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五章 輔導機構
第二天，日上三竿，李書生枕頭邊的手機震動起來，他一腳踢開被子，從豬窩一樣的床上爬了起來，按下接聽鍵：“喂，哪位？”
“你好，請問你是李書生李先生么？”一個甜美的聲音傳來。
“都說了，我不需要服務，你們煩不煩啊，一天到晚打來。”李書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回應了一句。
“李先生，這裏是名師苑人力資源部給你電話，我們有收到你的一份求職簡歷，今天下午安排有面試，所以專門通知到你……”電話一端傳來耐心的聲音。
“人力資源部？簡歷？面試……”李書生頓時十二分清醒，稍作鎮定，微微一笑，連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以為是推銷電話，請問貴公司是做什麼的？”
“名師苑，是一家教育培訓機構，主要針對高中學生課外輔導這一塊的，你求職意向是我們的學習規劃師，你還有印象嗎？”
“那個……冒昧問一下，學習規劃師？主要工作是什麼呢？”李書生可沒有什麼印象，因為當今網絡時代，簡歷掛在網上，都有自動海投簡歷的，可能是剛好匹配了他的求職意向，將簡歷投到了名師苑。
“學習規劃師，簡單點講，就是類似於助教，在我們教育培訓機構，也就是說，是專門針對某個班級，作為班主任，給學生規劃學習、與學生家長溝通學生學習之類……”
李書生其實只聽到三個字“班主任”，他也是從正規學校畢業出來的，當然清楚在一個班級里，班主任的分量是不輕的。以自己目前這種半桶水的水平，想要找公辦學校當老師，只怕是天方夜譚。
就算委曲求全，找一些私立學校去當老師，也不是那麼容易。最多成為他們臨聘的老師，一想到“臨聘”二字，頓時缺少安全感。
李書生天生敏感、多疑的變態性格特徵，自幼就缺少安全感。他肯定是不願去幹什麼臨聘老師了。現在這通通知面試的電話，公司名字叫“名師苑”，挺霸氣的。
難道是有很多名師么？如果有很多名師，到時自己可以偷偷地拜師學藝，然後通過自己天賦以及努力，最終走上講台，成為一位光榮的人民教師，豈不是一件好事？
這樣一想，他心中已經規劃了一幅“逆襲高富帥，迎娶白富美，成就燦爛人生”的藍圖，於是毫不猶豫地回答：“原來是當班主任，我有興趣，非常有興趣，請你把地址、面試時間告訴我，下午我一定準時到。”
“好的，一會我會把短訊發給你，你留意一下，到時按時參加面試。”
“一定！”
掛了電話，李書生一躍而起，握緊了拳頭，驚呼了一聲“yes”，他眼睛發亮，似乎看到了青春朝氣的學生，他們一個個蓬勃生機。尤其是那些女學生，可能會遇到生理周期，或許需要我這位班主任幫着檢查身體什麼的，嗯，這個工作給滿分。
呸呸……李書生啊李書生，你的思想能不能有高度一點，怎麼能有這麼齷齪的想法呢？他又是暗自扇了自己兩巴掌，糾正了自己思想上的“污點”。為人師表，當然得有老師的模樣。
每天上下班，腋下夾着一本書，最好戴上一副眼鏡，看學生的時候，習慣性地扶了扶眼鏡。說話不緊不慢，抑揚頓挫，既要和藹可親，又要嚴厲有度。這可是老師的標準形象。
李書生洗嗽完畢，穿了一件襯衫，將頭髮梳了一遍又一遍，腦海中勾勒着一位老師的形象。嗯哼，莫平你個臭小子，等老子成為靈魂工程師的老師，讓你們刮目相看。
他把一雙地攤貨的皮鞋擦得鋥亮，還不知從哪裏弄來的一條頗有幾分皺巴領帶系在脖子上，從垃圾堆一樣的辦公桌抽屜里，找出了一瓶長滿了灰塵的古龍香水，對着自己的腋下噴了幾下。
一切準備就緒，又站在鏡子面前，上下左右地打量了幾遍，最後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嘖嘖……沒辦法，人長得帥，穿什麼都好看。”
他就像準備去幽會的女人，精心打扮了許久，才磨磨蹭蹭地從他的出租房子出去。面試地址、時間已經發到了他的手機上，他看了一眼，就在距離新界街兩三條街道的汨羅街。
從從出租房樓下停電動車、摩托車的車棚里，將自己那輛快要散架的電動摩托車推了出來，反正去汨羅街也不遠，騎着自己這輛“寶馬”足矣。
他作為飛車團的老大，但不意味着非常富有，緊衣縮食地過着貧民窟的日子，簡直用“清貧”二字來形容，都略顯髒了這兩個字。他可不是“清貧”之人，他是飛車團大哥，混道上的，小有名氣。
只是很多人以為混道上一定風生水起，一定很威風，實際上，這年頭，混什麼行業都很難混，尤其像他這樣毫無背景可言的人，能夠立足於深市，最多混口飯吃。
這輛“寶馬”都還是有一次去收保護費，老闆交不出錢，拿這輛電動摩托車抵押的。最後成為了李書生的坐騎。
他騎上“電驢”，從胸前的衣服兜里，掏出了一副墨鏡，掛在了鼻樑上，抹了一把蚊子爬上去都會掉下來的油亮頭髮，大有一副《英雄本色》裏發哥的標準的黑色西裝、大墨鏡的架勢。
啟動了摩托車，鬆了松離合，“電驢”發出發電機般轟鳴聲音，在地面上摩擦出一條黑色的紋路，脫韁的野馬般疾馳出了出租屋的車棚。
一路哼着小曲，騎着他心愛的“寶馬”，他感覺今天與以往不同，回頭率飆升。似乎路人都是將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就好像古代科舉考中了狀元衣錦還鄉般，自豪無比。
人在心理獲得某些虛榮的滿足之後，容易產生這種自以為是的幻想症。
尤其像李書生這種天生敏感的人，他覺得自己徹底退出了飛車團，洗了心，革了面，從此以後，乾乾淨淨，做一份神聖而光榮的工作。
再也不用擔心那種吃了上頓，沒了下頓的日子。這即將是一份正當的工作，這比什麼都要心裏踏實了許多。
我要名如其人，老爸當年給他取名“李書生”，不就是希望他文質彬彬，成為書生么。可自己大學畢業之後，混來混去，非但沒有成為書生，反而成為了書生的反面——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