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皇帝病重
等着書房再打開的時候,傅笙依舊跟在徐明的身後,安安靜靜的做他的小書童。可是經年之後他想起來,卻又覺得有些後悔了。
倒不是後悔歡喜一場,只是後悔……
收到了趙無憂來的消息,徐明定定的坐在院子裏很久,神色有些不太一樣。他回頭去看傅笙的時候,眼神裏帶着幾分耐人尋味。
“出什麼事了嗎?”傅笙問。
徐明笑了笑,牽着他坐在自己身邊,“沒什麼事,可能會有點危險,未來無可預料。”他頓了頓,“如此,你還願意跟着我嗎?”
傅笙淺笑,“都已經跟着了,還能甩得掉嗎?”
“那便沒事。”他含笑回望,“這段時間京城裏頭不太平,你只管跟緊了我,切莫擅自行動,切莫獨自一人成行,知道嗎?”
“你在擔心我?”傅笙斂眸,面上微紅。
徐明輕嘆,“跟你說的可都記住了?”
傅笙頷首,“都記得,我不會出去的。你在哪,我這小書童就跟着你去哪。”
“好!”徐明點點頭,握緊了手中的信件,“一定要記住!”
傅笙瞧着徐明那副緊張的模樣,心頭想着估計是真的要出大事了。可這京城裏如今還算太平,能出什麼事呢?他有些不解的望着徐明,徐明年長他許多,是以懂得的東西也比他多,但正是因為這樣的緣故,讓他對他生出了崇拜的種子。
徐明一聲輕嘆,這心裏的擔子又沉重了一些。
何止是京城要亂,恐怕整個大鄴都得迎來嶄新的朝代。說好聽了是改朝換代,說難聽了那便是謀朝篡位。只不過這皇位本來就是自己父親的,他這麼做也只是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罷了!
算不得竊國賊,真正的竊國賊應該是趙嵩和當今聖上。
他也在考慮,自己只是讀了這麼久的書,所學都是從書本上來的,着實沒有實踐過,這般紙上談兵,來日真當要執掌朝政,真的沒問題嗎?
須知。一旦步上高閣,可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趙無憂已經開始了行動,虛道長瞧着丹爐里剛剛練好的丹藥,葯童上前,“師父,丹藥煉好了。”
虛道長接過葯童手中的丹藥,輕輕放在錦盒之中,“這一次的丹藥,成色果真是極好的。”語罷,看了一眼從門外緩步進門的小德子,隨即迎了上去。
“虛道長!”小德子行了禮,“皇上讓雜家來問一問,這一次的丹藥可都煉好了嗎?”
虛道長瞧着手中的錦盒,“煉好了,給皇上送去吧!”他頓了頓。“這一次的藥方,本道有所改變,想來皇上吃着會更喜歡。”
小德子愣了愣,盯着這錦盒,“道長?”
“拿去吧!”虛道長輕嘆一聲,眼睛裏有少許黯淡之色,“皇上會需要這東西的。”
小德子慎慎的接過,然後長長吐出一口氣,“雜家明白了。”
領了錦盒,小德子急急忙忙的往回趕。
身後,虛道長一聲長嘆,拂塵輕甩,一臉的迷茫之色,不知是福是禍。合上三清宮的宮門,他想着這約莫是最後一次給皇帝煉丹了。
沒有。下一次了。
此刻的皇帝還在尋歡作樂,杯酒入腹,這輕歌曼舞之中滿目都是紅顏嬌嬈。看看這一張張笑靨如花的面孔,令人何其眷戀。
小德子端着錦盒上前的時候,皇帝想也不想的便將丹藥和酒一起吞了下去。
這些嬌娥有些是從教坊司來的,有些是從梨園裏出來的,是以如何能取悅君王,對她們來說都是必修課。雪白的皓腕,單薄的輕紗,絲竹聲聲悅耳,何其愜意的人生。
君王不問天下事,夜夜笙歌到天明。
“朕瞧着這些年輕的臉,便覺得自己還能再活百年。”皇帝起身,因為喝了酒的緣故,此刻有些踉踉蹌蹌。
小德子趕緊上前去攙着,卻被皇帝一把推開。
皇帝撲倒了一名女子,捏起那女子精緻的面龐,整顆心都蠢蠢欲動了。快速撕扯着那女子的衣裳,一旁的舞姬們還在笑着,笑聲充斥着整個寢殿。
小德子行了禮,快速退出了寢殿。
皇帝這是準備辦事了,他自然要避開。一幫女子還在寢殿裏風花雪月的作樂,關上門還能聽到那些鶯歌燕語,真當是好聽得很。
站在門外,小德子輕嘆一聲,拂塵一甩便讓底下人都撤了下去,“這兒不需要人伺候了,都下去吧!”這種事情在永壽宮裏已經是見慣不怪了,所以誰也沒有起疑心。
卻不知這皇宮裏頭已有一些東西在悄悄的改變,錦衣衛正在逐漸撤離內宮。撤到了外圍。永壽宮附近全部換上了一張張的生面孔,而且這些人一個個面色發青,眼神發直,如同泥塑木偶一般站在自己的崗位處一動不動。
皇帝正在恣意瀟洒,這吃了葯他便能一夜御女無數,並且對這種事情還樂此不疲。
然則這一次,身上的燥熱卻似乎有些怪異,即便兩名女子下了榻,他這身上的燥熱都沒有退下。熱度還在上升,他有些氣喘有些無力。
下一刻,耳畔傳來女子的尖叫聲,“血!皇上!血!”
鼻間有些濕濕的,皇帝順手抹了一把鼻子,竟然開始流鼻血了。漸漸的,鼻血越來越多,染紅了皇帝的掌心。鮮血滴落在床褥上,暈開極是艷麗的色彩,就好像開在天邊的火燒雲一般。
“來人!”皇帝只覺得有氣無力,還不等他喊第二聲,已經一頭栽倒在床上。
寢殿裏頭熱鬧得很,漂亮的女子們在嘶喊着,拍打着寢殿的大門,齊聲喊着,“來人,皇上出事了!來人,救命……”
小德子在院子裏站着,微微綳直了慣來卑躬屈膝的脊背,然後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拂塵一甩,走出了這空曠的院子,邁出了永壽宮的大門。
“悄悄去一趟太醫院把薛太醫請來,再去一趟丞相府,告訴丞相大人,就說這宮裏頭惹出了點亂子,請他看着辦吧!”小德子朝着心腹低語。
心腹頷首,快速離開。
站在永壽宮門前,小德子笑得涼涼的,視線所到之處也是涼涼的。他長年累月的跟在皇帝身邊,是故有些東西,誰都沒有比他更清楚的。
薛太醫拎着藥箱子便來了這寢殿,瞧着殿內的一片狼藉,再瞧着殿外的重兵把守,便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可如今他不過是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家裏還有個小孫子,還能管什麼閑事呢?
嬌娥們哭着跪了一地,約莫都是嚇壞了。而床榻上的皇帝,面如死灰,不省人事。這一臉的血,還真是讓人看着心驚膽戰。
小德子冷笑兩聲,“來人,把這些人待下去。”
音落,便有侍衛快速上前將這些女子帶了出去,女子們哭哭啼啼的走出了寢殿,都為自己的命數擔心。可這不是心慈手軟的時候,走出了永壽宮的大門,這些女子便都消失了。
薛太醫輕嘆一聲,瞧着小德子終於拭乾凈了皇帝的臉。
“如何?”小德子慢悠悠的問。
薛太醫搖搖頭,面露難色。
小德子頷首,然後跟薛太醫走到了外頭,皇帝還在昏迷着,這殿內不許有人打擾。
關上了殿門。薛太醫才道,“皇上長年累月的服食丹藥,這外表看上去倒是精神頭越來越好,實際上底子早就掏空了。而今只是個空殼子,就算不是今日也可能是明日。”
小德子斂眸,“這麼說,是不行了。”
這話不可不敢說。
薛太醫駭然環顧四周,卻見着小德子神色安然,似乎壓根沒有慌亂之色,這心裏頭便隱隱有了猜測。“老夫可不敢這麼說。”
“之前有人告訴雜家,若是皇上身子不適,就該去找薛太醫。想來薛太醫守口如瓶的本事,最是讓人放心。”小德子意味深長的笑着。
薛太醫心下一窒,然後當即點點頭,“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有時候揣着聰明得裝糊塗。”小德子提醒。
薛太醫頷首,然後快速離開。
這宮裏頭的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凡事還是別那麼認真為好,畢竟早前他這兒子媳婦的……輕嘆一聲,眼見着是可以退隱了,可千萬別再出什麼亂子。
他如今什麼都不在乎了,唯獨這小孫子是他的一切。
瞧着薛太醫離去的背影,小德子扭頭望着身邊的人,“那些女子都處置妥當了嗎?”
“謹遵公公吩咐,都不會再開口,胡言亂語了。”底下人應道。
小德子點點頭,“記着,這個時候若還心慈手軟,下一柄刀子就該架在你我的脖子上。這吃飯的傢伙要或不要,全在你的一念之間。懂嗎?”
“是!”
拂塵輕甩。小德子長長吐出一口氣,抬頭瞧着天際那一抹紅雲,這是鮮血的顏色。
趙無憂進宮的時候,這宮裏頭的防衛基本上都已經換成了自己的人。錦衣衛人數太多,難免人多眼雜,所以被安置在外圍。
方鸞上前行禮,“丞相大人!”
“都辦好了嗎?”趙無憂問。
方鸞頷首,“是!基本上都在外頭,唯有下官的親兵給安排在內宮,盯着各宮各院,免得鬧出么蛾子來。”
趙無憂冷哼一聲,“誰敢在宮裏亂嚼舌根,敢私通外敵,殺無赦。”
“是!”方鸞行禮。
走在長長的宮道上,這大概是趙無憂這麼多日以來最放鬆的一次。因為她不必再擔心趙嵩會舉報自己,不必擔心皇帝對自己的覬覦,也不必再害怕皇帝突然的興起,讓她成了陪王伴駕的後宮三千分之一。
可是心裏卻寒涼至極,走到這一步她全然沒了退路,幾乎成了絕境。若不成功,就得把命都搭上,還包括爹的性命,丞相府里所有人的性命。
溫故環顧四周,這永壽宮外頭都是活死人,也唯有這些人才能堅守陣地,只聽從命令,絕不會有二心。
方鸞道,“丞相大人,這些人……”
“這些都是活死人。”溫故道,“指揮使不必害怕。他們只聽命令不會有任何的問題。只要錦衣衛能堅守自己的崗位,不會有衝突發生的。”
“好!”方鸞只能送趙無憂到永壽宮門前。
小德子已經在門口候着了,見着趙無憂過來,趕緊迎上來行禮,“奴才給丞相大人請安。”
“皇上如何?”趙無憂邊走邊問。
小德子道,“薛太醫已經來看過了。”
聞言,趙無憂頓住腳步,於院中止步,“然後呢?”
“薛太醫說,皇上這是恣意過度,把身子都掏空了。”小德子壓低聲音,“怕是不行了。”語罷,他垂眉順目,沒有再多言。
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那麼現在呢?”
“皇上已經醒了。左不過虛弱得很。方才又吐了不少血,這會正靠在龍榻上休息。”小德子領着趙無憂進了永壽宮的大殿。
趙無憂在外頭候着,小德子進寢殿稟報。
聽說是趙無憂來了,皇帝自然是滿心歡喜的。
寢殿內都是藥味,這是趙無憂最習以為常的味道,也是她此生最厭惡的味道。她吃了十多年的葯,對這些氣息可謂痛惡至極。
皇帝身着明黃色的寢衣靠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睜開眼睛,瞧着趙無憂漸行漸近。他張了張嘴,干啞的嗓子裏吐出一句話來,“如初,坐到朕的身邊來。”
趙無憂行了禮,然後又靠近了一些,淡淡然的坐在了床邊上,“皇上身子不適,理該好好的歇着,不必太過多思多慮。太醫說了,這病雖然來勢洶洶,但是好得也快。”
“真的?”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然後握住了趙無憂的手,“朕這病一定會好嗎?”
“皇上修仙問道這麼多年,自然有上蒼庇佑,當然會好。”趙無憂淺笑着,“至於皇上的朝堂,還望皇上放心,微臣一定會和諸位大人好生商議着。”
說著,她抽回了自己的手。
皇帝愣了愣,“如初,若是朕……”
“皇上是天子,在皇上這裏沒有如果。”趙無憂笑得有些微涼,“皇上好好歇着,微臣得去幫着皇上處理朝政了。微臣……告辭!”
“趙無憂!”皇帝從渾渾噩噩之中醒過神來,“你說什麼?”
趙無憂站在那裏,一襲淡青色的衣衫顯得她的身子更是單薄一些,“皇上身子不適,微臣自然得替皇上分憂。皇上覺得微臣所做不妥?”
乍聽得沒什麼不妥,皇帝不理朝政,自然是要趙無憂這個丞相大人來處理朝政的。然則趙無憂刻意的提醒,卻讓皇帝的心裏有些不痛快。
這話說得,好像趙無憂才是這江山之主,而他自己根本是個傀儡帝王。
“如初?”皇帝緩了緩口吻,“你是不是覺得朕快要死了?”
趙無憂身長如玉,站在那裏面色極是平靜。她眸光幽幽的望着皇帝,“皇上萬歲!皇上怎麼可能會死呢?您修仙問道這麼多年,吃了這麼多的丹藥。是要去西方極樂世界的。咱們人世間的輪迴自然是不敢迎了皇上前往的!”
“您是天上的神仙下凡,閻王爺也不敢收您,所以您別擔心這生與死的問題,橫豎萬歲爺也從來沒有擔心過。您是這江山的主人,是這大鄴的帝王,你想怎樣都可以。”
皇帝定定的望着趙無憂,“你、你……說什麼?你不是趙無憂,趙無憂是不敢這樣對朕說話的!”皇帝劇烈的咳嗽着,唇齒間有鮮血微微溢出。
汞中毒很明顯的一個特徵就是牙齦出血,可皇帝還一直覺得是自己縱慾過度罷了!如今他愣了愣,才隱約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以前的趙無憂是不敢這樣對皇上說話的,畢竟他只是個禮部尚書,可皇上怎麼忘了,如今微臣已經是丞相大人了!內閣首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趙無憂笑得涼涼的。“皇上急性倒是大,記性可真是一點都不好!”
“來人!”皇帝一聲怒喝,俄而又開始咳嗽着。
望着皇帝口齒處滿溢鮮血,那氣息奄奄的垂暮之相,真是讓人厭惡至極。想起不久之前他還摸過自己的手,還拉着她不放,還肖想她能伺候他,能陪王伴駕。
哼哼兩聲,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微臣知道皇上病重,應該好好休息,所以把底下人都給撤了下去。皇上也別著急,等您的病好了就沒事了。”
語罷,她轉身離開!
“趙無憂,你這個毒婦!”皇帝厲喝。
趙無憂頓住腳步,綳直了身子站在那裏,“我原本沒想過要做得太絕,是你們逼我的。趙嵩逼我,你也逼我,我還能有什麼辦法呢?除了這條路,我還能有什麼退路呢?若我不答應陪陪王伴駕,皇上你會放過我嗎?會嗎?”
皇帝滿嘴的咸腥味,胸口氣息起伏得厲害,“你、你想謀朝篡位。”
“謀朝篡位?”趙無憂朗笑兩聲,“皇上這玩笑可開不得,微臣這女兒身的身份,怕是當不了皇帝的。我又不是昔年武瞾,要這皇位江山做什麼?我不過是想求得一隅之安罷了!”
“那你放棄一切,朕讓你走!”皇帝切齒。
趙無憂笑得很無奈,“放棄一切。皇上的刀子就會架在微臣的脖子上。到時候別說是走,怕是連活着都很困難。皇上從不肯輕易相信他人,你覺得我就會相信你嗎?皇上,微臣不是三歲的孩子,您的這點承諾還是留着自個用吧!”
“趙無憂!趙無憂!”皇帝就差歇斯底里了,他反覆喊着她的名字,“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時候開始……”
趙無憂想了想,想得很仔細,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異心的?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畢竟是被一步步的逼到這一條路上的,哪裏還顧得上去思想,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
一聲輕嘆,趙無憂抬步走出了寢殿,“看好這裏。暫時別讓皇帝死了。”她扭頭望着小德子,“在事情沒有結束之前,他還是你的主子,是這大鄴的帝王,懂嗎?”
小德子行了禮,“奴才明白!”
“明白當然是最好的,不過有時候得揣着明白裝糊塗!”趙無憂意味深長的說著。
小德子面色一緊,撲通一聲便跪在了趙無憂跟前,“奴才知道。”
趙無憂拂袖而去,這小德子也是個聰明人,所以她不必提點太多。如今她要去的是後宮,雖說外臣不可進入後宮,但是皇帝病重,身為當朝丞相自然是要去請太子的。
太子臨朝監國乃是天經地義的事兒,也是祖宗規矩所承認的。
傅玉穎是真當沒想到趙無憂會突然這麼大膽,竟然堂而皇之的來了蓮華宮。瞧着端坐在正殿裏,閑庭信步的趙無憂,傅玉穎心頭一顫。
秋嫻領着所有人退了下去,傅玉穎這才上前行了禮,“丞相大人。”
“你這兒我倒是第一次來,還不錯!”趙無憂環顧四周,“看得出來皇帝對你也真真是極好的,這兒裝修得也算是金碧輝煌。”
“妾畢生所得皆公子所賜,不敢竊私。”傅玉穎垂眉順目。
趙無憂長身如玉,負手而立,“玉嬪娘娘如今執掌後宮堪當副后之職,盡心竭力伺候皇上,如今還有太子傍身,真當是前途無量。后位空懸,想來不久之後就該是玉嬪娘娘擔當重任了!”
傅玉穎愣了愣。有些猜不透趙無憂的意思。然則畢竟是在宮裏頭待了不止一日兩日,雖說猜不透趙無憂的用意,但是對着趙無憂表忠心總是沒錯的。
女兒都在趙無憂手裏攥着,她就算有別的心思也是不敢。
“妾不知公子的意思。”傅玉穎實話實說,當著趙無憂這樣聰慧的人跟前,你一點點小心思都會被逮住馬腳,是以還是少玩花樣為妙,“妾如今所做皆是按照丞相大人指示,妾之弟弟和女兒都在您的手心裏攥着,妾不敢恣意妄為,也不敢有所隱瞞。”
“不敢?”趙無憂笑得涼涼的,“還有您玉嬪娘娘不敢的事兒嗎?”
“公子!”傅玉穎急了,“妾此身性命皆是公子所賜,無論如何都不會背叛公子,還望公子明鑒!就算我不顧自己的性命。我也要顧全我的弟弟和女兒的性命!公子明鑒!”
趙無憂站在那裏,不言不語的望着跟前的傅玉穎。
傅玉穎不知道趙無憂在想什麼,可面上必須得強裝鎮定,畢竟趙無憂此人太過聰慧,這心裏頭打的什麼算盤,她是一點都沒猜透。
畢竟永壽宮那頭髮生的事情,趙無憂已經嚴格的封鎖了消息,是以知道的人並不多。這事從始至終,趙無憂都讓人悄悄的就給辦了,而且之前毫無預兆,沒露出半點端倪。
所以傅玉穎不知道皇帝病重,這宮裏頭頃刻間換防的消息。
趙無憂徐徐蹲下身子,指尖輕輕挑起傅玉穎的下顎,“這梨花帶雨的,本相可受不起。你放心。我也不會太過為難你,孩子也照顧好好的,如今周全得很。”
“多謝公子!”傅玉穎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孩子安然無恙,我這當娘的心裏頭也就好過了不少。”
“若你真的想把孩子帶回來放在身邊養着,我也可以成全你。不過是個孩子罷了,到時候可以說是乳母或者一些宮娥的孩子,尋思着給太子殿下做個玩伴也是可以的。”趙無憂低低的開口。
傅玉穎搖頭,笑得有些無奈,“還是別進來了。”
趙無憂蹙眉看她,“不想她嗎?”
“想!”傅玉穎道,“怎麼能不想呢?那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是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子。”她面上略顯凄楚,“可我自己深陷宮闈難以自拔,怎麼還能忍心把她也搭進來?還是請公子幫我養在宮外吧!自古無情帝王家。富貴榮華遍地骸。”
趙無憂不語,只是凝視着她半晌,才幽幽的開口,“你先起來吧,我與你有事商量。”
傅玉穎一怔,行了禮快速起身,“公子有何吩咐?”
“皇上病重!”趙無憂道,“太子必須監國,懂我的意思嗎?”
傅玉穎駭然愣在當場,頃刻間明白方才自己是有多危險,只要有隻言片語的差錯,估計這會趙無憂的刀子就該落在自己的脖頸上了。
她一直在試探自己,好在自己都是如實回答,並沒有弄虛作假。這麼一想,脊背上已經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掌心裏也是汗涔涔得厲害。
傅玉穎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公子的意思是,皇上他……”
“皇上已經無法理政,為了讓太子能擔當監國大任,玉嬪娘娘從明兒起就是玉妃娘娘了。”趙無憂淡淡然的看着她,“太子生母的位份不可太低,畢竟過不了多久,你便有可能成為大鄴的皇太后。”
傅玉穎面色微白,“是!”
趙無憂拂過手中瑩白的骨笛,“傅玉穎,你是個聰明的女子,我也知道你跟雲兮的事情。”
眉睫陡然揚起,傅玉穎撲通跪地,“公子?”
“孩子是雲兮的,不是皇上的。”趙無憂坐了下來。“你也不必緊張,我若是真當要懲罰你,就不會等到今時今日。我今兒把這些事兒撂在這,是想告訴你一個道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比自以為聰明。”
傅玉穎噙着淚,“公子,孩子是無辜的。”
“我給孩子取名叫天邊,你該知道這是什麼意思。”趙無憂意味深長的望着她,“我不管你們之間有多少兒女私情,唯有一樣,別給我惹事。雲兮是素兮的師兄,算是她兄長,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到了關鍵時候你們最好收斂。”
“想要天長地久,就要學會百忍成金。”趙無憂起身,“我不會傷害孩子,這孩子來日會寄養在農家,我會好好的處置。以後雲兮可以隨時出宮去看她,但是……現在的事兒必須給我辦好。”
傅玉穎磕頭,“但憑公子吩咐,我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明兒早朝帶着孩子上金鑾殿,你只管垂簾聽政便是。”趙無憂道,“剩下的我會自己來安排,不需要你做任何事,只管給我安安穩穩的坐着。”
傅玉穎頷首,“是!”
“皇上病重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所以你得有所心裏準備,宮裏頭不太平,少出去亂走。另外。盯着點六宮的動靜,誰敢惹出點么蛾子,你這後宮之主就看着辦吧!”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言盡於此,能不能把握住這一次,全看你自己的本事。傅玉穎,我的成王敗寇,也是你的成王敗寇。”
傅玉穎點點頭,“傅玉穎明白!”
趙無憂也不再多說,抬步就往外走。
“公子方才說,孩子叫、叫天邊?”傅玉穎哽咽,透着絲絲欣喜。
趙無憂回頭看她,“是!她叫天邊,她的父母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終是愛得極為小心翼翼。宮闈里的愛情會讓人活得很累。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才是。”
語罷,她已邁出了殿門。
傅玉穎一愣,站在門口望着趙無憂漸行漸遠的背影。趙無憂似乎也沒有預想中的冷漠無情,她說宮闈里的愛情會讓人活得很累……
“是很累,卻也值得!”傅玉穎顧自低吟,轉頭便看見迴廊盡處站着的雲兮。她淡淡然一笑,聲音微弱得只有自己聽得到。
她說,“我們的女兒,叫天邊!”
雲兮站在那裏,望着她從唇形揚起了唇。
從蓮華宮出來,趙無憂便親自執筆寫了一道聖旨,她是趙嵩一手教大的,所以在某種領域上有着過人的天賦。昔年趙嵩模仿先帝的筆跡惟妙惟肖,而今趙無憂模仿當今聖上的筆跡,亦是真假難辨。
傅玉穎從玉嬪,很快就升到了玉妃,授予金冊寶印。
皇帝病重的消息被放了出去,於是乎滿朝震驚,不知這皇帝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病了?氛圍變得緊張,誰都不知道這裏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唯一清楚的是,朝中已無權者,唯丞相至上。
有些大臣企圖去面君,卻都被擋在了宮門外頭。沒有趙無憂的首肯,誰都見不着這位病重的皇帝,是以私底下都在懷疑,皇帝是否還活着。
若是趙無憂真當殺了皇帝,那就等同於是弒君。
弒君奪位,就是謀朝篡位啊!
這是要出大事!大鄴江山,怕是要改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