靠的感覺,這一點讓他變得前所未有的好看、耐看,就連生氣時的蹙眉也讓白疏桐覺得魅力難當。
見白疏桐不說話,邵遠光俯下身靠近她,追問了一句:“你和她們一樣?也覺得我長得好?”
白疏桐和她們自然不一樣,她不只被他的外表折服,她要比那些女生要深刻得多。
她想着,臉漲得發紅,抿着嘴不敢回答,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大,險些衝破胸膛。
爐子上傳來“撲撲”的聲音,白疏桐意識到什麼,突然站起身,指了指廚房說了句:“湯開了。”便逃也似的鑽進了廚房。
白疏桐躲進了廚房,隨手關掉了爐火。
她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腦袋,懊惱自己實在太笨。
邵元光這樣問無非是要確認一下普通大眾的審美觀,看看白疏桐所說的問題是不是影響實驗結果的癥結所在。其實她只要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就可以了,可現在倒好,扭扭捏捏的樣子直接暴露了自己的心思,簡直做賊心虛。
白疏桐嘆了口氣,伸手把湯鍋從爐子上端下來。手剛碰到鍋把,她便“唔”地叫了一聲,隨即將雙手捏在了耳垂上。
她的聲音不大,但還是驚動了邵遠光。他聞聲直接推開廚房的門,問道:“怎麼了?”看見白疏桐雙手揪着耳垂,邵遠光會意,又問她:“燙到了?”
白疏桐覺得自己笨得傷心,當下不願承認,也不好否認,便逞能說了句:“沒事……”
她話還沒說完,手腕便被邵遠光捉住。他拉着她的手腕將她帶到了水槽邊,打開水龍頭用涼水幫她沖洗。
“這樣管什麼用!”邵遠光一邊說,手裏的動作也沒有停。他一手攢着一個手腕,將白疏桐的雙手都放在了水下沖洗,“被燙到首先要降溫。”
他離着她又近了幾分,他俯下身,下巴就貼在白疏桐的額角邊,蹭到了她的頭髮,頭髮又撩撥着心緒,弄得她心慌氣躁。
她不敢說話,只“唔”地應了一聲,身子向後靠了靠。
她的身後是邵遠光寬厚的胸膛,白疏桐的後背貼過去,這才意識到,自己已被邵遠光的雙臂圍住,緊緊地扣在了懷裏。
她細弱的手腕被邵遠光握在手裏,後背因呼吸急促而不斷起伏,摩擦着邵遠光的前胸。她的指尖是燙的,手腕是燙的,後背是燙的,臉也是燙的。白疏桐覺得自己馬上就不能呼吸了,暈厥一般大腦已變得一片空白。
她也不知道沖洗了多久,邵遠光關了水,對這燈光舉起她的手仔細看了看。
湯鍋的溫度不低,指尖碰到的地方,即便用水沖洗過還是紅了一片。
邵遠光皺眉看了她一眼,還沒說話,白疏桐便把手抽了回去,藏在身後,低着頭道:“已經沒事了。”她說著似乎想要逃避,轉身又要去端湯鍋。
邵遠光見了趕緊把她攔了下來。
白疏桐的樣子有些魂不守舍,邵遠光見了不由嘆氣,揮揮手打發她出去:“廚房我來收拾,你去客廳抹點葯。”
白疏桐還想推辭,不料被邵遠光直接推出了廚房。她沒辦法,只好依言去客廳找出藥箱,在裏邊翻着外用的藥膏。
藥膏沒有找到,她卻在藥箱裏發現了一個避孕套,包裝上寫着“江大學生會友情贊助”的字樣。這個避孕套白疏桐並不陌生,是情人節那晚她惡作劇送給邵遠光的“禮物”。
白疏桐將避孕套從藥箱裏捻了出來,那晚的回憶也跟着被她從腦海中提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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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節那晚,白疏桐運氣欠佳,第一次玩“真心話大冒險”就輸了。曹楓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學生會拿了幾個避孕套,塞了一個在白疏桐手裏。
白疏桐看了忍不住罵他陰損,但願賭服輸,她還是硬着頭皮在清吧里尋找惡作劇的對象。
情人節當晚,酒吧里成雙成對,唯有吧枱邊有一個獨身男子。他獨自坐在那裏,修長的手指間,捏着一杯不知名地烈酒,泛着淡淡的紅色,如同少女暈紅的臉頰。
白疏桐走過去,遞上避孕套。
他看了輕笑了一聲,抬起眼,薄薄的鏡片背後,眸光幽深。
邵遠光的眼神讓白疏桐有些手足無措,她朝邵遠光笑了笑,還沒開口,邵遠光便飲盡杯中的烈酒,落杯之時說了一句:“對不起,你想的事情,我沒有興趣。”他說著,將避孕套從吧枱上推還給了白疏桐。
背後同伴的起鬨聲不失時機地在耳邊響起,白疏桐想都沒想,從吧枱上拿起那枚避孕套,一把塞在了邵遠光手裏。
他驚訝的看着她,白疏桐這才意識到自己激烈的心跳,但當下,她還是故作鎮定地眨了眨眼,“不是那個意思,這是情人節禮物,送你的,祝……祝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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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疏桐逃回了角落裏,驚魂未定,第二輪抓鬮又輸得徹底。
曹楓見了一陣歡呼,壞笑着又塞了枚避孕套在白疏桐手裏,沖她眨了眨眼道:“小白,快!去檢驗檢驗他們的感情!”
白疏桐當時喝了點小酒壓驚,腦子一熱膽子便也大了,她轉身再次尋找惡作劇對象。
同樣是吧枱邊的位置,剛剛的獨身男人已變成了一男一女。
燈光昏暗,白疏桐看的不是很真切,只看見男的起身暫離,留下女人獨自坐在那裏。
她隨手從桌上拿起玫瑰假花,把玫瑰花壓在避孕套上邊,走過去遞給了吧枱邊的女人:“這是剛才那位先生預定的情人節禮物。”
女人看了眼玫瑰,眼中露出些許驚訝和喜悅,半頷首嘀咕了一句:“剛才還冷冰冰的,沒想還挺懂浪漫。”
糊弄着完成了任務,白疏桐轉身就想跑,不料卻被女人叫住:“喂,你回來一下。”
等白疏桐再度回到桌前,女人拿起避孕套質問道,“這是什麼?”
白疏桐猶豫片刻,苦笑了一下,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這……這是那位先生送您的情人節禮物。”
女人把避孕套扔到桌上,又向白疏桐確認一遍:“你沒弄錯?”
白疏桐遲疑了一下,餘光瞥見男人從衛生間出來,支吾了兩聲,留下一句“千真萬確”,扭頭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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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座位上,曹楓驚詫地看着她:“兩次給同一個人,你是不是傻?”
同一個人?白疏桐揉揉眼睛扭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那男人正是第一次惡作劇的對象。
白疏桐急忙扭過頭向曹楓求救。
曹楓“噓”了一下,示意白疏桐先聽那邊的動靜。
片刻,不遠處傳來了男女爭執的聲音。
女人把剛收到的禮物扔在了吧枱上,大聲質問:“這是什麼!”
邵遠光掃了一眼桌上的兩樣東西,本着實事求是的科研精神,面不改色答了句:“玫瑰和避孕套,今晚暢銷的兩樣東西。”
對面的他大言不慚,女人聽了立刻發飆:“我還以為你們高校老師有多正經呢!原來也揣着這些花花腸子!”女人說著站起身,拿過自己的手包,聲音也跟着高亢了幾分,引來不少人的側目,“我說你為什麼選情人節見面呢!第一次見面就奔着解決生理問題?怪不得長得人模狗樣,三十多了還找不到女朋友!禽獸!”女人說罷,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帶着怒氣,扭頭就走。
對待女人的反應,邵遠光淡定又冷漠。他看着女人離開的背影,挑了挑眉,沒有追過去,就連站都沒有站起身,只是輕描淡寫地端起面前的酒杯,從容地喝了一口。
放下酒杯時,邵遠光瞥見了桌上遺留下來的玫瑰和避孕套,再仔細一看,玫瑰的尺寸和修剪的風格和桌上花瓶里的一模一樣,避孕套的樣式也和剛剛他收到的那枚並無二樣。
邵遠光饒有興緻地看着桌上的兩件事物,薄唇緊抿,抬起頭環視了一圈,正好看見咖啡廳角落裏躲躲閃閃、鬼鬼祟祟的白疏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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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嗎?”
邵遠光的聲音不期而至,白疏桐嚇了一跳,手一抖,避孕套掉在了地毯上,又順勢滾到了茶几底下。
白疏桐急忙俯身去找,好不容易從茶几肚下摸出避孕套,站起來一回身,看見邵遠光正盯着自己看。
他的眉心微擰,目光漸漸聚焦在了她手裏的東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