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3（修）
韓嘉樹和路婷婷並肩坐在後排。
出租車司機是個四五十歲的大叔，從後視鏡里打量這對俊男美女，只覺得賞心悅目，連說話都溫柔起來：“你們要去哪兒？”
“我很久沒回國了，也不知道哪一家醫院比較好。你來決定？”韓嘉樹率先開口，將決定權交給女士。
“去軍區總醫院。”路婷婷回答得特別果斷。
這個目的地有點出乎司機的預料。他發動引擎，好心提醒：“看病啊？那醫院有點遠，要不要去近一點的人民醫院？”天了嚕，作為一個出租車司機，說出這番話，他真的是憑良心啊。
“謝謝您。”路婷婷露齒微笑，給出的解釋相當理直氣壯，“我們還是去軍區總醫院，軍隊醫院的骨科比較好。”阿加西，請不要戳穿她想和偶像多待一會兒的小心機好嗎！
韓嘉樹當然沒有意見。
出租車駛入主幹道，紅綠燈和車流量同時增多。幾個急起急剎之後，韓嘉樹的面色開始不佳。
當初流彈入腦，他昏迷半年多，醒來后很長一段時間內，稍微移動腦袋都會覺得噁心乾嘔。如今是不會有這麼嚴重的後遺症表現了，只是偶爾還會出現眩暈的癥狀。遇到飛機起飛降落、汽車急起急剎，甚至電梯運行過快這一類，但凡能影響到前庭平衡覺的情況時，就會表現得明顯。
什麼叫鐵杆粉絲？韓嘉樹一皺眉，路婷婷就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再過片刻，看到他的神色變化，路婷婷就肯定了心中的猜測，拜託司機：“慢點開吧，大叔。我們不趕時間。”
除了顧及韓嘉樹的身體狀況，她也是有私心的。這種和偶像同坐一車、並排相鄰、親密接觸的機會，她是絕不會放過的，當然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司機應了一聲，放慢了速度。顧客是上帝。上帝說不着急，他就是急到火燒眉毛了，也得慢條斯理。
車速平穩之後，韓嘉樹頭暈的不適感慢慢緩解下來。
他意味不明的看向路婷婷。
小姑娘只盯着前方，好像並未注意到自己的打量。
“你的腳還疼嗎？”韓嘉樹打破車廂里的安靜，一出口就意識到自己是說了句廢話，難得露出一絲訕然。
提及受傷這個事兒，路婷婷確實有點疼——腳疼，頭更疼。
她完全不敢想像老賴得知此事的反應。雖然她暫時沒有現場演出的安排，但腳一受傷，至少得休息十天半個月吧，要是十天半個月之後腳踝還不利索呢，怎麼辦？有些綜藝節目、真人騷什麼的，估計都不好接了。而且同一個關節三番兩次的受傷，說不定會影響到以後的運動。目前公司給她的定位是創作型歌手。然而現在的唱片業不景氣，每一個歌手都是使出渾身解數來吸引粉絲，還有幾個人敢在台上安安靜靜的唱完一整首歌？真要影響到她的舞台表現，估計老賴滅了她的心都有。
“賴樊川”三個字簡直就是緊箍咒，光念一念，就夠她頭皮發麻了。
路婷婷不禁陷入沉思：是明天去備案呢，還是晚上早點自首？
她還在猶豫不決，只聽見司機突然罵了句三字經。車子急剎車的同時猛地打了個拐彎，她還沒回過神來，慣性使然，就撞進了偶像的懷裏。
這一撞着實用力。韓嘉樹幾不可聞的悶|哼一聲，最終穩穩的抱住了她。
“怎麼回事？”路婷婷嚇到了。
是一輛摩托車闖紅燈。出租車司機反應迅速，踩剎車的同時打了個急轉彎，沒有發生碰撞。倒是摩托車，避讓時因車速過快，失去平衡翻了車。不過應該是沒什麼大礙，因為車主很快就爬起來了，而且知道自己理虧，扶起摩托車，一溜煙就跑了。
留下出租車司機罵罵咧咧，氣憤不已。
路婷婷簡直要哭了。右腳踝不知道撞到了哪裏，疼得她倒吸冷氣。
對於今天的糟糕運氣，韓嘉樹也很無可奈何。好在路婷婷是坐在他的右手邊，他還可以用正常的右手將路婷婷穩在自己懷裏，安撫的輕拍她的肩膀，並提醒司機：“師傅，人已經走了，別罵了，去醫院要緊。”
司機大叔回頭瞧見小姑娘痛苦的表情，哎喲一聲，也不罵人了，趕緊重新上路，將車開得飛快。
頭暈目眩又再度襲來。韓嘉樹不自覺緊皺眉頭。
路婷婷立即察覺到放在她肩膀上的右手加重了力道，雖然這一點力道，比不過右腳踝帶來的痛感，可是她就是察覺到了，立即阻止：“大叔，慢點，別開太快。”她給得理由光明正大，“我暈車。”
是么？
韓嘉樹看了一眼始終只給他側臉的小姑娘，不動聲色。
拍片的結果出來，輕微骨裂，醫生建議打石膏。這下不是十天半個月那麼簡單了。結局太出乎意外讓人接受不了啊。路婷婷在心底哀嚎。
石膏室內，韓嘉樹被醫生劈頭蓋臉罵了一頓：“不扶着點就算了，你倒是去找輛輪椅啊。眼看着她這麼蹦躂，知不知道會加重傷情？”
被訓的人一臉平靜，受傷的人反而局促不安，弱弱解釋：“他不是家屬……”
然而醫生的眼神更鄙夷：“不是家屬，難道是肇事者？”
我勒個去！您的腦洞不要開這麼大可以么？路婷婷還想說點什麼，被韓嘉樹制止了。
打完石膏，醫生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和複查時間，轉身忙去了。
韓嘉樹輕輕嘆了口氣：“你留在原地，我去找輛輪椅。”
路婷婷跟着嘆了口氣：“算了。你的手不能用力，推輪椅也不方便。而且我們還有一個行李箱。”她是犯了難，想到什麼就隨口說了出來。
然而話音一落，韓嘉樹的表情就不對了。先是驚訝，然後若有所思，最後意味深長。
路婷婷嚇了一跳，回憶了一下，應該沒有什麼說錯的地方……吧？
直盯得路婷婷心底發毛，韓嘉樹的神色才恢復正常，甚至微微一笑：“說起來一直沒機會自我介紹。我姓韓，韓嘉樹。”
路婷婷不自覺咽了口唾沫。就……這樣？為什麼感覺他的笑容十分微妙，就好像裏面藏了一個陷阱，正等着她跳？她小心翼翼的點了點頭，回了一個字：“哦。”
第四聲。降調。
她當然知道他叫韓嘉樹，今年29歲，到目前為止沒有公開的女朋友，並且縱觀他的微博，還沒有發現戀愛的跡象，由此判定為單身。什麼，緋聞女友，小提琴公主Judy？五年前的緋聞還需要拿出來說嗎？
她知道他五年前拿到了國際蕭邦鋼琴比賽一等獎，在歐洲巡演期間非常不湊巧的遇上恐怖襲擊，中了流彈，昏迷半年後終於蘇醒，然而留下左手臂無力的後遺症，不得不放棄職業鋼琴生涯。
她甚至連他的父親是中央戲劇學院戲劇學教授韓一平，母親是戲劇界大神級演員廖音，表姐是金雞獎百花獎雙料影后王薇薇都知道！
所以，這一聲“哦”雖然簡潔，卻是路婷婷唯一能給出的最真實的反應。
韓嘉樹同樣“哦”了一聲。
第二聲。升調。
然後輕描淡寫的扔下一枚重磅炸彈：“看起來，你對我的名字並不陌生。”
路婷婷瞬間獃滯。
小姑娘的名字年齡，剛才替她挂號的時候，韓嘉樹已經一手掌握，並且仔細搜索了自己的記憶系統，確認裏面沒有“路婷婷”這個名字的存在。那麼剩下另一個可能。“據說我曾經也是一個有點名氣的人。”
何止是有點！
當年他結束比賽回國，接機大廳擠滿自發而來的粉絲！在首都開一場小型的演奏會，黃牛票炒到好幾千！和Judy傳出緋聞后，粉絲們一邊小心臟碎成渣一邊含淚祝福！
所以，偶像，請不要這麼謙虛！
她的神色變化被韓嘉樹收入眼底。“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是誰了吧？”他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路婷婷乾笑否認：“這是你的錯覺！”說完一臉羞愧。
這麼蒼白的辯解，顯然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撲閃着大眼睛，就差在臉上寫三個字：求放過。
就跟表姐家那隻二哈一樣的蠢萌。韓嘉樹忍住摸摸她腦袋的衝動，輕笑出聲：“我可不可以自作多情的認為，你曾經是我的粉絲？”
什麼叫曾經，她一直是呀，而且是鐵杆的那種！
可是好為難，她一點都不想暴露自己的粉絲本質。
憑她對偶像的了解，一旦奠定下“偶像與粉絲”的基調，接下去她所有的“勾引一個男人”的舉動，都會被偶像劃歸為追星行為，甚至他會語重心長的教育她：追星要理智！
然而為什麼還會有一種“我的偶像真不是一般人，她偽裝的這麼好居然還能被他察覺”的詭異傲嬌感？
真是夠了！
韓嘉樹只看到小姑娘一臉糾結，等了片刻也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不由自嘲的笑了笑。他到底還是沒有想像的那麼洒脫，那些失望和不甘心藏在內心深處，終究還是被翻了出來。
“我的左手康復訓練了三年，一直沒有起色。因為有眩暈的後遺症，這幾年也不喜歡出門。謝謝你還記得我。”不管怎麼說，就憑她在出租車上為了維護他而說了善意的謊言，他也得表示感謝。
路婷婷痛下決心：“其實，我不是你的粉絲。”她特意頓了頓，“我曾經是你的暗戀者，現在打算棄暗投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