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 5
從醫院出來時已經是華燈初上。
路婷婷坐在輪椅上，壓低鴨舌帽，整個人躲在偶像留下的風衣里，只露出一雙眼睛。
推輪椅的是保姆老賴。
還有一隻忠犬小萌在前方開路。
偶像離開后，路婷婷的心情就down到了谷底。
唯有帶有偶像氣息的風衣能略微安撫她受傷的心靈。
哪怕看不見她猥瑣的動作，賴樊川也能猜出她此時此刻的表情：“夠了，凡事要適可而止。”
“都怪你！”路婷婷越想越氣，“憑什麼把我形容的朝三暮四，啊？憑什麼氣走我的偶像，啊啊？憑什麼還不許我傷心難過，啊啊啊？”
“怪我？”賴樊川停下腳步，狂狷魅惑的一笑，將輪椅狠狠往前一推，鬆開手。
路婷婷嚇得趕緊手動剎車，回頭哀怨的看他一眼，萎靡了。
賴樊川推一推眼鏡，語氣波瀾不驚：“不要挑戰我的極限，路婷婷。”當初瞎的眼，換來現在操碎了的心！要不是看在她是自己親手帶出來的份上，早一腳給踹了。
每次都是這句威脅，真是一點創意都沒有。路婷婷腹誹歸腹誹，可是真讓她當面頂撞老賴，她是不敢的，默默的又把自己縮回到風衣里去了。
對於老大和婷婷姐之間的相愛相殺，小萌從最初的驚恐、驚慌，到如今早已麻木，反正……最後都是婷婷姐被鎮壓。
看見停在不遠處的白色房車，路婷婷的臉色就更不美妙了。那是公司配給白露的車。老賴這個混蛋，明知道她和白露之間關係微妙，居然還讓白露來欣賞她的衰樣，簡直是大寫的過分！
“我不坐她的車！”
“行啊。”賴樊川答應的特別痛快，“有本事自己去攔出租車。”
路婷婷氣得眼圈都紅了：“你欺負人。”
賴樊川點點頭：“對，我就是欺負你了，你想怎樣？”
小萌都替路婷婷心塞了，瞄一眼面無表情的老大，變相安撫她：“都怪我，姐，駕照還沒考出來……出租車空間小，碰到你的腳就糟糕了。咱們就搭個便車，不算欠她人情。”
“這算哪門子人情？”路婷婷嘟囔。
她和白露頗有點八字不合的意味。她比白露早入老賴的門。可是白露比她早出道，一來就端起師姐的架子，讓她不痛快極了。
而且，她總覺得老賴喜歡白露甚過自己。比如，他從不當著外人的面批評白露，哪怕白露做得不對，也是先給足面子，再婉轉表達反對的意見。哪像他對自己？回回都是不留情面的訓斥，不把她罵得眼淚汪汪都嫌不過癮。
一來二去，她心裏的積怨就剋制不住的多了起來。
她猜白露看她也是不順眼的，只是對方比她會做人，換句話說，情商高，從不明着表現，每次看到她都笑意盈盈、姐妹情深。
鬼才信！說不準背地裏使勁兒在老賴那兒下她的眼藥呢。要不老賴怎麼總嫌棄她不夠上進不懂人情世故？她哪裏不上進了？一年一張專輯，半數以上的歌都得自己寫，很費腦細胞的好不好！
“脾氣鬧完沒有？”賴樊川抬手給她一記爆栗，怒其不爭，“她的新專輯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你的新歌呢？光顧着追男人，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又來了、又來了！“打蠢了你負責？”哪怕隔着鴨舌帽，路婷婷都覺得被他敲的地方疼得要命。
“我還不夠負責？哪次你捅的簍子不是我給兜回來的？”老賴標誌性的冷哼再一次出場，“我就說你好端端的請什麼假，呵，回去再跟你算總賬！”
算就算吧，反正偶像已經一去不復返了。路婷婷的眼底閃過一絲黯然。“老賴。”她嘆口氣，“我是認真的。”
小萌一個趔趄。房車已經近在咫尺，甚至可以看見映在車窗上隱隱約約的人影。她不着痕迹的擋在路婷婷和房車之間，以小碎步的姿勢前進。
賴樊川留意到小萌的小動作。
這個小助理並不傻，而且一心維護路婷婷。
路婷婷智商不夠，情商低下，除了音樂上的才華，唯一的本事是眼光好。這麼幼|齒的小助理，要不是上頭有人硬塞過來，他是絕對不會收的，結果路婷婷一眼就看中了。
這算不算傻人有傻福？
他突然心平氣和：“你給我打電話求救的時候就應該能猜到我的處理方式。以你現在的形象定位，我是不會允許你談戀愛的。”他摸了摸她的腦袋，放緩了語氣，揶揄她，“還是個小丫頭呢，這麼著急找男人，怕以後嫁不出去？好了，別沮喪了，耐心點，再等個兩年，乖~”
然而路婷婷一點都不打算借他給的台階下，氣呼呼反駁：“韓嘉樹是不一樣的。”
“怎麼不一樣？”賴樊川覺得自己今天耐心極了，“當年韓嘉樹火的不得了的時候，你還是個小透明吧？想來想去，也最多是你暗戀對方，而且還是隔着屏幕、虛無縹緲的暗戀。”
路婷婷卻認為是被他諷刺了，面紅耳赤，脫口而出：“你知道個P！”
說完她就後悔了。
她17歲遇見老賴，一成年就被他簽下了。一開始什麼都不懂，是老賴手把手的指點教導。他安排她去音樂學院進修，拜了作詞作曲家林為然為師傅，又替她照顧好年邁奶奶的生活，讓她可以一心一意的唱自己喜歡的歌。
這麼多年，她就覺得老賴跟自己的親人沒什麼區別。所以一遇到難題，第一反應是向他求救。
她在他面前沒有秘密，除了……她對韓嘉樹的執念。
賴樊川被她氣得，不光肝疼，心肝脾肺腎都疼了。好不容易壓制住火氣，他陰沉着臉做最後的警告：“我不管他哪裏不一樣，總而言之，這幾年，你給我收了談戀愛的心思。要是再給我起么蛾子，信不信我再不管你！”
路婷婷被老賴抱上車。
白露的驚訝恰到好處：“婷婷，你這是受傷了？”她早就發現他們在車外磨蹭了好一會兒，所以車門被打開，她第一眼就去關注賴樊川的神色——似乎很正常，可是再注意到路婷婷難看的臉色，顯然賴樊川的正常只是偽裝。
生氣歸生氣，賴樊川還是很小心翼翼的將路婷婷安置在座位上。
趁着他擋住了白露的視線，路婷婷扯了扯他的衣角，用眼神無聲求饒。
這一招百試百靈。
賴樊川瞪了她幾秒，到底還是輕輕吁了口氣。這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小丫頭，沒教好氣着自己，只能自認倒霉。可能是他最近忙於白露的新專輯，對她是有點放鬆了，得找個機會緊一緊她的皮。
路婷婷立即察覺到賴樊川面上的緊繃消失，同樣鬆了口氣，瞬間彎起眉眼，遞給他一個諂媚的笑臉。
“別調皮。”賴樊川小聲警告，然後回頭交代小萌：“看着她一點。”
“有我呢。”白露笑着接話，示意助理林優倒了杯熱開水，由她親手遞給路婷婷，再一臉關心的詢問，“怎麼就骨折了？”
賴樊川沒好氣：“人蠢，沒辦法。”
能給她留點面子嗎？路婷婷撇撇嘴，不敢吱聲。
“傷筋動骨一百天呢。”白露看上去在替她發愁。
賴樊川被一提醒，想起流了產的真人騷計劃，火氣又上來了。“活該！正好在家裏好好反省！”
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白露就瞭然了：看樣子是路婷婷又闖禍了。去年是打人視頻，攪得沸沸揚揚。可是路婷婷命好，有賴樊川這樣的經紀人，硬是將一手爛牌給反轉了，贏得漂亮又大氣。這回總不至於是被人打成骨折的吧？
她承認自己嫉妒路婷婷。
嫉妒路婷婷比自己年輕，比自己漂亮，比自己在音樂上有天賦，更嫉妒路婷婷有賴樊川護着。
不過她將這一點嫉妒藏得小心又謹慎。連最親近的家人都沒有露一點口風，更別說那些名義上的閨蜜好友。這個圈子就是捧高踩低，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小人多了去了，沒說出口的話都可以造出謠來，更不提被斷章取義、捕風捉影了。
看得出來，賴樊川很重視路婷婷。
而她現在首要的任務是抓緊抓緊再抓緊賴樊川這個人，利用他，想盡辦法讓自己的事業再上一個台階。
所以實在沒必要為了嫉妒一個總是自找麻煩的小丫頭，毀了自己的前程。
不過上點眼藥什麼的，還是可以做做的。
“哎，婷婷都受傷了，你就別批評了。”白露擺出站在好姐妹立場的姿態，“應該慶幸傷的不是手，不然連新歌都寫不了。”
這分明是落井下石、幸災樂禍、火上澆油！路婷婷胸口疼，再看見老賴居然贊同的點了點頭，肺都快氣炸了，呵呵兩聲：“寫歌這種事，關鍵在天賦和靈感，和手啊腳啊的都沒幹系。”
白露被噎得啞口無言，因為她不會寫！
賴樊川板起臉：“既然這麼著，你就在家裏發揮一下天賦和靈感，把新專輯需要的曲目都完成了吧。”
如果連倆姑娘的這點小伎倆都看不出來，賴樊川就不用在這圈子裏混了。縱着白露，不過是想壓一壓路婷婷，免得小丫頭真傲起來找不着北。而且白露也有分寸，撩一下，點個火，再擺低姿態，降一降溫度，讓倆人之間的關係始終處於看上去和諧的狀態。所以他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這麼深層次的內涵，路婷婷體會得出來才有鬼。
作為被敲打的對象，她委屈極了。老賴分明是被白露的巧言令色迷住了，屬於她的老賴，要被搶走了！
角落裏，小萌默默的替婷婷姐點了個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