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準備
在蕭柔玉這裏,趙無憂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已然吃了簡衍那麼多的虧,是故欠的早就還清了。她可沒欠蕭柔玉什麼,也不會聖母心泛濫而去同情這孤兒寡母。
世上可憐的人多了,她若是人人都要可憐,哪裏忙得過來呢?
趙無憂領着人進了公主府,這蕭柔玉吃了啞巴虧,愣是沒辦再有所舉動。
知嵐說,“如今這趙大人已經是丞相了,公主還是按捺一些為好,若是惹急了真當給簡家扣上什麼罪名,那咱們也是跑不了的。”
這話是真的,蕭柔玉雖然是公主,可她也是簡衍三媒六聘娶過門的媳婦,若是簡家有事,別說是蕭柔玉自己,恐怕她自己的兒子也會受到牽連。
一想起自己年幼的兒子,簡衍唯一的遺腹子,蕭柔玉便再也不敢輕易放肆。
五城兵馬司的人在搜查整個公主府,趙無憂一襲白衣走在長長的迴廊里,蕭柔玉遠遠的看着她的背影,遠遠的跟着。
趙無憂知道她跟在身後,也知道她這一雙眼睛裏滿是怨毒。可那又怎樣?這世上成王敗寇多了,輸贏都在她手裏捏着。
屋子裏傳出哭聲的時候,趙無憂幾乎是一個箭步就推開了門。
身後傳來蕭柔玉憤怒的嘶吼,“不許碰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兒子!趙無憂!”
的確,哭的不是她的女兒,是蕭柔玉的兒子。蕭柔玉的兒子躺在那小搖籃里。乳母在旁怎麼哄都哄不下來。那孩子哭得面色呈現紫紺,好像還是哭得喘不過氣來了。
“溫故!”稚子無辜,趙無憂對蕭柔玉可以狠下心腸,可是對這孩子卻是心懷仁慈。
溫故快速上前,正要去抱孩子,卻被蕭柔玉搶先一步奪過。
蕭柔玉咬牙切齒的盯着趙無憂,乳母趕緊行了禮退下,“趙無憂,你害死了簡衍還打算連他唯一的兒子都不放過嗎?趙無憂,你怎麼這樣狠毒?你這個蛇蠍之人,老天爺不長眼,怎麼不打個雷劈死你?”
“你!”溫故恨然,“你自己的兒子哭鬧不休,我們何曾想過要害死這孩子?簡直是胡言亂語。”
“你別以為你們打的什麼主意,我會不知道。”蕭柔玉抱緊了懷中的孩子,孩子緩過勁兒來,然後發出低低的嗚咽,“你們就是想拿走我的孩子,是有所圖謀,是想逼我就範對嗎?”
“蕭容不在你府中,我搶走你的孩子,逼你就什麼范?”趙無憂冷了眉目,“蕭柔玉,不打自招的事情還是少做為妙,免得到時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府中沒有攝政王。”知嵐忙道。
趙無憂冷笑,“是嗎?那你們攔在府門口作甚?打量着是覺得長日慢慢實在無聊,所以跟朝廷對着玩嗎?這公主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若是真當要查起來也是需要一定時日的。”
“你什麼意思?”蕭柔玉切齒。
“若是公主覺得我們是走走過場的,那便是錯了,保不齊我還能讓人在公主府常駐。”趙無憂勾唇笑得邪肆,“畢竟公主如今的狀態,似乎不適合撫育這個孩子。”
“趙無憂!”蕭柔玉抱緊了懷中的孩子,“你休想帶走我的孩子,休想讓我們母子分離。我是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的,你休想!休想!”
瞧着蕭柔玉的神色,趙無憂微微凝起眉頭,這女人的神態不太對頭,許是腦子有些問題!估計是受了刺激,所以如今都有些精神分裂了。
趙無憂瞧了一眼她懷中奄奄一息的孩子,可這個時候若是真當去搶孩子,難免要落人話柄。雖然她有心想看看這孩子,但是……
罷了!終究是命,這孩子是蕭柔玉生的,是生是死也不該她來決定。
趙無憂轉身出了房間,她卻不知道這屋子還有個內閣,而她的孩子小思睿如今就被蕭容抱在懷裏,兩個人僅僅是一牆之隔。
大概是心裏有傷,最是見不得孩子哭,所以才會這般迫不及待的離開屋子,生怕會過分想念自己的孩子,而惹來陣陣心痛。
蕭容低眉望着自己懷中的孩子,這孩子着實乖巧得很。抱在懷裏也是不哭不鬧,偶爾還會對着他笑。孩子的笑是世上最乾淨的,他竟是生出了幾分捨不得。
他殺過那麼多人,染過多少血,這雙手早就不是自己最初的模樣。可是在這孩子眼裏,他這個罪大惡極之人,竟有了些許善良的蛻變。
孩子對着他笑,他便覺得僵冷的心口處,有溫暖的東西慢慢溢開。
定定的望着孩子,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不自覺的在孩子的額頭輕輕一吻,蕭容有些莫名的激動,有些無奈的感慨。孩子果然是這世上最好的饋贈,柔軟的身子,乾淨單純的笑。你也不怕她會背叛你會出賣你,她是如此的依賴你溫暖的懷抱,讓你生出了強烈的保護慾望。
這孩子,是天使也是魔。
讓人着魔的魔!
蕭容抱緊了孩子,竟覺得滿心歡喜。
趙無憂讓人搜遍了整個公主府。始終沒找到蕭容和孩子的蹤跡,畢竟這公主府里也有個孩子,所以出現孩子的物件也是正常的。瞧着那小小的肚兜,小小的虎頭鞋,趙無憂微微紅了眼眶。
她真的好想好想自己的孩子!
沒能找到蕭容,趙無憂只能帶着人撤離。
不過溫故的臉色似乎不太對,趙無憂也是看出來,“你這是怎麼了?生氣了?”
“生氣?為了這發瘋的公主生氣還不值得。”溫故搖頭,“我只是覺得可惜。”
“可惜什麼?”趙無憂上了馬車。
溫故輕嘆,“可惜了那孩子,可憐有這樣一個母親,實在是冤孽啊!”
趙無憂心神一震,“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蕭柔玉雖然是個瘋子,可她還能苛待自己的兒子嗎?這是簡衍的遺腹子,算起來也是簡家唯一的一條根了。”
“你沒瞧出來,這孩子的臉色不太對嗎?”溫故道。
趙無憂握着骨笛的手駭然一顫,“你說什麼?”孩子的臉色的確有些不好,方才她自己也是看到了的,但是溫故如今這麼一說,趙無憂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溫故不由的長長吐出一口氣,“長此下去,這孩子怕是回天乏術了。”
“爹的意思是……”趙無憂瞪大眼眸,“孩子還那麼小,怎麼會?”
“這孩子在蕭柔玉肚子裏的時候便有些先天不足,估計是受了驚受了刺激的緣故,能有命活到現在已經是造化了。”溫故搖了搖頭,“方才我也只是想給他看一看,可蕭柔玉那樣子你也看到了,誰都不能靠近這孩子,而她自己又沒有意識到孩子經久的哭是因為身子不舒服。”
“延誤了病情,又不肯看病吃藥,如今……”溫故抿唇,化作一聲輕嘆。
趙無憂靠在車壁處,眸光顯得有些暗淡,公主的孩子有病不能治,那麼自己的孩子呢?此刻是否無病無災,平安喜樂呢?那蕭容會否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苛待她的孩子?
那麼小的孩子,卻要歷經這樣多的苦楚,讓她這個當娘的怎麼受得了?
難道她們母女都是一樣的命運,生來就該飽受離別之苦?
“你別擔心!”溫故道,“總會找到的。”
趙無憂吸了吸鼻子,點點頭沒有說話。她怕自己一說話,眼淚就會掉下來。孩子是心裏的傷,找不到孩子這傷口便無法癒合。
剛回到丞相府,便瞧見了奚墨在門口候着,似乎是有要事稟報。
“什麼事?”趙無憂抬步朝着聽風樓而去。
奚墨環顧四周,然後壓低聲音道,“路上來了消息,說是老丞相去了。”
趙無憂的身子微微一僵,回過神來便斂眸進了聽風樓。風吹過梨樹,那葉子發出嗖嗖的聲響,如同喪音般悠揚傳到了遠處。
她不聲不響的坐了下來,眉目間沒有任何的情愫,只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趙嵩此生也算是作惡多端,不過比起很多人,已算是圓滿。”溫故道。“他曾位極人臣,如今狼狽至此,也算是因果輪迴的報應罷了!他曾想利用你養蠱,誰知反倒輸在了你的手裏。”
“他是想養狗的,沒想到養了一頭狼。”趙無憂笑得艱澀,“小時候我多麼渴望他能多看我一眼,能抱一抱我,能誇一誇我。我努力的讀書寫字,我努力的讓自己變得更好,卻始終換不回他一個溫暖的眼神。”
“我當時很不明白,為什麼丞相府只有我的一個孩子,他還是不肯看我一眼?是因為我不夠好?還是覺得我是個女兒身,早晚會拖累他?”
“後來我知道了真相才明白一個道理,他是鐵石心腸之人。卻也有害怕的事。他不願讓自己投入太多的情感,免得到時候真當要對我下手的時候,會有些掛礙。他一直都覺得,拿出了蝴蝶蠱我就會死。”
“是以他對我的態度,只是一個活人看一個死人罷了!”
溫故輕嘆,“好在他如今是自食惡果。”
“他從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自己,是以這一路上他也是被自己給弄死的。”趙無憂冷笑。
奚墨道,“如公子所料,這一路上老丞相一直懼怕公子會追殺他,所以不敢吃不敢喝的,眼見着快要到達州了卻把自己生生給餓死了。”
“我不過是嚇了他一下,他還真以為我要趕盡殺絕嗎?”趙無憂嗤冷,“我可沒這功夫。明知道他身中劇毒,還費心思再去跟他一路。”
奚墨笑道,“終究是惡人自有天收,老丞相這是自食其果了。”
“餓死的?”溫故還以為是毒發,“這倒是夠折磨,一把年紀了還把自己給餓死了。”
“人人都知道這是當日的趙嵩老丞相,是以沿途的百姓都不願賣東西給他,饒是買了他也不敢吃,只是看着看着罷了!”奚墨回稟,“因為老丞相亡故,所以陳平畏罪自殺,大概是怕到了達州會受刑。”
趙無憂點點頭,奚墨行禮退下。
“趙嵩的事兒算是告一段落了,他這一死,朝廷上還有些左右搖擺心存希冀之人,都不會從此滅了這份心思。”趙無憂道,“徐明那頭有消息嗎?”
“他如今深得皇上恩寵,底下又有傅笙在旁,所以算是穩穩的。”溫故道,“這消息已經傳到了傅玉穎的耳朵里,想來為了自己的弟弟,她也不敢有所輕舉妄動。”
“虛道長已經加大了藥量,皇帝最近痴迷女色,服藥比較多,讓傅玉穎多往永壽宮送點人。”趙無憂瞧着掌心的梨樹葉子,“人多了,比較熱鬧,皇帝也能靜下心來好好的過他風流日子。”
溫故頷首。“我懂的。”
“沒找到孩子,並不代表我的計劃會就此擱淺,該辦的還是得辦。”趙無憂眸色狠戾,“要不然將來死的就不是一個兩個了。”
豈料沈言卻是快速竄入了聽風樓,“出事了!”
“何事?”沈言親自過來,自然不是小事,看這臉色像是要火燒眉毛了。沒來由的,趙無憂心頭一緊,“是大漠裏出事了?”
沈言頷首,“這是陸國安來的消息,上頭說千歲爺已經離開了客棧,估計是在回京城的路上。”
掌心駭然捏緊,趙無憂冷了眉目,“你派幾個東廠的心腹,最好是熟悉穆百里行為習慣的,務必要把他攔在京城之外!我不希望京城裏的人知道千歲爺還活着,更不希望有人知曉他回來了。”
“好!”沈言點點頭,“但是你自己心裏也要有所準備。”
趙無憂冷笑,“沒想到他的內力這麼好,更沒想到他恢復得如此迅速。”
沈言苦笑,“兄長的武功出自鬼宮,自然非常人可比。我馬上去安排,你自己也早些……早些安排!”
瞧着沈言急急忙忙離去的背影,趙無憂只覺得頭疼,抬手揉着眉心,“真沒想到他能這麼快就想起來,我還以為他會給我幾個月的時間,足夠我安排好京城裏的一切!”
“這大概是命。有些東西他想與你一道承擔。”溫故拍拍她的肩膀,“其實你也不必一個扛着,即便他回來只要你小心一些倒也無妨。消息不外露,應該還好!”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蝶園的防備多好,還不是讓蕭容趁虛而入?”趙無憂揉着眉心,“爹,凡事沒有絕對,而我要做的就是絕對!我想要幸福一點,所以現在就得對他狠心一些。他回來是好,但……風險太大。”
溫故輕嘆,“可他都已經回來了,你覺得沈言的人,能攔得住他嗎?除非你派千軍萬馬過去,否則他就是拼了命也會回來見你。”
趙無憂紅着眼睛去看自己的父親,笑得有些酸楚,“那我就提前行動。”
“可以嗎?”溫故問。
趙無憂瞧着碧藍色的天,“我原本不想弒君,只想讓皇帝慢慢的被丹藥侵蝕而死,如此一來這朝堂更替也就容易多了,並且可以不費一兵一卒。但是現在……就得學一學那蕭容起兵逼宮,請皇帝禪位!又或者一刀殺了皇帝,另立新君。”
“我雖然有先帝的遺詔,可是時機還不成熟。剛擔任丞相之位,這朝局還不穩。一旦我起兵,若是蕭容再冒出來,朝廷中人必定也會心生反意。我到時候哪裏還顧得了這麼多,一不留神就可能一敗塗地,就可能被人捅上幾刀。”
“爹,我沒有蝴蝶蠱可以再來一次了。”
溫故心頭一窒,沉默不語。
沈言又去看了一眼沐瑤,他心知趙無憂這兩日大概就要行動了。所以在事發之前,他有些不放心這沐瑤,悄悄的進了沐瑤的院子。
房門緊閉,這屋子裏傳出沐瑤一陣陣的喊聲。
沈言覺得奇怪,這是怎麼了?
推開門卻看見沐瑤含着手指頭望着她發愣,見狀,霍霍趕緊起身往外跑,把空間騰給這兩人。
“你這是做什麼?”沈言蹙眉,疾步上前掰開她的手。十根手指上都是血點子,是被繡花針給扎的。瞧着這雙手這般模樣,沈言不悅的看着她。
沐瑤當即把手上的針線活放下。“你別生氣,我就是、就是想綉一對鴛鴦。”
“你不是不會嗎?”沈言牽着她到一旁坐下。
沐瑤撇撇嘴,“可是老人家都說,女子嫁人的時候得有綉品。我綉不了新嫁衣那就綉個鴛鴦蓋頭也好啊!可是……”
沈言拿起那綉品,驚得沐瑤趕緊撲上去,卻還是晚了一步。
臉上微紅,沐瑤覺得很窘迫,“繡得不好看,霍霍說這不是鴛鴦,這是兩隻鴨子。”
“唉!”沈言一聲嘆。
沐瑤急了,“你別對我這麼失望嘛,我還能好好的學,都怪我娘當初說什麼沐家是以武而榮,我需要練武來自保。結果現在。武功就是三腳貓,針線女紅一個都不會。你不是生氣了吧?你別生氣,我現在還年輕,現在學也不會太晚,就是笨手笨腳了一點。”
“別學了。”沈言道,“這東西不適合你。”
“你是說你以後都不會娶我?”沐瑤忙問。
沈言蹙眉,這丫頭的腦子還沒好啊?瞧着沐瑤那擔慮的雙眸,想起趙無憂的那些話,沈言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下去。按理說他是該送她出城的,畢竟這京城裏頭很快就不安全了。
“以後別胡思亂想。”沈言道,“我不希望看到你太辛苦,太折磨你自己。瑤兒,如果兩個人的相處會覺得辛苦,那就說明不合適。我希望看到最初那個你,而不是為了我改變。”
沐瑤凝眉看他。
沈言輕輕將她攬入懷中,“我喜歡的是沐瑤,不是什麼賢妻良母,也不是什麼知書達理的閨閣小姐。沐瑤就是沐瑤,不是任何人可以替代的。我既選擇了你,必定要包容你的會與不會,我希望你所有的改變是因為你自己喜歡,而不是因為你覺得我會喜歡。瑤兒,我不喜歡你受傷。”
沐瑤欣喜若狂,死死的抱緊了沈言的腰肢,恨不能把全身的力氣都用上,“那我便放心了。”
見狀,沈言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瞧着那緊擁着自己不放的小娘子。雖說身上不痛快被她勒得快要窒息了,好在這心裏也是暖的。
有些人出現在你生命里,最初是平淡無奇的,然後是日漸溫暖。
這沐瑤之於沈言,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整個京城被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能找到蕭容的跡象,不過趙無憂卻收到了意外的消息。真當以為她是傻子嗎?搜一搜就走了?
不過既然是好消息,那她就可以放心的出手了。
畢恭畢敬的對皇帝行了禮,趙無憂道,“啟稟皇上,微臣發現蕭容躲在一些大臣的家裏,他們這些人就輪換着為蕭容提供住所,隱蔽蹤跡。”
皇帝勃然大怒,“混賬,是誰這樣大膽?哼。真當以為朕不敢處置他們嗎?敢給蕭容提供隱蔽?朕倒要看看,他們有幾個膽子!殺!”
趙無憂道,“皇上所言極是,微臣也覺得此事若不好好處置,恐怕要釀成大禍。”
“這幫老東西,還敢包庇。”皇帝在殿內疾步亂走,這臉色是越來越難看。
趙無憂微微挑眉,看了一眼皇帝越發青白的容色,他的氣色已經不似當初的紅潤,看上去還是精氣神十足,實則早就被丹藥和女色掏空了身子。
“臣已經着手調查,務必要斬斷蕭容在朝中的勢力分佈。”趙無憂行禮。
皇帝連連點頭,“你去查!一定要嚴查!不管是皇親國戚還是朝中大員,誰敢跟蕭容勾結。朕就讓他滿門抄斬!此等十惡不赦之人,朕決不輕饒。”
“是!”趙無憂頷首,“請皇上給臣一道旨意,臣一定會好好的查清楚。絕不冤枉一人,也絕不放過一條漏網之魚。”
“好!”皇帝連連點頭,還真當給趙無憂下了一道旨意。
趙無憂拿到了聖旨,誰知皇帝卻又喊了一聲,“留下陪朕用午膳!”
心下一窒,趙無憂捏緊了手中的聖旨,只能俯首行禮,應承下來。
伺候皇帝吃午飯是件很讓人崩潰的事情,畢竟皇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帝要趙無憂伺候着,其實是想留下趙無憂,但也得讓趙無憂自願。畢竟現在朝局不穩,皇帝還想留着趙無憂這份忠心,不想把她逼急了。
好在有個來攪局的傅玉穎,領着數名年輕貌美的女子進了永壽宮。
聽說皇帝在吃飯,傅玉穎便在偏殿裏候着。
皇帝不太高興,但又念着傅玉穎是太子的母親,這般等着也是不太好。乾脆讓傅玉穎進來了,傅玉穎進來的時候瞧了一眼上座的趙無憂,神色未異,仍是畢恭畢敬的行了禮。
“皇上,玉嬪娘娘想來跟皇上有要事相商,微臣就先行告辭了。”趙無憂起身行禮。
皇帝一把拽住趙無憂的手腕,“那麼急做什麼?”轉頭望着傅玉穎,“有何事啊?”
“上回皇上跟嬪妾說,頤和宮那幾位宮娥……”傅玉穎頓了頓,這畢竟是後宮的事,着實是不該當著外臣的面說太多。
皇帝蹙眉,這事兒的確不該讓趙無憂知道。若是趙無憂知道他風流無度,恐怕要心生嫌隙。還沒到嘴的肉,怎麼捨得就這樣丟了呢?
輕咳一聲,皇帝鬆了手,“既然愛妃有要事跟朕相商,那丞相就先回去吧!”
“是!”趙無憂行了禮,俯首退出了門。
出了門這脊背上也是一陣的冷汗,趙無憂愈發捏緊了手中的聖旨。好在她每每入宮見駕都會通知傅玉穎一聲,為的就是避免皇帝的霸王硬上弓。
可次數多了,皇帝難免會起疑心,所以這一招不能用太多次。
皇帝冷眼看着傅玉穎。“愛妃來得可真是時候啊!”
傅玉穎笑道,“嬪妾擔心皇上會覺得嬪妾不用心,所以皇上當日一提及,嬪妾就去了頤和宮,這麼精挑細選了兩日,才能從一群女子之中選出幾個出類拔萃的。這些女子容貌生得極好,並且是真心實意要伺候皇上的。”
“嬪妾要照顧太子,怕皇上會怪罪臣妾不能盡心伺候皇上,所以才會這樣着急。”說著跪在了地上,“請皇上明鑒!”
這麼說也是,當了母親的人畢竟不一樣,早前這傅玉穎失去過一個孩子,所以對這個太子如今是格外的看重。
皇帝輕嘆一聲,“罷了!還沒吃飯吧?”
傅玉穎淺笑。“是!”
“陪朕用膳!”皇帝道。
傅玉穎起身,手中的綉帕捏得生緊。
趙無憂急急忙忙的出了宮闈,皇帝一日不死,這皇宮對她而言都是一種極其厭惡的存在。她一刻都不想待着,是以疾步出了宮門。
溫故一怔,“怎麼了?”
她的臉色很難看,捏着聖旨的手,有青筋微微凸起,“沒什麼,邊走邊說。”上了車,馬車揚長而去,她才把聖旨放在了小四方桌上。
“這是什麼聖旨?”溫故抬頭望着她。
趙無憂揚唇笑得凜冽,“這是皇帝自取滅亡的聖旨。”
溫故不解,“你這話是何意?”
“皇帝要剷除蕭容留下的權勢,但是此刻的他吃多了丹藥,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趙無憂斂眸,“他真的以為我會幫着他剷除蕭容黨羽!”
溫故蹙眉,“你又要殺人了?”
“不是我,是皇帝要殺人!”趙無憂深吸一口氣,“名單雖然是從我手裏出去的,但是聖旨卻出自皇帝親筆,所以大鄴的腥風血雨都跟我沒關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溫故點點頭,“所以是皇帝自毀朝綱。”
她拿着帕子死命的搓着自己的手腕,一直搓到發紅為止,便是溫故都看不下去了,“別這樣!”
“我只是覺得臟。”趙無憂苦笑,“沒別的意思。擦一擦。能讓心裏乾淨一點!爹,我受夠了那狗皇帝的欺辱。”
溫故切齒,“會好的!有朝一日,爹一定親手宰了這狗皇帝。”
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瞧着自己發紅的手腕,沒有出聲。她想着,這種日子很快就會結束了,必須在他趕到之前徹底結束。
京城一旦動亂,到時候他就算回來也不會有人再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也算是齊全了,愛過恨過,男人該做的她做過,女人該做的她也做了。忠臣良將做過,如今要來做這逆臣賊子,謀朝篡位。
萬古流芳和遺臭萬年。亦正亦邪誰能說得清?
拿到了聖旨,這朝堂上便佈滿了血雨腥風,人人都惶惶不可終日。蕭容想藉著舊部捲土重來,趙無憂便藉著皇帝的手,讓他們把矛頭都指向皇帝。
蕭容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沒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盤落了空,最後還被趙無憂滅了僅存的餘光。
尚書府內,徐明輕嘆一聲。
腥風血雨的京城,哪裏還是人間繁華所在,隨處可見錦衣衛和刑部在抓人。夜裏都能聽到冤死鬼的哭泣聲。這聲聲哀號,又有幾人能贖?
“大人?”傅笙生得與傅玉穎有幾分相似,眉目間倒也是清秀得很。
徐明瞧了他一眼,放下了手中的墨筆,“過來吧!”
傅笙端着茶盞上前。“累了吧?”
“是覺得有些心累了。”徐明接過杯盞,“昨兒給你的書看都看完了?”
傅笙笑着頷首,“都看完了,還都背了下來,要我背給你聽嗎?”他那雙明亮的眼睛裏泛着璀璨的光明,就這麼期許的望着徐明。
徐明抿一口茶,然後淺笑着點頭,“你這記性果真是比我的好,那便背來聽聽,看看你有沒有唬我。”
深吸一口氣,傅笙挺直了小身板,負手立於徐明跟前,“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等等!”徐明一愣,然後輕笑一聲,“你這小子,又在哄我?”
傅笙快速湊上去,“如何?可歡喜?”
徐明及時無奈的撫過他素白的面龐,“嘴巴這麼甜,也不怕教人看出來。”
“你還沒有回答我,可是歡喜?”他不依不饒。
徐明點點頭,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膝上,然後輕輕擁着他,“若沒有這滿心歡喜,如何還能冒險把你帶出來?這世上的女子都擅長花言巧語,還不如男兒來得直爽痛快。”
傅笙頷首,“笙兒也覺得如此,是以明哥哥是這世上最好的。姐姐不要我還拿我當了人質,總歸女子都是不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