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火海
此刻，上姚村火光衝天，滾滾濃煙伴着明紅的火舌在風中搖擺，肆虐。
溫泉還來不及去想姚大娃為什麼會喊她姐，就下意識地要衝過去救火！
姚大娃喊道：“村裡走水了！我們抄小路回去，抄小路！”
“嬸，您快回去吧！”溫泉回頭跟憨子媳婦說完，就跟着姚大娃開始朝樹林裏奔跑。
“不，我也去幫忙！”
憨子媳婦本不想去湊熱鬧，可是一想到家裏那個賤妾可能還沒穿上衣服，姚憨子可能又要對他橫眉冷對，她心裏就一陣噁心，倒不如用這時間去上姚村做回好人好事呢！
小路雜草叢生，只有一條小徑蜿蜒曲折，應該是一些獵戶偶爾經過才踩出來的。
路上荊棘密佈，但是從這裏抵達上姚村，並不需要繞路，剩下的五里行程只需要走上二里。
而在荊棘小路上，姚大娃跑的最快，完全沒有等後面的兩個人。
他越是接近上姚村，心裏就越是着急，他感到了害怕！
憨子媳婦跑的最慢，害怕刺兒藤刮花了她的衣服，她有些退縮了，忙向跑在前面的溫泉喊了幾句，意思是天快亮了，自己還是回家去比較好。
溫泉跑的急切，並沒有聽見她的聲音。
憨子媳婦自知無趣，便停住腳步轉身回去了。
與此同時，送子溪旁的那條大路上，有六七個黑影正從上姚村朝下姚村的方向行去。
不同尋常的是他們似乎不用走路，只是輕功點地，三三兩兩就迅速飛躍而過了。
前面是姚大娃，後面是憨子媳婦。
溫泉夾在兩人中間，卻沒有聽見憨子媳婦的喊聲。
溫泉抱着孩子跑的慢，但是她很努力地保持着勻速。
她越跑越覺得怕，好像是在跑向毀滅。
很快就進了村子，溫泉顧不上氣喘吁吁需要休息，一口氣就跑到了出事地點。
溫泉大口大口喘息着，進出鼻息的空氣都是灼熱的。
那個着火的位置近在眼前，已經有人在救火，村民們忙碌的身影被火光投射在四周的牆上。
影子個個都龐大無比，交疊在一起，混亂着，舞動着，瘋狂着，像是最後的歇斯底里的鬧劇。
“快救人啊，人都沒出來呢！”
“不行啊，火勢太大，必須先滅火，我們進不了屋子！”
“尋常的火哪會這樣兇猛！”
“應該是翻了酒罈子才燒起來的吧，這酒味熏的夠嗆！”
燃燒發出巨大的噼里啪啦的聲響，溫泉的耳朵被村民救火的嚎叫聲和指揮聲震的發聾。
水花潑進火苗里不堪高熱，發出嘶嘶啦啦的蒸發聲，像是惹人發狂的困獸挑釁的尖叫，一桶桶水潑進去，滅火似乎收效甚微。
溫泉看見姚大娃衝進了着火的院子，心裏慌了。
姚大娃可不能進去，他進去只能送死，而溫泉有搶救重傷員的經驗。
溫泉定了一會兒，四下尋找，忽然在人群中看見了她熟悉的人臉。
恍恍惚惚奔跑過去，溫泉將孩子裹在貂皮大氅里塞給那個人，囑託了兩句。
四周太吵，賈大人的婢子還沒聽清溫泉說了些什麼。
短暫的幾秒而已，溫泉已經轉身沖向了姚大虎失火的房子。
婢子驚呆了，這個命好的人，居然不要命了！
溫泉迅速從地上撿了一塊濕漉漉的布條，捂着口鼻繼續向火海里沖。
有人拉住她，她掙脫了。
她從大門跑進院內，火海燒在眼前，熱浪撲面而來……
溫泉聽到自己的頭髮被烤焦的那種嘶嘶如蛇信子般的聲音，她的兩朵衝天髮髻瞬間散亂開來。
環顧四周，溫泉曾洗澡的那間屋子裏只有火光，堂屋裏先前還在耀武揚威的人也不在了，入眼只有熊熊燃燒的漫天大火。
所有門框上都纏滿了火蛇，一圈一圈，燃燒的木頭髮出爆裂的噼啪聲，推出一波波熱浪，射出炙烈的光，彷彿告誡所有人，禁止入內。
火蛇藉著風勢吞吐到溫泉面前來，溫泉躲了過去，繼續靠前，火蛇又向她迅速竄來。
溫泉在院子裏的泥土地上翻滾了一周，身上粘滿了水與泥。
濕了身就不容易自燃，溫泉想先進堂屋去，再進裏屋去。
可是她沖了幾次，根本沒有路。
眼前除了火光就是熟悉的倒退的場景，彷彿那裏還站着兩個同她理論的人，而她的道歉還沒有說出口，場景就被大火一幕幕撕裂開來。
“走！”
身後有人抱住溫泉，她用力甩開，但是那人手勁太大，把她拖向了稍微遠離火海的地方。
“大叔，大娘，別走！”溫泉流出了眼淚，向前抓去，只抓到一片空氣。
只見眼前火光衝天的房屋像是軟了腿腳，須臾間向前迅速跪下，房屋整體散了架，一頭栽向了溫泉和她身後的人。
溫泉被他抱着向外面撲倒滾去，那人蜷縮起來，將她護在了身體裏，她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轟隆……”
倒塌的房體掀起熱浪，流金鑠石般傳遍了她和他的全身。
幾波熱浪連續衝擊，溫泉散亂的頭髮一陣嘶嘶地響着，被燒滅，散發出焦糊的味道。
身外護着溫泉的人卻發出了慘痛的叫聲，隨即他沉重的身體毫無意識地壓上了她。
溫泉睜開眼睛，已經有人將他從她的身上挪開。
居然是姚大娃！
姚大娃左上臂的衣服被燒的破爛焦糊，大大小小水泡泛起，血肉衣服和水泡全部擰巴在一起，就好像本來就長在一起似的，慘不忍睹。
姚大娃護住了她，不然現在血肉模糊的應該是她。
溫泉強忍住巨大的悲痛，告誡自己要冷靜理智。
她迅速查看了姚大娃的傷情，燒傷處有水泡，佔據左上臂二分之一，傷者自感劇痛，劇痛昏迷，身上它處無燒傷跡象。
從剛才的情形判斷，姚大娃應該沒有內出血及骨折的傾向。
初步診斷是淺二度燒傷，燒傷面積百分之三，傷口污染嚴重，需要立即進行清創與補液治療。
“請你們把姚大娃抬到安全的地方去，趕緊找大夫來！”
溫泉說完，站起身來。
她朝倒塌的房屋望去，一切，都沒了……
房屋被夷為了平地，成為焦黑的，泛着紅光的廢墟。
溫泉鼻子一酸，心裏刀割似的，眼淚也斷了線。